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章合一 三章合一(1 / 2)
自从司礼监和礼部对她初步考核通过之后, 蕊娘便在韩家接受了一个多月的急训,从起卧走坐到宫中妃嫔的喜好,一切的一切都要做到合乎规矩, 不能行差踏错。
四位姑姑从早到晚密密的把蕊娘的一天都安排满了, 几乎是晚上才有自己的时间门, 但即便如此,蕊娘从来没有喊累,甚至还每日整理了许多这些姑姑们说的太后以及宫妃的喜好。
在这一点上, 她又比韩嫣坚强许多,韩老夫人坚信自己没有选错人。深宫之中,光有美貌家世走不长远的, 必须要有坚韧不拔之意志, 才能经受住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姑娘,这是郡主送来的两盒绒花,这些绒花上饰珠玉,倒是很精致的样子。”袁嬷嬷替蕊娘梳着头发。
蕊娘道:“让流萤替我装包袱里吧,明日就要进宫,咱们主仆几个也好久没有自在的说话了。”
袁嬷嬷笑道:“可不是, 您如今有了大造化,日后肯定不一般。”
“诶,这只是进宫一趟,宫里的人也不是一定要选我呀。”蕊娘看的开。
袁嬷嬷道:“嬷嬷都听说了, 原本今年是要选秀的,但是前线打仗,未恐百姓说皇家劳民伤财,皇上主动搁置选秀,说自己后宫充盈。因此特地挑选京中女官和贵女几人, 前者选中者,入宫试以绣锦、执帚一切技艺,并观其仪行当否,有不合格者命出,以次递补,然后择其优者,教以掖庭规程,日各以一小时写字及读书。写读毕,次日命宫人考校,一年后授以六法。【1】,后者备选为公主入学陪侍,谁都知晓后者是选为皇室宗亲之妻。”
蕊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歪着头道:“乐令姿选的是女官,我听姑姑们说像她这样选出来的女官今年有五名,也不是很多。”
“是啊,说白了,选女官的打算是什么,谁又看不出来呢?皇上为了避嫌,已经不再说是他选秀,多半是为皇子们选的。那些女官身份够不着正妃,做个侍妾,生下一儿半女,前程可不就来了。”袁嬷嬷当年陪着韩氏选秀,对这些倒是门儿清。
蕊娘点头:“我听说姑姑们说宫中高位嫔妃中,二皇子之母杜贵嫔和六皇子之母苗贤妃同为女官出身。”
袁嬷嬷叹道:“难怪二皇子和六皇子关系不错的,原来她们的娘还有交情。”
“也不是全部看这个,四皇子是宠妃淑妃之子,不也是和二皇子很好吗?”蕊娘道。
这些闲话先暂时不提,蕊娘只道:“我们这次进宫至少住一个月才能回来歇息几天,能带两个丫头进宫曲,这里就劳烦嬷嬷了。”
袁嬷嬷笑道:“这算什么,姑娘不在家的时候,我替姑娘把家看好。”
“嬷嬷年纪也大了,平日要做什么不必亲自动手,让秋兰秋霜帮您即可。”蕊娘也很舍不得袁嬷嬷,但她年纪大,进宫规矩那么多,动不动就要跪,她老人家肯定受不了。
袁嬷嬷从旋口的红木箱子里拿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递给蕊娘,蕊娘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大袋金豆子。
“这些是上京前,太太交给我的,说您若是有造化,就让您拿着上下打点,宫里都是势利眼。韩家对您再好,也不会和亲女儿似的,咱们孟家也不缺钱,除此之外还有一麻袋珍珠,一小箱金银锞子。您进宫后,可要上锁,平日好好守着,宫里指不定也有那些贼偷东西。”
蕊娘当然知晓孟家极其有钱,尤其是伯父是个攒钱能手,很会经营,伯父去世后,家业交给父亲,母亲平日不声不响,但是也颇会经营。
但这个时候才拿出来,蕊娘也是笑了:“袁嬷嬷,你以前怎么不说?”
