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被召入宫。(1 / 2)
宝嫣在马车中, 眉间一点清愁,面容喜忧参半,玉指与帕子纠结地勾缠在一块, 对陆道莲的担心不言而喻。
苏家人不仅能理解, 其实还与她一样。
都希望陆道莲能万无一失。
他们赶在天黑前进了城。
日头还未彻底落下,宝嫣的嫂嫂林氏,牵着自个儿生的小郎在院子里等候,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以及马车,一颗心才彻底回落, “走,与我去迎你小姑姑。”
宝嫣下来,苏凤璘与她一辆马车, 还想扶她的,被苏赋安给拦住。
他眼神警告苏凤璘,“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作为长兄, 他还未跟弟弟计较他与人打架, 不仅输了还伤到自己的事。
苏石清将女儿送到府里, 见长媳出现宝嫣有人照顾后, 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走了,背影看着很急, 一路走来神色也不轻松。
“阿嫣, 真是你……”
林氏激动欣喜地挽住她, “快, 与我进屋歇息, 阿嫂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宝嫣露出微笑,可因苏石清的离开,总忍不住朝父亲的方向回望, 心里惴惴不安:“阿嫂,阿耶他……”
身旁,她的疑惑得到解答。
苏赋安:“此次太子入京,朝廷特意安排阿翁等臣子,代表朝廷前去迎接议和。阿耶不放心阿翁,这才走得匆忙,并非是不关心小妹你。”
“议和?”苏凤璘插嘴,“我看是安排我们苏家做那替死鬼,代他们承受太子怒气。”万一一个没谈妥,直接就是刀下亡魂。
太子领着大军上京,武力跟前,谁敢与他硬碰硬?
眼看苏凤璘一语道出其中危机,苏赋安适时点头安抚:“的确如此,可他们也无人知晓,太子与我等的关系。哪怕是看在阿妹的份上,那位也不会伤及阿翁阿耶分毫。”
“你们先进去,我随同阿耶过去看看,凤璘,照顾好她们。”
苏赋安很想和小妹叙旧,问问他走后在清河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情势特殊,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于是将叙旧放到之后,再与宝嫣详谈。
入夜,宵禁。
早已得到禁令的城中百姓关好门窗,胆大的早早入睡,害怕地将门窗都封了起来,以免受到大军到来的影响,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满城空寂,为京中和太子的势力让出无人打扰的天地,苏巍山说话的同时呼出一口白烟,朝从众臣中挤过来的苏石清道:“成了么。”
苏石清:“家中安好。”
暗示宝嫣和苏凤璘已经平安抵达。
被安排当成先锋,打头阵面对太子怒气的苏巍山,“那就好。”接着目光一凝,精神抖擞,“来了。”
士卒在前开路,中间才渐渐露出马背上唯吾独尊的影子。
“可是太子?”
陆道莲返璞归真,特意换回一身僧袍,黑夜火把中,宛若一捧白雪,清寒惹眼,五官脱不开当年佛教圣女的影子。
眼神幽幽逡巡他们,不怒自威,令人跟着挺直脊背,论气势宫里和封王了的皇嗣,他更携带敬而远之的煞气。
还寡言,开口的是策马上到阵前的庆峰。
他手中密旨如同柔软的绢布当着众人面展开,瞪眼盯着来接驾的臣子,还有渐渐从周围四方出现的军队,念:“此乃圣人亲赐谕旨,太子年幼时,送至昭玄寺由普诗弥方丈抚养,感念亲情血脉,不忍父子分离,又因太子有朕当年之风采,天资秀出,紫气东来,有储君风范。朕决定自即日起,恢复莲儿身份,封为太子,料朝中定有疑虑,赐号令符为证……”
庆峰气沉丹田,声如虎啸:“太子就在此,众卿家还不上前拜见?”
阵前士卒举长戟助威,重复呐喊:“太子归朝,岂能不拜!”
声势浩大,夜空中余音嘹喨,街道巷口,百姓人家如临大敌,人人自危。
苏巍山终于一睹太子容貌,就像于远处窥见雪山之巅,如此人物,怎甘平反。只是城门一关,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今夜谁输谁赢似乎还不得知。
“苏大人,如何应对?”
“前方拿出密旨和军符,不知真假……”
苏巍山:“诸位在此等候,我去一探虚实,为证明汉室血脉绝非作假,还有谁愿意与我同去?再择两位同僚即可。”
人头堆里,有的虚心避开苏巍山的视线,有的偷觑他人反应。
好似皆被那边势如破竹的阵仗吓住,目前等了许久都无人敢应。
万一谈不拢,就是送死。
苏巍山短促而无声地张开嘴,笑了一下,眼角皱纹诉说风霜。
不过区区二十载,朝中风气已变得贪生怕死,遥想当年以身士卒的风骨气概,最不畏的就是死。
如今已成梦,勇气成烟。
“大人,下官愿意同往。”
苏赋安出列,一双明目毫不避讳地望着他。
同一时间,还有另外一人走出来,是个往日默默无闻,也不怎么吭声的臣子,“下官愿意陪大人走一趟。”
“圣旨可以给你们看,甚至军符也能让你们一验真假,但大人们能否告诉我,那边是什么意思?”
