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四章 败局伍(1 / 2)
“吱呀”一声,门果然被人推开。随即一个矮小身影,倏地窜进屋来,进门却是直奔墙角火盆而去。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不想此人如此冒失。看了两眼,又都是一惊。来人矮小丑陋,头顶光秃秃一毛不存,身穿一件又肥又大的僧衣,满脸沟壑皱纹,手长过膝,三角小眼滴溜溜的乱转。
随即莘瑶琴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是只猴子?”
此际云阳道人与洞阳道人也已经看出,进来的分明是只猿猴,虽是扮作人样,灯烛之下,还是分辨的出。两人却是神情更加凝重,不约而同,都朝门外看去。
院中白雪堆积,风摇老树,不见半点异样。
洞阳道人低声道:“猿公?”
扬州比斗,熊婆婆与孔雀叶惊鸿相继露面,昔日魔教三大法王再入江湖人视线。魔教在哥舒天带领之下,更是飞速崛起,在江湖掀起巨大波澜。这其中首当其冲,惴惴不安地,正是天台剑派。
哥舒天无端被囚三十年,这一腔怒火自是要发泄到天台剑派身上。人一经得脱,便处处寻天台剑派麻烦,杀人如麻。嵩山之上,哥舒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毙留阳道人,群雄震惊。不久之前,举全派之力,又联合点苍分宗,偷袭哥舒天,同样败个体无完肤,更是又损了四老之一的东阳道人。
实话实说,哥舒天雷霆手段,已叫天台剑派心寒。扬州比武之会,天台剑派的阵营站到哥舒天身后,这自然不是双方冰释前嫌,不过是权宜之举。
听到猿公名头,云阳道人也是一般的惊讶。偏生这些魔教余孽,一个个武功都练的顺风顺水。双尊身知,熊婆婆半步灌顶,忽然冒出来的孔雀,又是个灌顶修为。这魔教武功难怪长久叫武林中人心生觊觎,实在是有非同凡响之处。还有眼前这个萧平安,一样是得了魔教武功的好处。这猿公始终只闻其名,但管中窥豹,见微知着,定也不是庸手。
云阳道人心思动荡,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久闻猿公大名,惜乎缘悭一面,今日有缘,先生既有雅兴,为何还不露面?”
隔了片刻,始终不闻有何异动。洞阳道人上前两步,在门口望上一圈,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果然是魔教行径。”
云阳道人眉头微皱,显是对洞阳道人出言挑衅有所不满。
洞阳道人在他身前,自是不知。他被冯从彤与秋夜蓉两人联手逼落河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接道:“藏头露尾,不怕折了自己身份。”
云阳道人心念一动,不知这猿公虚实,若真也是灌顶高手,何须遮遮掩掩,若与灌顶不沾边,自己两人却也不惧。听洞阳道人接连出言,对方也不回应。回头一瞥,那猿猴蹲在火盆之前,也如人一般,伸出两只爪子取暖。
心思电转,已有计较,轻描淡写道:“先生既然不愿相见,吾等也不好叨扰,这就告辞了。”轻咳一声,示意洞阳道人带上萧平安走人。
洞阳道人会意,两步走到床前,伸手就要拉萧平安起身。刚刚伸出手去,黑影一闪,却是那猿猴自地上一跃而起,正落在萧平安胸前。
洞阳道人骇了一跳,那老猿直立当面,比他还高了一头,一张有六七分像人的面孔,配上黑漆漆一双大眼,说不出的诡异。忍不住出口骂道:“臭猴子,你想怎地!”
那老猿也不出声。四目相对,老猿黑漆漆的眼窝之中,映出洞阳道人轮廓。洞阳道人只觉有些背心发冷,忍不住退了半步。这老猿实在是太过像人,叫他心底着实有些发毛。自己适才问话,不知不觉,岂不就是拿它当人?
室内静了片刻,莘瑶琴和曲宛烟都是难掩惊奇之色,正与冯从彤疗伤的秋夜蓉也是忍不住投来目光。云阳道人更是皱眉。是人都看得出,这老猿是要阻止他们带走萧平安。
洞阳道人只觉面上无光,他倒真非怕了这老猿,只是被它怪异样子所惊,对个无知野兽,心存警觉不敢过于靠近乃是人之常情。伸手虚晃,作势要打,骂道:“还不快滚!”
那老猿见他抬手,果然害怕,又从床上窜了下去,口中嗬嗬有声。众人一时都想不起,这猿猴该是个什么叫声。但反正眼前这老猿,声音有些奇怪,虽不发人语,却透出急躁和威胁之意。
人说话,语气轻重缓急,自能传递情绪。几人都在思量,更都是心思敏捷之辈,立刻就品出味道。这老猿不单样子像人,连情绪都有,而且表现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莘瑶琴惊讶道:“这老猿好通人性!”