袁嬷嬷干笑几声:“那不是太太怕您乱花了,让奴婢看着点吗?”
蕊娘哼哼几声。
见头发梳好,蕊娘把这些金豆子、珍珠和金银锞子先用荷包装一部分准备随时打赏,多余的全部装匣子里锁上。
又分别取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处,二人各自又有吩咐,蕊娘都一一听从。
永宁郡主还道:“你表兄是二皇子伴读,他托了几位皇子照应你,你在宫里能多几位熟人总是好事。”
“请舅母代我谢过表哥。”蕊娘知道现在韩羡算是想开了,二人偶尔在韩老夫人那里见面,也是坦坦荡荡。
永宁郡主见她不过短短数月,身上规矩虽然不够嫣儿那般行云流水,但亦算是有模有样,她突然有些苦涩,像黄连塞满了嘴一样。
给她人做嫁衣,这句话她总算是了解了。
蕊娘却不会小心翼翼了,于这件事情上她进宫还不知道命运如何,永宁郡主就如此泛酸,仿佛她鸠占鹊巢?她要怪就该去怪韩老夫人和舅父,这件事情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次日清早,舅父亲自驾车送她到正定门,蕊娘觉得自己就像是赶鸭子上架的人,规矩似乎也没学好,自己心里实在是没有章程。
“蕊娘,已经到了,你的行李在后边,记得让丫鬟们看好。最紧要的是你自己,进宫之后一切听从圣上太后的话,好好陪伴在公主身边。”
“是,蕊娘记住了。”
舅甥二人还来不及话别,就已经有两位内侍在前候着,还有一位四十来许容长脸儿的姑姑出来:“我是兆祥所的管事姑姑黄英,受皇后娘娘之命,接孟姑娘去兆祥所西殿。”
蕊娘忙福了一身:“黄姑姑。”
黄英避开:“不敢。姑娘还是早些进宫吧,等到巳时一刻还得给皇后娘娘请安。”
蕊娘回身看了韩伯爷一眼,韩伯爷也是欲言又止,他在心里已经祈祷了无数遍,他希望外甥女能够和妹妹一样从此青云直上,不要出任何岔子。
他真的是怕了。
但见蕊娘看向他,韩伯爷对她挥挥手:“蕊娘,去吧,别惦记家里。你爹娘那里,舅父已经去信给他们了,一切都放心。”
“诶,舅父和舅母也要多保重。”蕊娘临别之际,倒是多了几分不舍。
无论如何,泰安伯府上下对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是从未克扣,一切份例如常,无论她是被赶鸭子上架,这份好她的确是讨了,泰安伯府受益,她本人也受益了。
所以,她最后又福了一身,跟着黄姑姑还有几个小太监进去。
黄英一边走一边跟蕊娘介绍:“这兆祥所就是皇子皇女的住处,等他们长大了,出去开府,才不住宫中。姑娘是做公主侍读,所以也是住在咱们兆祥所。”
甬道很长,蕊娘步履轻盈,很是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砖一木一瓦一墙。红墙绿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显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她好像这里的过客,蕊娘抬眸看了黄姑姑一眼,不禁道:“我看姑姑这般亲近,日后还要您多照拂了。不知除了我之外还有哪几个人一起住呢?”
黄姑姑耐心解释道:“本次一共入选四位伴读,分别做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侍读。除了您之外,还有一位曹巡抚的女儿,是曹国公府举荐,一位是建威将军的女儿,是荆王的外甥女,姓卞,名字倒是很好听,叫卞宝云。最后一位是庆宜长公主的女儿绩溪县主陈晚晴,她自小就常常进宫呢!”
