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15(“……上半夜陪我,下半夜...)(1 / 2)
江雪禾和夜杀动手,缇婴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谁被对方打得后退一步,她都急得心跳加快,想上前帮忙。然而再一看对方的脸,缇婴踟蹰之间,便错过了一次次机会。
缇婴嗫嚅:“你们不要打了……”
她不愿任何一人受伤,但没有一人听她的。
昏光下,山道时明时暗,看不甚清。只听到二人打斗的风声,以及看到师兄时而从旁擦过的青色木系法术。
缇婴有点无奈而赌气地等他们打完,等师兄说服了夜杀,二人合二为一,这场闹剧便可以结束。
但是她看着看着,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师兄修为比她要高很多,她拿下夜杀都不成问题,江雪禾却好像拿不下夜杀,好几次让夜杀偷袭得逞。
缇婴看得困惑。
“砰——咚!”
夜杀被一重术法卷起,摔到地上,砸出一道浅坑。灰尘浮起,缇婴看得心惊:“夜杀哥哥!”
她跑去扶夜杀。
夜杀被她从土坑中带出来,靠着她手臂喘息。
仰脸间,少年唇齿间似有血渍,笑嘻嘻:“小婴,多谢了。”
缇婴:“不用……”
她迟钝地去看对面的反应。
江雪禾颀长秀拔,站在叶落处,帷帽挡着他的面容。
缇婴:“夜杀哥哥,要不,你就认输吧,你……”
“你觉得我是凡人,没有你们那样的修为法力,我就会输?”喘气剧烈的少年笑起来,黑暗中,他发尾沾着黏腻的血与土,被打得灰扑扑的面容扬起来,朝着江雪禾的方向,却戏谑,“你难道没发现么?你这位师兄,才是奈何不了我的。”
缇婴怔然,再次看江雪禾。
她只看到叶阔树深,掩在树下的少年师兄青衣与帷帽飞扬,如一团雾般模糊。
夜杀眼中浮起嗜血的冷光,咧嘴笑时,既明媚,又阴狠,全是朝着江雪禾的。
夜杀抽丝剥茧:“如果你们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你们没有骗我,这里只是一个幻境,我只是江雪禾的一道分化身……那江雪禾为什么收不回我呢?”
他恶劣满满地冲江雪禾笑:“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幻境中,我才是主体,他才是想鸠占鹊巢的那个吧。
“得不到我的许可,他就永远收不回我。不妨让他退一步,让我收了他,如何?”
缇婴惊愕。
她立刻扭头去看江雪禾。
在少年夜杀大放厥词间,江雪禾清清簌簌,从树下走了出来。他摘下帷帽,露出了与夜杀九成相似的面容。
他只是更淡一些,更雅一些,更妖一些罢了。
江雪禾没有否认夜杀的话,他温温和和:“夜杀,你是我设给自己的一把锁。梦貘珠要对付我,只能从你身上入手。这个幻境中,确实你是主魂,我是依附的、使了些手段才能进来的。因为我原本,是不可能进来的。
“你不妨想一想,我为什么非要使手段,也要进来。你幼稚鲁莽,性烈又冷,行事无顾忌,又在幻境中不知被侵蚀浸染了多久,你若是觉得这样的你,适合收服我,护住大家一同出梦,我将魂魄给你也无妨。”
他轻轻撩目,仍是温柔雅致的:“你可以吗?”
夜杀:“……”
打蛇打七寸。
缇婴亲眼看着,夜杀起初被江雪禾贬,眼中带笑,笑意越浓,杀性越重。但在江雪禾说完,轻描淡写地询问夜杀“你可以吗”的时候,夜杀沉默了。
夜杀脸色难看。
但他不蠢。
他看着江雪禾,半晌淡声:“你们编的故事,我一个字都不信。”
缇婴呆呆看他:……你刚才还说你相信我的呀?
都是演的吗?!
呃。
师兄……果然比她更了解夜杀哥哥,是吧。
缇婴无措间,听江雪禾温声:“无妨,既然无法统一意见,同行一路,也许会改变你的想法。”
夜杀笑着反驳:“也许是你改变主意,愿意与我合二为一呢?”
江雪禾垂眼浅笑,平静和气:“也未尝不可。”
他瞬间将夜杀气得掉头就走。
缇婴:……妖孽师兄要气死少年的他自己啦。
缇婴着急看看黑着脸掉头走的少年,再看看身后的江雪禾。
她犹豫一下,结结巴巴:“夜杀哥哥……”
她还没说完,就听江雪禾轻声:“夜杀年纪小,经历太浅,又受我刺激,正是需要你安抚的时候。你去吧。”
缇婴:“……”
她本就想去,但是他说出来,她为何有点儿对不起他的心虚感呢?
缇婴自我强调:“夜杀哥哥此时很难过,他难过你也不好受,我是为了你好。”
江雪禾心想:夜杀怎可能难过?
他了解少年时的自己——冷情冷血,热爱杀戮。
其实到现在,江雪禾都不怎么动情,不怎么为身边人而露出情绪。
江雪禾却并不说出来,只是点头。
缇婴虽觉得他落寞的样子疑似可怜,但她也是个心狠的小姑娘,已经和他说清了,她掉头就走。
她听到身后师兄柔声:“小婴。”
缇婴回头,看江雪禾说:“看完后早些来找我。我有些猜测要与你说,你之前说的柳轻眉的秘密,不是说要告诉我吗?”
