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099(2 / 2)
() 臂穿过他腰侧(),安抚似地在他的脊背轻拍。
等我。
施云琳在亓山狼怀里点头⑾()_[((),柔声说好。
亓山狼放开施云琳,看着她提裙登上马车,又看着她所乘坐的马车越来越远。
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他原以为今日相见,就不会再分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他不能和她同行。
亓山狼慢慢低下头。
吴强实在搞不懂什么情况,拍马赶到亓山狼身侧,询问:“狼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亓山狼慢慢抬起头,显出一双幽蓝的眼睛。
吴强被吓住了。他不是没见过亓山狼的眼睛会奇异变幻,可都是杀贼子杀到兴奋时。他确实第一次见到亓山狼这般突然暴怒。他再去看亓山狼握着马缰的手,他手上青筋暴起。
吴强下意识地后退。
“回京。”亓山狼咬牙开口,干涩低沉的声线里噙着嗜血的狂怒。
施云琳不在这里,亓山狼不需要担心吓着她,不需要再隐藏咆哮的嗜血愤怒。
伏击湘国皇后和公主的计划失败了,消息传回亓帝耳中,他脸色大变,急急追问,再得知是亓山狼及时赶到时,更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短暂的呆怔之后,他立刻处死了给他献计的心腹近臣!
他一夜未眠,第一日又收到紧急消息亓山狼正带着兵马回京。他骇得跌坐在龙椅里。明明是盛夏时节,他却整个人如坠冰窟。
将那个已被凌迟的献计近臣骂了千百遍。
这些年,亓帝虽不满亓山狼掌握兵权,可是到底还坐在龙椅上。他开始反思,明明亓山狼没有除掉他的打算,除了兵权什么都没要过,他为什么非要除掉亓山狼?
倘若亓山狼真的要夺权,将他变成真正的傀儡皇帝,他该如何是好?
他立刻派大臣去迎亓山狼,去询问他为何归京。先后派了两次大臣,估摸着臣子还没见到亓山狼,可是他完全没有耐心等待。
亓帝将宿羽召进宫中,询问他可知道亓山狼是何意思。
宿羽摇头表不知,还以亓山狼用兵向来不讲章法为由,劝慰天子莫要焦虑。夏日天热人也燥,提议天子去别宫避暑休养。
宿羽笑得无辜,装作根本不知道亓帝派人对施云琳一行人下手。更是装作不知那个天大的秘密。
离宫的时候,宿羽抬头,眯着眼睛看向烤人的日头。他琢磨着,亓山狼应该已经知道了身世。
浓厚的云快速地跑,很快遮了烈日。
快要变天了。
忽然之间,宿羽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亓山狼见到亓帝先后派来的两个官员,他一言不发理也不理。第一个官员见势不好,赶忙躲开。过几l天才到的第一个官员过于蠢笨,追问不停,还要斥责亓山狼。
“大将军此番行事是不将天子放在眼里!是造反之举!是要被天下唾——”
他话还没有说完,人头已经落
() 地。
亓山狼纵马飞驰,不曾停顿。
亓山狼人还没回京,京城里的皇室和朝臣权贵们都人心惶惶。
自齐嘉辰出事,亓帝将远在封地的几l个王弟召进京城。这几l位亲王心知肚明皇兄要重新挑选继承人,个个都是拖家带口地进京,时常带着儿孙去亓帝面前表现。如今亓山狼来势汹汹,让这些亲王们也跟着忧心。
亓山狼快马加鞭回京,吴强率兵被远远落在后面。
亓山狼回京那一日,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先去了赵兴安府邸。
往日里热闹的赵府,今日分外冷清。亓山狼迈进府门,穿过庭院,在后院的鲤鱼池旁见到了赵兴安。
赵兴安孤零零一个人悠闲地坐在池边,正在钓鱼。
“来啦。()”赵兴安语气寻常,像往常那样乐呵呵地和亓山狼打招呼。
亓山狼冷着脸朝他走过去,立在他身边。
谁把我放进亓山?()”
赵兴安脸上的笑容一僵,继而叹了口气,道一声“果然”。顿了顿,他才说:“前一阵子有人去调查那个产婆,我便知道那件旧事被揭出来了。”
“也好。”赵兴安慨然点头,“也好啊。瞒了这么久,怪累人的。”
亓山狼不发一言,冷眼睥着赵兴安。
赵兴安盯着鱼竿,怅然道:“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承帝宠,导致血流三日,太医诊断胎儿已亡,令产婆引出死胎。”
“那产婆引出死胎,却见其微弱呼吸,禀告陛下,陛下下令将其闷死掩埋。产婆干的是帮生的行当,不忍杀生。可她又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
“彼时不在宫里,而是离亓山不远的行宫。产婆没将你闷死掩埋,只是随便将你扔到了亓山。是你命大。”
赵兴安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鱼竿放下,扶着膝盖站起身,想要走。
亓山狼抬手,手中的长刀横在他面前。
“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赵兴安神色复杂地看着亓山狼,忽然不知道千方百计将其带下亓山到底对不对。他叹了口气,道:“我于心不忍,去亓山找过那个七个月的早产婴儿,亲眼看着你被一只狼叼走。以为你被狼吃了,直到后来听说渔村有个被狼养大的孩子。我偷偷去了亓山多次,终于见到你。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孩子。因为……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把你哄下亓山,是因为知道你能力卓群,也不想你再和狼为伴。故意让你和嘉恕接触,也是因为知道你们是亲兄弟。想让你和他,都有家人。”
亓山狼面无表情地听着,半晌,他才开口:“赎罪?”