见这位黄姑姑耐心,蕊娘松了一口气,也算是知晓自己将来要相处的几位同伴是谁了。
曹慈年纪比她还小几个月,陈晚晴气派很大,这俩人她都认识,卞宝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蕊娘很快到了兆祥所西殿之后,只见有一位姑娘从里面出来,她微微恍神。只见来人柳眉杏眼,是一个美艳得像玫瑰的女子,她见自己望过去,还娇俏一笑,说不出的好看,让人惊艳。
这个时候,她已经猜出来这位是谁了?
黄姑姑在当中介绍道:“孟姑娘,这位就是卞姑娘,你们都是一同入选为公主做侍读。”
蕊娘先走过去,笑着微微颔首:“卞姑娘。”
卞宝云素来以容貌为傲,没想到见到蕊娘这样的人,瞬间门感觉到了威胁。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觉得这位孟姑娘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人,她举止优雅,形容不艳丽,反而清丽脱俗,似乎淡雅到了极致,就像一朵纯白的花一样。
天下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卞宝云也颔首致意。
两位姑娘见到对方相貌,心中泛起一些涟漪。
二人错身而过,黄姑姑带蕊娘进去之后,只见里面摆着四张床,中间门放长条书桌,两张靠北边,两张靠南边。这里早已贴好了名帖,小太监们把行李搬进来后,蕊娘让流萤给他二人一人抓了一把赏钱。
蕊娘又亲自递了个荷包给黄姑姑:“今日多谢姑姑指点,怕是日后也要麻烦姑姑许多,些许小东西,不成敬意。”
黄姑姑推辞一下,见蕊娘坚持要给,就收下了,不经意的捏了捏荷包,两颗圆圆的,应该是珍珠或者金豆子,这位姑娘倒是出手大方的很啊。
流萤和画屏在帮忙铺床叠被,又听黄姑姑小声道:“姑娘请放心,二皇子已经吩咐过我们,现在请姑娘在这里等着,人齐了就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
原来是二皇子打点过了,难怪这位黄姑姑知无不言的,原来都是自己人。
表哥说求皇子们照顾,这个照顾还真不是白照顾的,也难怪二皇子那么多人追随呢。原来还真的是周到,连自己这样一个伴读的表妹都这般照顾。
“好,我听黄姑姑的。”蕊娘对她点点头。
又说外面来了个圆脸红衣裳的小姑娘,她倒是热情如火,见着蕊娘就跟见着亲人似的扑过来了:“孟姐姐,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这可太好了。”
蕊娘见她如同乳燕一般惶惶不安,柔声道:“我也问过这位姑姑,听说你要来,我在想终于碰到熟人了,这可太好了。”
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那边曹慈的两个丫头一个呆头呆脑,一个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都不当用。
她就拉着曹慈坐在自己床边道:“我们一起先等人来齐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曹慈重重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蕊娘又问起曹蕴真如何了,听曹慈道:“我大姐姐伤的很严重呢?我日夜期盼她快些好,好了之后就换我回去,想着要离开爹娘我还真有点儿怕。”
“唉,你至少还有盼的,我表姐却得了急病去世。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蕊娘泫然欲泣。
二人算是同病相怜,好在这个时候陈晚晴进来了,她走进来时,还道:“我来迟了,你们这般早就过来了吗?”
蕊娘又和曹慈一起起身问好,陈晚晴没有那日见到的那般架子,反而道:“大家日后同为公主侍读,应当互相关照才是,何必这样客气,这不是相处的长久之道。”
几人又客气一番,此时卞宝云也过来了,四人叙齿,原来卞宝云年纪最长,今年十七,陈晚晴已经及笄,蕊娘刚过完十四岁的生辰,曹慈最小,才十三。
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外面的小太监请她们一行前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坤宁宫乃皇后所居之处,平日宣册也多在此处,如今的皇后是先皇后的妹子,膝下无子,听外祖母提起这位皇后和先皇后不同,先皇后性情安静,不争不抢,为人端庄,只是命短。如今的皇后却是出言十分尖酸刻薄,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从来都只图一时口舌之快,因此帝后失和。
但也因为帝后失和,庞太后才会开始从孙辈入手,因为她儿子那一辈的庞氏女几乎是全军覆没。
现在召见她们,只是例行召见,还是如何呢?
