第 52 章(1 / 2)
两人无声对视,祁景清喉结动了动,几次要说什么都忍住了,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冯乐真突然眉头一皱:“怎么有些头晕了。”
“殿下不舒服?”祁景清伸手去扶,冯乐真却不动声色地避开。
祁景清看着她绣了云纹的衣袖从自己掌心溜走,沉默片刻后重新抬眸,却错过了她的视线。
指尖仿佛还残留衣袖滑过的柔软,他匆匆别开脸,将手藏进袖子:“若是难受得厉害,不如请府医来瞧瞧。”
“不用,已经好多了。”冯乐真说着,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祁景清不明所以,顿了顿伸手接过,打开便看到里头放了一方砚台,和一个画了竹叶的红包。
“先前阿叶送去你不要,这回本宫亲自给了,你总得收着吧?”冯乐真玩笑一样问,仿佛刚才暧昧凝重的气氛不存在。
祁景清无声弯了弯唇角:“多谢殿下。”
冯乐真也笑笑,继续故作无事地与他闲聊,只是这回,避开了一切有关烟花、婚约、心上人之类的话题。
大约是屋里的热气加快了酒意的蒸腾,冯乐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她坐起身来,看到枕头下露出红色一角,她顿了顿拿出来,是一个丰厚的红包。
“应该是世子爷给的。”阿叶从外面进来。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他何时离开的?”
“据范公公说,子时一过就走了。”阿叶揉了揉眼睛,显然是睡意未消。
冯乐真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红包,想起昨晚他那句‘看过那样的盛景,这世间的其他景色,是不能再入眼的’,突然感觉这东西犹如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殿下,殿下……”
阿叶唤了几声,冯乐真才回过神来:“怎么?”
“世子爷给您红包,您不高兴了?”阿叶好奇。
冯乐真笑笑:“怎么会。”
“可您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阿叶眨了眨眼。
冯乐真心情复杂:“本宫是因为……”
毕竟只是猜测,她也不知该怎么说,阿叶见她迟迟不语,索性搬把小板凳在床边坐下,探究的模样与她昨晚追问人家家事时颇为相像。
冯乐真哭笑不得,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闲着无事做了是吧?”
“奴婢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殿下。”大年初一,要嘴甜。
冯乐真睨了她一眼,又陷入自己的忧愁里。
“所以殿下,”阿叶再次打破沉默,“您到底愁什么呢?”
看她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冯乐真索性也不瞒着了:“若你是镇边侯。”
“嗯,我是镇边侯。”阿叶认真点头。
冯乐真抬手托住下颌:“你辛苦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喜欢上了当初把他推进水里、害他这辈子都不能正常生活的人,
你会怎么办?”
“成全他们。”阿叶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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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乐真:“……”
“可惜奴婢不是镇边侯,所以成全是不可能的,”阿叶一脸惋惜,“世子爷心悦殿下吗?倒也不奇怪,殿下生得貌美,又极为聪慧,莫说世子爷那样一个整日待在高墙大院里的人,就是走遍天下看遍山山水水的沈先生,不也对殿下死心塌地?但此事千万别被镇边侯知道,否则……”
“否则如何?”冯乐真问。
阿叶:“得分两种情况,一是殿下能瞧上世子,二是没瞧上。”
冯乐真眉头微挑,继续等她发表高见。
身为负责保护殿下的贴身近侍,难得有这种当幕僚的机会,阿叶头头是道地分析:“第一种,殿下喜欢世子,世子也喜欢殿下,那正好在一起,镇边侯就算不乐意,只要世子豁得出去,他做父亲的也只能答应,这样一来殿下既得美人,又能顺势得到镇边侯的势力,但前提是必须舍了沈先生。”
祁景清的身份太高贵,让他跟别人一起侍奉殿下,就算他乐意,镇边侯府只怕也不会乐意,祁家军说不定更会觉得在折辱他们世子,所以为免跟营关势力离心,沈先生只能委屈一下了。
“你口中的沈先生,背后是富可敌国的沈家,舍弃了他,沈随年就算有心追随,只怕也会果断放弃。”冯乐真扬眉。
阿叶一脸惆怅:“所以就看殿下是要钱还是要权了。”
“本宫若是都要呢?”冯乐真问。
阿叶苦口婆心:“世间万事皆难两全啊殿下!”
