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二章 败局叁(1 / 2)
曲宛烟佯装恼怒,狠狠瞪她一眼。武林之中,一门一派,掌门之人,未必是武功最高,须得有待人接物,运筹帷幄之能。翠羽楼更是如此,历年门主,必须是年轻貌美,过了四十岁,便要退位让贤。
但当家之人,无不是八面玲珑,对内对外,都有一些手段。曲宛烟刚刚三十出头,连破障关也未过,却在门中如鱼得水,连一脉相承的漱雪堂也吞并了,这与人交往、借势而为的本事堪称一绝。
门中这些老资格的长老看似与她没上没下,却是透着亲厚。冯从彤在门中多年,这曲宛烟是她看着长大,这其中的关系更是非比寻常。
曲宛烟装着生气,实则心底也是嘀嘀咕咕。瞧着兀自酣睡的萧平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莫非这小子当真变了药人,那方才还真不如给了洞阳道人,做个顺水人情。
所谓尸厥,大体便如如今的植物人。《黄帝内经》曰:“邪客于手足少阴、太阴,足阳明之络,此五络皆会于耳中,上络左角,五络俱竭,令人身脉皆动而形无知也,其状若尸,或曰尸厥。”
摆摆手,道:“你瞧他脸色红润,可好的很呢。冯长老你不要乌鸦嘴,罚你背他上去。”
冯从彤道:“辛丫头寻的麻烦,要她背。”嘴上调侃,却已经俯身将萧平安拽起。先前萧平安上船,一路未少搬动,也未见有异。她对这小子也没什么好感,更不会在乎是否与他有损。
莘瑶琴一旁叫屈,道:“哪里是我寻的麻烦,这人比驴马还重,我如何负的动。”
岛上庙院之中,果然无人。几人也不客气,去到后院主屋,扭开门锁,先将萧平安放到床上。路途虽是不远,道路积雪难行,也是走了两刻钟。萧平安酣声雷动,半点没有醒的意思。
四人闲聊片刻,冯从彤皱眉道:“这傻婆子,怎这生慢,我去瞧瞧。”天色已晚,无有炭火食材,这荒岛可是难熬。
曲宛烟面色一紧,道:“牛婆虽未练武,气力却是不差,素来可靠,这点路途……不对,咱们快走!”
秋夜蓉摇头道:“晚了,这下弄巧反拙,这岛巴掌大小,能哪里去?”
冯从彤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几个,也不怕那臭牛鼻子。”扭头朝门外望去,道:“来的倒是不慢。”
就听脚步印在雪地吱呀之声,三人先后走进院来。
前面一人,换了件新的道袍,瞧着大小也不甚合身,想是借的旁人衣服,一张脸冻的通红,怒气冲冲,正是洞阳道人。身后落后半步,笑容可掬,竟是天台剑派的掌门云阳道人。最后一个,步履沉重,乃是个挑担的妇人。
曲宛烟四人见牛婆跟在后面,都是略松口气。先后起身,曲宛烟道:“天台剑派掌门真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云阳道人笑容不改,微微躬身还礼,道:“曲门主言重了,先前我这同门做事鲁莽,言语冒犯,还望海涵。”天台剑派如今已是江湖一流门派,他虽只是微微躬身拱手,也算给足了翠羽楼面子。
曲宛烟笑生双靥,道:“掌门真人如此客套,倒叫小女子颜面无存,我等也多有失礼之处。”天台剑派掌门亲临,与洞阳道人却又不同,这萧平安本就是随手捡到,便是给他们也无甚大碍。
云阳道人道:“还不给几位赔礼。”
洞阳道人脸红扑扑,犹挂着怒意,上前一步,与冯从彤站个当面,拱手道:“先前多有得罪。”一句话说的冷冰冰,显是心中不情不愿。
洞阳道人年岁与冯从彤、秋夜蓉都相差不大,但江湖上的字号却是响亮许多。此番显是碍于掌门之命,不得不低头赔礼。冯从彤倒也不好轻慢,见他弯身拱手,伸手虚扶,道:“好说好说……”
谁知洞阳道人忽然变色,怒道:“你怎敢!”双臂一伸,两掌重重打在冯从彤小腹之上。
冯从彤毫无防备,身子骤然倒飞出去,撞开一把椅子,重重砸在墙上。随即身子软软瘫倒,一动不动。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都是大惊。曲宛烟跟秋夜蓉倒退两步,摆开架势,莘瑶琴更是惊的呆了。
屋内本是狭小,两边剑拔弩张,气氛登时紧张。
人影一闪,却是云阳道人一步插在三人中间,双臂一分,道:“诸位莫要冲动,你疯了么!”