蕊娘一路沉思着,很快就到了坤宁宫,众女都肃容垂手走过去,过了一道仪门,只见正殿面阔五间门,明间门正中设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东侧用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落地罩,西侧用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落地罩,将正间门与旁边两间门隔开。
殿中已经有女官唱名:“公主侍读四位给皇后娘娘请安。”
立即有人拿了蒲团过来,蕊娘和其她三人一道行礼,连方才和小孩儿似的曹慈行礼也是有模有样的。
一道有些“利”的女声喊了一声:“起。”
蕊娘随着众人站起来,屏气凝神,并不敢闹出异动,又说座上的皇后娘娘看起来三十许人,眉眼中透着傲气,头上戴着十二枝凤钗,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端庄又高贵。
“晚晴,还不快过来,你还猴在那儿做什么?”庞皇后对陈晚晴笑道。
皇后的言语中,充分表达对陈晚晴的熟悉,出乎意料,陈晚晴倒是谦逊起来:“娘娘,若是这样,旁人该说您偏爱晚晴了。”
庞皇后对左右人道:“今日倒是懂事了。”
她左右的人都纷纷笑起来,蕊娘观察到左右坐的几位,一溜雁翅的像是宫妃打扮,有的年纪看起来比庞皇后大,有的则还很年轻。
女官又上前提醒,让她们各自自报名号,再请一次安。
陈晚晴就不必了,旁边的卞宝云很机灵,立马道:“臣女建威将军之女卞宝云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请安。”
卞宝云不愧是曾经得到庞太后赞扬的姑娘,她声音又轻又脆,整个人就似一颗水蜜桃似的,却又不那么熟,带着些女儿般的娇俏。
只论个人,再蕊娘看来卞宝云比陈晚晴要出色许多。
庞皇后左边第一位头戴花树冠的宫妃笑道:“果然人说卞家有一位大美人,我常常听人说,笑起来比蜜还甜的姑娘,心地一定很好。”
她说完话,听女官提点卞宝云,“这位是贵妃。”
贵妃只有一位,就是郭国公的女儿郭贵妃,她看起来性情爽利,地位颇高,三皇子就是她儿子,不仅如此,她还抚养过二皇子。
卞宝云脸上一抹酡红,又道:“臣女谢过贵妃娘娘谬赞。”
有位年轻的宫妃凑趣道:“嫔妾听闻卞姑娘不仅是个大美人,且无论是诗书礼乐都极为擅长,就连皇后娘娘喜欢的马球她也是个中翘楚。”
郭贵妃笑着对庞皇后道:“这敢情好,到时候能陪娘娘打马球。”
庞皇后看了一眼卞宝云,又看了一眼陈晚晴才道:“说起马球,晚晴也颇为擅长。到时候,这两位也不知道谁才是高手?”
蕊娘想皇后这话表面是在说马球,恐怕暗地里是在指二皇子妃之争吧。卞宝云家世虽然逊色一些,但生的更齐整,显然个人素质要高于陈晚晴。
卞宝云问完话了,曹慈上前道:“臣女两广巡抚曹慈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蕊娘正色打量曹慈,曹慈居然梳着丫髻,其实按照年龄,她不过比自己小几个月,也不是小孩子了,却打扮的跟垂髫孩童似的。
回过神来,曹慈正道:“臣女在家多学《烈女传》《女孝经》《女论语》,要不就是做女红针黹。”
她说话奶声奶气的,连庞皇后都笑道:“这姑娘还是个孩子呢。”
曹慈也跟着笑,还忍不住挠挠头,一派天真无邪。
最后是蕊娘单独出来觐见,她朗声道:“臣女福州参将之女孟瑶蕊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庞皇后见她娉婷袅娜的站着,身段与人格外不同,又她说话绵言细语,语调适中,如翠鸟弹水,黄莺吟鸣,气质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