那老猿落地,忽地直起身子,摆动双臂,在屋中行走起来。屋子不大,几步走到墙根,转身又走回来。双臂摆动,昂首阔步。
莘瑶琴瞠目结舌,妙目圆睁,似觉有些失态,忍不住伸手掩口,看看众人,迟疑道:“你们瞧,它莫不是在学他走路?”
曲宛烟也是一般惊讶,道:“是啊是啊,我还道就我看着像。”
洞阳道人未曾与萧平安打过交道,云阳道人却是蓄谋已久,对萧平安甚是熟悉。眼前这老猿虽体型与萧平安相差甚远,但走路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相似,而且是越看越像。
云阳道人双目眯成一线,忽地一笑,朗声道:“先生当真是妙人,萧师弟与贵教渊源不浅,既有猿公照拂,我也就放心了。”回身拱手,道:“诸位多有打扰,就此别过。”
洞阳道人微微一怔,终究也未多话,跟着云阳道人出门。四足踏雪,片刻声息消失夜色之中。
莘瑶琴忍不住门口张望,狐疑道:“真的走了?”
曲宛烟也到门前,望着院中白雪,沉思片刻,道:“云阳老谋深算,我出去瞧瞧。”
莘瑶琴点头,随即又是担心,道:“算了,管他呢,既然走了,门主莫要节外生枝。”
曲宛烟笑道:“我又不是去寻他们麻烦,瞧瞧真走了没有,你担心什么。”闪身出门。
莘瑶琴无法,回来坐下又起身,起身又坐下,真个是坐立不安。曲宛烟一去,屋里还有个怪猿,叫她心神不宁。
秋夜蓉道:“辛丫头,你老老实实坐定了,站起坐下直叫我心烦。还有,你把门给关了啊!”
莘瑶琴顿现喜色,道:“秋长老,你们好了么?”
秋夜蓉虽能开口说话,却还是双手紧贴冯从彤后背,不敢稍动,回道:“说什么胡话,方才两个臭牛鼻子在,我岂敢真的全力助冯长老疗伤,这才刚开始呢。”
莘瑶琴哦了一声,见秋夜蓉闭上双目,不再言语,知她疗伤事大,连忙起身过去关门。
刚到门前,就听脚步声响,心头一喜,还道是曲宛烟返转,随即面色一变。
院外一座肉山移了过来,如同三个常人捆在一起,险些连院门也挤不进。
莘瑶琴不识此人,但也觉来者不善。这人肥的像三头猪,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却跟曲门主差不多,岂是易于之辈。
来人正是朱之蕃!今日穿了件大红的袍子,头戴皮帽,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平白又壮大了一圈。满面堆笑,晃悠悠走过院子,未曾进门,一双眼滴溜溜已在屋内转了几转。眼光最后落在莘瑶琴身上,眼睛一亮,迈进门来,拱手道:“这位遮莫就是金陵花魁瑶琴姑娘?”随后才道:“冯、秋二位长老好。”
莘瑶琴侧身斜坐,只把半个脸与他,冷冰冰道:“你又是何人?”
朱之蕃笑的眼睛已看不见,道:“在下宿州朱之蕃,与竹溪先生有亲,眼下明教教主麾下效力。”
莘瑶琴轻哼一声,道:“这男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就爱说跟什么什么人沾亲带故。”她风月场中如鱼得水,早是明白,这男人越对你笑,便越是不须给他好脸。
朱之蕃丝毫不以为杵,哈哈大笑,道:“瑶琴姑娘口才便给,言语犀利,果然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一旁秋夜蓉暗皱眉头,好容易盼走了云阳道人,又来了个讨厌鬼。这胖子看着模样可笑,但听足音,武功也是不差。若是平时,自不放在眼里,但眼下自己已经运足功力与冯从彤疗伤,却是经不得骚扰。无暇作声,只盼莘瑶琴先稳住了此人。
忽听呵呵两声,却是那老猿又回到火盆旁烤火,见朱之蕃进来,哼了两声,对他伸出爪子。手掌向上,如人讨要东西一般。
朱之蕃道:“猴祖宗,莫急莫急,少不得你的。”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裹,扔将过去。
莘瑶琴略显惊讶,这老猿竟跟朱之蕃认得,难道是他怂恿前来,与那什么猿公并无关系?
那老猿伸手接住包裹,双爪齐上,熟之又熟的解开来。布包内,圆圆滚滚,却是一捧栗子。瞧果皮开裂,露出金黄果肉,竟是炒熟的糖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