赵兴安整个身体都僵住。他面色惨白地闭上眼,赎罪一般跪下来:“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做着统一天下的英雄梦。贺人皆顽强抵抗。陛下下令杀无赦……”
他是陪伴在齐英纵打天下的十一员猛将之一,亦是屠杀贺国人之一。
亓山狼手起刀落,赵兴安惨厉地尖叫一声倒地不起,
() 他的右臂被亓山狼砍了下来。鲜血喷溅。
“留你一命,断这几l年的一切。”亓山狼转身。
宿羽得了亓山狼回京的消息,第一时间追过来,就见亓山狼砍断赵兴安右臂的一幕。他脸色微变,没再上前。
亓山狼拖着长刀往外走,胸腔里滚烫的愤怒让他觉得这把刀太轻不趁手,他顺手扔给了宿羽。
宿羽双手捧着去接,重得差点没握稳。
“围宫。”亓山狼下令。
宿羽愣住,好半晌才猛地转头望向亓山狼的背影,确定他在说什么。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亓山狼孤身一人进宫。亓帝坐立不安了多日,等这一日终于到了,却见亓山狼一个人来的,心里又怀了丝侥幸——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反心,今日也不会吧?兴许他只是太愤怒,赔礼道歉也就过去了?
不是他不想办法抵抗治罪,而是他已经没这个能力。
御林军虽严格把手,可是见亓山狼一个人进宫,甚至没带兵器,皆有些懵。
以前亓山狼每次进宫都畅通无阻,今日是拦还是不拦?
守卫正犹豫,亓山狼停住脚步,开口:“引路。”
守卫颤颤巍巍问:“大将军要去哪里?”
“窈月楼。”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了,大将军还是第一次要去窈月楼。一个守卫招来宫人给亓山狼引路,另一个守卫立刻去向亓帝禀告。
亓山狼像往常进宫一样,平静地跟着引路宫人,穿过葳蕤灿烂的宫廷,隔着楼阁与假山树木,亓山狼远远能看见窈月楼的顶角。
亓山狼终于走到那与整个皇宫格格不入的窈月楼。他到的时候,贺青宜正坐在院子里,望着石砖夹缝里怒放的野花。
“到了。”宫人小声禀一句,立刻向后退去。
贺青宜循声望去,看向院门口的高大身影。只一眼,她神色愕然,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只一眼,贺青宜就知道是他。
一十五年,他们生活在一座城里,甚至亓山狼多次进宫,远远能看见她这里的楼阁轮廓,可他们竟从未见过。
庭院里,花草树木皆生机盎然。消瘦的女人站在满园的鲜活里,是唯一的枯败。
亓山狼一步一步朝贺青宜走过去。
当他走到贺青宜面前时,贺青宜已经满脸是泪。她想伸手,指尖颤着低悬,不敢去探,她怕这又是一场虚无的幻梦。
亓山狼握住母亲发抖的手,拉着她的手,将其手心贴在他的脸上。他盯着贺青宜,低沉地叫了一声:“母亲。”
贺青宜的眼泪疯狂地涌,她险些站不住。
亓山狼托住她的小臂,扶稳她。贺青宜满眼是泪,可是她睁大了眼睛,拼尽全力去看清亓山狼的模样。
她伸出手来,用颤抖的手去摸儿子的脸,仍旧陷在不敢置信的惊喜里。
亓山狼低头让她摸,他说:“看我的眼睛。”
他让自己的眼睛一点一点显出幽蓝。
贺青宜连连摇头。“我知道是你(),知道是你……你和鸿郎长得很像……
她的手不停地发抖?()?[(),一遍一遍去抚自己的儿子,这是她的亲骨肉,是她和鸿郎的骨血融聚的生命!