“少废话,说说没瞧上的后果。”大概是宿醉未消,明知她在说废话,冯乐真还是想听。
阿叶:“镇边侯爱子如命,若知道自家儿子单相思,即便您对天发誓不会对他儿子做什么,但为了防止事情发展到第一种可能上,他也会不择手段将您赶出营关,以绝后患。”
“……听起来两种下场都不太好。”
“可不是么,”阿叶叹气,“殿下,世子爷虽然身体差点,但容貌却是绝色,您就算不喜欢,收了也不算委屈,不行您就和沈先生商量商量,让他委屈些时日,先想法子把祁家势力拿过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当祁家军是什么小玩意儿么,拿过来便万事无忧了?”冯乐真扫了她一眼,“先帝当年之所以为镇边侯拥兵自重的事苦恼,便是因为祁家军只听祁家人的话,就算现在为了世子归顺,你可曾想过以后的事?”
“以后什么?”阿叶问。
冯乐真神色明灭不定:“祁景清身子孱弱,势必不能像常人一般长寿,若本宫如你所言收了他,镇边侯为了儿子委曲求全,只能为本宫所用,可一旦祁景清有事,他没了顾忌,只怕会与本宫鱼死网破,这营关本宫也就白来了。”
祁景清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差,谁也不能保证他能活多久,万一还剩这两三年的寿命……阿叶想到镇边侯发疯的样子,不由得抖了抖:“这么说的话,风险太大了,殿下还是放弃吧。”
“本就没被你说服,”冯乐真勾唇,“他虽是祁家人,本宫行事却无心牵连他,所以还是算了吧。”
“可他只要心悦您,就等于一块大石悬在脑袋上,镇边侯何时知道,这石头也就何时落下了。”阿叶蹙眉。
冯乐真垂下眼眸:“所以,如果真有这块大石的话,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让这块大石自行消失。”
“……您要杀他?!”阿叶大惊失色。
冯乐真:“……”自己果然是宿醉未消,才会跟她废话这么多。
大年初一最是清闲,冯乐真身为上门的宾客,带着薄礼给镇边侯夫妇拜过年,便继续回屋待着了。
这两天天气晴朗,没有再下雪的意思,她的心情也十分晴朗,拿着一把木剑跟阿叶在院中活动手脚。
一套剑招舞下来,她略微出了些汗,阿叶却连呼吸都没有变化:“殿下的身子骨还不如先前在京中时,可见是在屋里待久了体力渐差,以后还是要多活动才是。”
“殿下事忙,哪有闲工夫跟你练剑,”范公公说着,为冯乐真披上厚衣,“不过殿下确实需要多活动筋骨,先帝在时就常说,成就大业者,最要紧的便是身子康健。”
“知道了,本宫日后会注意的。”冯乐真含笑答应。
三个人说着话,侍卫来报:“殿下,世子的书童来了。”
阿叶不解:“他来做什么?”
“许是祁景清找本宫有什么事吧。”冯乐真微微一笑,便让人进来了。
果然,书童特意前来,是因为祁景清想邀她去主院下棋。
冯乐真略一思索便拒绝了,书童愣了愣,对上她的视线后犹豫转身。
“殿下是打算冷着世子爷?”阿叶小声询问。
冯乐真抬眸扫了一眼门口方向:“他是聪明人,会明白本宫意思的。”
且不说祁景清是她少年时的玩伴,当年他落水虽然并非她所为,但到底是因为她非要带他去池塘边玩,才会发生后来的事,单凭这一点,她心底便时时对他有愧。
可惜了,他这份情意,于她而言太过棘手,所以即便心中有愧,也得尽快解决。
“她真是这样说的?”祁景清坐在桌前,看着满棋盘的黑子白子,表情明灭不定。
书童默默咽了下口水:“……是,殿下说她事忙,没办法陪世子消遣,世子还是找别人下棋吧。”
他其实不太懂,今天大年初一,连宾客都不会上门,长公主有什么可忙的,他更不懂她不来和世子下棋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让世子找别人。
“殿下明知世子整天囿于深宅,连个朋友都没有,还让世子找别人下棋,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书童小声嘟囔。
祁景清仿若未闻,只是安静地看着棋盘。
书童察觉到他心情不妙,识趣地退了出去。
许久,祁景清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黑白分明,彻底成了死局。
这一日起,他便不再去找冯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