庆峰代陆道莲问,寒风肃肃,满街士卒将领,明明都是汉室的兵,另一方却堆积好战垒。
“只要圣旨是真,我等皆会服从圣人旨意,奉太子为储君。”苏巍山无畏无惧,“那边的将军和士卒,是听从司马大人调遣的军队,皇后发令,若是有人胡乱冒充圣人血脉,将就地论处。”
“与我等可没有干系。”
两边都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就看谁先沉不住气先动手了。
城中禁军等候,只要苏巍山那里一不对劲,便会上前拼杀,听说那位太子是个桀骜嗜杀的性子,期望他能忍受不了这些文官的盘问。
亦或是言语稍有不慎,就砍了他们的脑袋,如此一来,他们也好占据言论上风,诛杀“反贼”。
然而片刻之后,苏巍山那边似乎已经交代清楚,还带上了圣旨回去队伍中,给随行的大臣们过目。
“诸位,可看清了,圣人笔墨,龙纹做底,国之玉玺,皆为真迹。”
“这,这确实是圣人的字……”
“可是大人……”其中有人想提醒苏巍山,上面交代过什么。
苏石清在队伍中与父亲和儿子相对视,在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张嘴:“既然是真还等什么?!臣等接驾,恭迎太子回宫……”
苏赋安更陡然拿起不知什么时候弄到手的号角,对着天上一吹,用力嘶喊:“恭请太子,入朝!”
禁军将领震惊抬眼,抽出的刀反射出他从惊讶到慌张再到愤慨的脸,“苏巍山,老东西,他敢不听丞相大人的交代……”
“说好叫他激怒’反贼‘,再……”
“将军,怎么办?”
“他们朝我等来了,阵势不妙。”
“上上,迎战!”
“擒住反贼,赏万金封侯,给我杀啊啊啊——”
……
窝缩在房中的百姓躲在桌角下,听着外面嘶嚎,刀枪相碰的动静瑟瑟发抖。
今夜的世家高门,通通窗门紧闭,更有家仆手持刀棍组队巡逻守院,人心惶惶,注定不得安眠。
宝嫣心里有事,在房中根本睡不着,她身旁林氏相伴,小郎和乳母睡在隔间,出生半年的女婴则被带到她与宝嫣的床榻内照料。
屋外巡逻的身影憧憧,苏凤璘则在苏家的大堂和族中长辈堂叔兄弟,在后方等候最终结果。
林氏起夜,正打算从宝嫣身上悄悄跨过去,却见她侧身还睁着双眸,“怎么了阿嫣?在想心事?”
宝嫣辗转难眠,她其实已经倦了,可因为记挂着陆道莲,始终不肯闭眼。
“阿嫂,我担心……”
她身在内宅,却好似已经听到厮杀声了。
林氏:“你担心那位贵主?凤璘说他武功高强,身边又有千军万马,应当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她说这话面上亦是忐忑,她夫君还在今夜接驾的队伍里,夹在两军当中,格外凶险,小弟说的没错,他们那批臣子,就是被派出去送死的。
运气好活下来,运气不好就淹没在尸山堆里。
小妹娇花一样的年纪,从晏家少夫人,到太子身边的妇人,身份转变成不成,就看今夜了。
气氛不自觉凝重。
林氏自个儿心里也怕,作为长嫂还是安慰:“你若实在不想歇息,那就说说家里,你可想听?”
宝嫣心绪翻滚,胸膛好似闷着一口气,她不想担忧过度,还没听见好消息,便让自个儿先哭丧起来。
忍着不安点头,“听,嫂嫂请说,阿母她在家中可好?”
林氏:“你出嫁后,家中甚觉冷清,有一个月阿母宛若失了魂,常去你房中坐着……”
宝嫣在林氏声声言语中,逐渐安定下来。
屋中炭火添新,墙上壁影摇曳。
她在梦里,仿佛回到金麟水乡,回到罗氏单薄却温暖的怀中,嗅到属于母亲气息。
天色大亮。
盆中炭火早已烧完余烬,化成黑灰堆成小山,房里温凉如水,除了榻上宝嫣自己,其他人皆不在这。
左侧榻内空空如也,昨夜酣睡的小侄女都被林氏悄无声息抱走了。
正午过去,未得休息的苏赋安趔趄着闯进家门,他身上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昨日的整洁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