洞阳道人低头道:“我见她双手伸来,只道是招‘拨云见日’,情急之下……”
秋夜蓉大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敢做就要敢当,有这般的‘拨云见日’么!”
云阳道人道:“秋长老息怒,还是先瞧瞧冯长老伤势如何。”
翠羽楼与漱雪堂渊源不浅,关系密切,两派人物多有往来。论私交,秋夜蓉与冯从彤委实不错,否则也不会聚在一起打马。此际听云阳道人提醒,也顾不得强敌在伺,急忙闪身到了冯从彤身边,伸手一搭脉搏。
触手只觉脉搏尚算有力,心中稍安,知道性命暂时无忧。她乃是成名的人物,岂能不知其中关键。越发笃定,洞阳道人早有预谋,就是要打伤自家人。眼下冯从彤身受内伤,若想保住性命武功,必须立刻与她推宫过穴,化去肺腑内伤。
心中犹豫,要与冯从彤疗伤,只有自己出马,但云阳道人与洞阳多半未安好心,站在屋内,如何敢运内功救人。
云阳道人道:“冯长老可有大碍,我此处有一颗‘护心丹’,不知合用不合用?”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
秋夜蓉心中暗叹,人家计算周全,连丹药都备下了。这“护心丹”也是江湖奇药,价值不菲,有此丹相助,又有自己运功相辅,冯从彤不过吃些苦头,伤愈之后,这药力还在,更有修炼上的好处。
云阳道人使的阳谋,眼下已不容自己多思。好在他既然肯以灵药相赠,至少不会半路再使绊子。
秋夜蓉行事也是果断,想清头绪,当机立断,接过丹药,道:“多谢掌门赠药,我这就替冯长老疗伤,还请掌门护法,护卫我等四人周全。”她也存个心眼,人不可尽信,怎么也须得云阳掌门再给句话来。
云阳道人道:“武林同道,自该拔刀相助,此事更是因我等而起。几位放心,有我和洞阳师弟在,决计不会叫几位有何意外。”
秋夜蓉点头,道:“如此多谢掌门真人。”将冯从彤扶起,自己背后坐倒,运功与她疗伤。屋内就一张床,被萧平安占了,情急之下,也不讲究,就在屋角火盆之处,席地而坐。
曲宛烟目光流动,在云阳道人面上一转。她冰雪聪明,听曲知音,闻弦知意。待到秋夜蓉与云阳道人说上几句,更是确定无疑,自己人是吃了大亏。心中不由暗骂,好你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臭牛鼻子,当真是外表斯文,衣冠禽兽。你想要人,我等也不敢违拗,何至于上来就打伤我家长老。
心中猜疑,洞阳出手,十有八九是云阳授意!己方四人,莘瑶琴不会武功,自己也是半吊子。但冯从彤与秋夜蓉两人,武功却是不俗,也能与这两人周旋一二。但眼下冯从彤生死不明,秋夜蓉为她疗伤,两个战力尽去,情形可就大大不同。
面露关切之色,道:“冯长老可有大碍?”
云阳道人道:“听秋长老所言,当无大碍。”
曲宛烟轻拍胸口,道:“这我就放心了,如此一来,还要多谢掌门真人。”
云阳道人道:“言重言重,冒失之过,难辞其咎。”
两人礼貌周全,睁眼说瞎话,演的是一个比一个认真。
曲宛烟忽地一笑,道:“天寒地冻,不知掌门真人何以有雅兴来此荒郊野外。”这牛鼻子老奸巨猾,自己不问,居然也沉得住气不说正话。今日亏也吃了,索性干脆一点,主动问个缘由,送这两个恶客出去。
云阳道人果然道:“实不相瞒,床上躺着这位,如今已是我天台剑派弟子,此番前来,正是听闻他落难,要救他回山去。”
曲宛烟嗤之以鼻,心道,臭牛鼻子,当真是敢说啊,谁不知道你们存的什么心思,有本事你这话当真这小子清醒的时候再说一遍。面上半点痕迹不露,装作惊讶,道:“他拜入了贵派门下,何时的事,倒是不知。”
云阳道人顺理成章接道:“他与本门颇多误会,好在扬州城里,话已经说开,捐弃前嫌。他离了衡山派,如今无处可去。我爱惜他人才,与派中长老商议,代师收徒,认他做了师弟。”
曲宛烟微微一怔,萧平安昏睡未起,自己等人已经服软,他随便编个什么借口也无二话,为何要编个代师收徒的谎话,这云阳道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是儿戏。笑道:“那是大喜事啊,真小子也当真造化,能得掌门垂青,如此也要恭喜贵派和掌门,得此良材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