缇婴连忙点头,应了此事。
缇婴便十分忙碌。
江雪禾去布结界,给他们躲人休息的时间。
缇婴上半夜去陪夜杀。
少年自己烧了篝火,自己熟练地取暖,沉静地看着火星。婚服早就脱了,现在穿的,还是江雪禾给的武袍。
夜杀静然不语。
缇婴想到他今日的遭遇,便硬是从他漆黑幽静的眼中,看出了些“惆怅”“黯然神伤”。
缇婴便蹲到他身边,笨拙地逗他开心,与他说话,安抚他一切都是假的。
夜杀见她可爱娇俏,编瞎话时一本正经,一双眼睛却骨碌碌乱转,灵动极了。
他本在沉思琢磨今日的疑点,见她这样,便生了逗弄心,与她玩耍一番,露出了笑容。
缇婴再接再厉。
而到了子夜,天上鸦鸣声飞过。
缇婴抬头看一眼,站了起来。
她一本正经:“夜杀哥哥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夜杀怔一下,眯眸。
他肉眼看不到笼罩在他们四方保护他们的结界,但他看到了拍翅飞过的乌鸦,不禁猜测:“你是得到什么信号,要去杀柳轻眉了?”
缇婴茫然。
她说:“不是呀,那就是个普通乌鸦嘛。”
夜杀还没来得及尴尬,听缇婴天真无邪道:“我要去找师兄了。”
夜杀忽然明白了:“……上半夜陪我,下半夜陪他?”
缇婴大方点头,眼睛含笑。
夜杀细看之下,甚至看出她的几分得意——她自觉她的辛苦很有价值,会让两人都满意。
夜杀心中生起怒火,面上却努力压下来,挤出了一丝笑。
他表情微狰狞,让缇婴不禁细看。便见夜杀怅然咳嗽两声,低喃道:“我背叛爹娘,背叛未婚妻,与你们同行,我看不到前路在哪里。”
缇婴看着他。
夜杀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没懂,他便继续自怨自艾做惆怅伤怀模样,时不时咳嗽两声,运着内力吐几口血。
缇婴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
但是缇婴答应了他:“……我与师兄说完话,就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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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缇婴到了江雪禾身边。
师兄安静靠树而坐,她依偎过去,他便询问她困不困。
江雪禾手指轻轻擦去她面颊上沾的一点土,目有抱歉之意:“平日这个时候,早就到了你就寝时间了。”
缇婴因他的关心而开心。
她懂事道:“我是修士,本就不该贪睡,要多修行,你教我的嘛。”
江雪禾:“对,一会儿修行一个时辰,再睡。”
缇婴:“……”
她脸色当即僵了,当即不太喜欢这个师兄,想跑回夜杀哥哥身边。而她才有这个想法,江雪禾就抓住她手腕,将她拉扯着抱入怀中,不让她乱跑。
他温温和和:“我也不愿总逼你修行,我自然可以一直陪着你玩,让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我确实想过,让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什么都替你做了。可你愿意这样吗?
“所以我还是要监督你修行——你知道原因吗?”
缇婴沉闷片刻,点了头。
他是为了她好,她自己厉害了,他才放心。
可她灵根那个样子,她真的能修成大道吗?
江雪禾说:“事在人为,你的灵根,我总会帮你解决的。”
缇婴:“我们说柳轻眉吧。”
二人便交换各自那边遇到的事。
说完后, 缇婴好像明白了很多:“所以, 韦不应死后,柳轻眉不甘心,觉得是叶呈害死了韦不应。她就用了些非人手段,折磨叶呈的魂魄,把叶呈变成了厉鬼,困在了柳家,不得解脱。
“而那个假将军,是韦不应死后,他的剑沾染了古战场的秽息,修炼有成,得以化妖成形。假将军以为柳轻眉困住了韦不应的死后魂魄,急吼吼来救鬼,结果发现那个被困的其实是叶呈。
“假将军还说,柳轻眉用叶呈这只厉鬼,杀了不少人——那厉鬼沾染活人鲜血,离正常轮回的可能便越远了。柳轻眉是要叶呈生生世世背着罪孽吧?”
缇婴又困惑:“不对呀。我第一次入梦境,就是被那个厉鬼追到你神魂中去的。这么看,你我发现梦貘珠的这个幻境,都靠那个厉鬼追我——厉鬼叶呈好像在帮我们。”
江雪禾搂着她,用袍袖盖住她,帮她挡夜间霜寒。
他温声:“叶将军也许是想阻止柳轻眉的一意孤行。死后魂魄都是没有神智的,但是厉鬼沾染了太多活人血,应该隐隐约约生了神智。叶将军也许知道柳轻眉在做什么,他想阻止。”
缇婴茫然:“柳轻眉在做什么?”
江雪禾提醒她:“古战场,秽息,杀人,魂魄不入轮回,幻境中人来人往,很大可能是活人入梦……这些让你想到什么?”
缇婴一个激灵。
她跳起来:“柳轻眉要借秽息,成为无支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