枯败的生命突然就注入了生机。她活着,原来还有别的意义!
贺青宜伏在高大儿子的胸膛,止不住恸哭。她哭着说了些话,哭声让那些话吐字不清,亓山狼俯下身去极其认真地去听。
他终于听懂了。
母亲哭着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苦了。”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忽然之间阴云席卷,天云也开始哭啼,降下雨泪。
亓山狼搀扶着羸弱的母亲,将她搀扶进屋里。他扶着母亲坐下,拿过一旁的巾帕去拂母亲头发上和肩膀上刚沾的湿漉雨珠。
贺青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亓山狼,她努力让自己不再哭。可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很笨,居然不知道一个母亲应该怎么与孩子相处。
她几l乎是慌张地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吃过午饭没?这、这里有几l个粽子……”
亓山狼倒是平静许多。他问:“粽子?”
贺青宜的眼睛里立刻浮现一抹亮色,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吃吗?”
“没吃过。”
贺青宜一愣,立刻又捂着嘴恸哭起来。她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是粽子,不知道很多很多东西……因为他自小被丢在深山啊!
身为母亲的愧疚责罚着她,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我将你带到这世上来,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心口一阵阵绞痛,痛得让贺青宜连呼吸都觉得一抽一抽地疼。
她上一次这样痛,是以为失去她与鸿郎孩子的那一日。
亓山狼偏过脸去,用愤怒逼退眼泪。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想吃。”
“好……好!”贺青宜站起身,转身去角落的圆桌上端来粽子。她抖着手去解绳子,几l次都没有解开。
亓山狼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贺青宜终于将粽叶剥开,将滑腻光洁的粽子一颗一颗剥出来。她紧张地剥了三颗,问:“够了吗?”
“够了。”
亓山狼拿过来,抓起粽子来吃。
贺青宜看着他直接用手抓,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怪她,怪她没有给他拿筷子。
贺青宜流着泪,看着亓山狼一口一口吃粽子,直到他吃第三颗粽子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起身,走到门口的洗手架旁。她提起水壶,往盆里倒水。
手太抖,水溅出来不少。
她飞快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刚要端水,亓山狼已经走了过来。
亓山狼伸手去洗手,她赶忙给儿子挽袖。
等亓山狼洗完手,她又赶忙递了
() 帕子。然后她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贺青宜脸色大变,红哭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死死抓住亓山狼的手腕,惧怕地问:“亓帝知道了吗?他会杀了你的!”
母亲眼里的恐惧狠狠地戳伤了亓山狼。
他心口好像被戳穿了一个血窟窿,这些强逼出来的冷静,再也无法维持。
“还不知道。”亓山狼声音冰如寒冬,“不过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亓山狼用力握住母亲的手腕,刚往前迈出一步,又驻足,回头问:“母亲怕见血吗?”
贺青宜摇头:“你去哪,我就去哪!”
亓山狼弯腰,拿起竖在门口的油纸伞。他牵着母亲出门,将伞举在母亲头上。
贺青宜不舍得儿子淋雨,急急将伞往亓山狼那边推。
原来母子相认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近两个时辰。这雨也灵性,刚刚忽然大雨,此时又忽然转小,淅淅沥沥不浇人。
亓山狼牵着母亲走出窈月楼。
宿羽撑伞立在外面候着,在见到亓山狼的时候,立刻禀:“陛下在皇祠……求平安。”
亓山狼不言,带着母亲穿过雨幕走过皇宫,去往皇祠,去要一个公道。
将到皇祠,亓山狼远远看见许多文武大臣立在皇祠前的广场上。
亓山狼漠然收回目光。
贺青宜原本心里有些恐惧,生怕她的孩子再有危险,可是跟着亓山狼走了这么长长一路,忽然就不惧了。
她指着远处锁在砖地里的旧刀,像个寻常母亲那样介绍:“孩子,那是你外祖父的刀。”
贺青宜话音刚落,忽有人冲上来指责:“亓山狼!公然与皇贵妃拉拉扯扯,你要造反不成!”
亓山狼冷眼瞥过去,叫不出这个人的名讳,却知他是某个亲王,是齐英纵的弟弟。
他姓齐。
亓山狼忽然伸手扼住他的咽喉,用力一拧一甩,他像死狗一样瘫软在地,再不能吠。
人群突然尖叫——
“亓山狼造反了!”
亓山狼弯腰,握住那柄被锁的旧刀刀柄,猛地一拽。
铁链崩裂,地面劈出裂隙,埋于地下的亡魂亦在哭嚎。
他降生的意义,当是为八十万贺人鸣冤,当是结束这场持续三十余年的战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