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骤然又搬了地方,裴清妍知道自己择床,想来也没什么觉好睡,故而干脆撑着眼睛到了夜半。
窗棂前,月明风静,裴清妍坐在被窗格分割成菱形的月光前,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迷蒙的黑夜里,她对未来前所未有地感到惶恐。
王氏此番前来,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替她抱住这桩亲事,这里真正说了算的卢大夫人都拍了板,所以尽管此时此刻,她们连卢宝川的面都没见过,也无人在意。
裴清妍觉得好笑,一时间连她那据说青面獠牙的丈夫都不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
再凶神恶煞,也不过是任他母亲摆布的乖儿子,和她又有什么分别?
裴清妍没有留人值夜,不知是不是心虚的后遗症,她只有孤枕时才好眠,但凡感受到有人在,便闭不了眼。
碎玉和另外一个丫鬟都被打发走了,裴清妍实在无聊,只能坐在窗前发愣。
月色绵延,她的思绪也绵延,窗外树影婆娑,凉飕飕的春夜里,她着了迷似的迈过门槛,走到树下喝冷风,仿佛这样就可以令她清醒一点。
只可惜这样的宁静没有持续太久。
夜色下,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穿过横斜的树冠,竟直朝她的面门而来。
裴清妍本就意识恍惚,哪来得及反应。等到她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急急后退的时候,箭意已然避无可避。
她猛地一退,后脑勺磕上墙的瞬间,箭镞穿过她的发髻,把她给钉在了墙上。
裴清妍额前瞬间迸出了冷汗,她颤颤地偏过头,发髻随着动作散落下来,她这才敢确定这支箭没有穿过她的脑袋。
射箭的人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直直从树影后的檐角跃下,裴清妍猛然抬头,便见来人她竟是才见过面的。
“你……”
凌霄的面孔冷漠,声音也冷漠,她说:“裴小姐,我们见过的,就在昨天。”
裴清妍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往墙沿上靠。虽然方才觉得人生惶惑了无意趣,可这么一来,她还是发现自己还没那么想死。
“你……你想做什么?我记得你,你和姜锦一起的。”
凌霄手上还拿着那把小弓,不大,正适合她如今的身量,所以威力也不足,拉半满的一箭最多也就能刮破油皮,擦破些血肉。
但这样的弓箭,吓唬一个闺阁小姐还是足够的。
“是,我是随她一起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霄莫名弯了弯唇角,她说:“她好性子,不与人计较,可是我一想就很介意。”
如何不介意?只消一点差错,哪怕只是那酒多饮下一些、或者药多下一点,即使没有旁的事情发生,失去意识也足够恐怖了。
她的二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半壶下肚都昏了三天。裴清妍没有下蒙汗药的经验,一下就下猛了。
“裴小姐,若这样的事情还有下次,我不保证,下一箭会不会悄悄的……在夜里射穿你的
脑袋。”
凌霄的表情并不冷酷,相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眉梢还带着有些轻佻的笑意。
可就是这样才可怖。明知是威胁,裴清妍还是肩膀一缩。
或许不是威胁,或许这是她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她鼓起勇气,问道:“是她叫你来的吗?”
凌霄嗤笑一声,她说:“她有仇从来不过夜,当时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可我不一样。”
眼看着凌霄又掂起了她手上那把弓,裴清妍背绷得笔直,死死抵在墙上,连连摆手道:“我、我断然不会再做那么下作的事情了!你放心……你先把家伙收一收……”
凌霄没说话,她眼风一扫,见墙根下靠着两根小腿粗的木棍,像是开春了要搭藤萝的爬架,她顺势伸手拿来一根,凌空挥出一拳,当即把它劈成了两段。
断裂处的木质化作粗糙的粉末腾空而起,裴清妍吓得动都不敢动,紧接着,便见凌霄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裴清妍还是要面子的,方才被拿捏着小命,尽管腿软也没瘫倒,这会儿人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顺着墙根跌坐在地,手捂着心口,好容易把气喘匀。
不知为何,她忽然很羡慕姜锦。
可能是羡慕有人这么珍重她,也可能是羡慕她是自由的。
裴清妍说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也有一点嫉妒。
她没有闹起来叫人,只扶着自己一点点站起来。
裴清妍惊魂未定,所以也没有发现,隔壁黑黝黝的小阁楼上,有两双眼睛正看着这里。
“底下有两个人,你说哪个是我娘给我娶的媳妇儿?”
“当然是回去的那个……将军,你不会以为那飞檐走壁的才是吧?”
年轻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唉,玩笑罢了,我能不知道那是个娇小姐?”
他又道:“方才发现那女子潜入,我还以为是来卢府刺杀的,跟了过来,没曾想就轻飘飘放了一箭。没劲,回来真是没劲透了!”
“走吧将军,您突然回来,还没去给大夫人请安呢。”
年轻男子不由打了个哆嗦,“走走走,快走——”
“回来了不先去请安,叫娘知道,我可就完了。”
——
范阳如今兵强马壮,周遭势力莫敢来犯,城中尚武的气息也与之相应变得愈发浓厚。
这其实算不得好事。
到底还打着陪裴清妍的幌子,姜锦并没有整日都呆在军中。不过,有前世的经历,她对军营倒是适应良好,也不觉得气氛污糟浑浊。
有前世的积淀在,重新熟悉了这些兵器以后,姜锦的武艺同样是突飞猛进,在她看来,旁的情啊爱啊都是虚的,只有手中兵刃永远不会背叛她。
她很珍视如今能拿得起枪提得稳剑的日子。
当然,薛靖瑶虽答允了姜锦的要求,却不可能把她贸然就放到军中,起初只把姜锦安排在护卫卢府的私兵中,监视的
意味反倒更重。
而后,她大概是查清楚了姜锦那日所言并无半字虚假,相信了她是被牵连进来之后,又听底下人回报姜锦的表现,这才起了爱才之心,将她放到城防军中,担了个副尉。
姜锦握着手中副尉的令牌,心知其实这样于礼不合。
虽然仁勇副尉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武官,但官不论大小,也都轮不到你节度使任命,最多只能说向上举荐。
但是朝野内外其实早乱了套,朝廷鞭长莫及,何止范阳,整个河朔一带的什么刺史长史都是在看节度使的眼色罢了。
何况走门路凭关系,如今到哪都一样,长安的斜封官都不知凡几,到底下也就大哥别说二哥了,大家一起糊涂着过吧。
这人总是会收到环境氛围的影响,姜锦也不例外。再回到军营中没几日,她便觉得自己的老毛病故态复萌了。
——前世裴临洁身自好,虽然日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但那些坏毛病是一点没沾染,姜锦却不同,她懒得把意志力花费在小节之上,什么赌钱推牌吃酒,她是样样精通。
重活一世,姜锦想着和上辈子比总要有些改变,所以选择戒掉了这些本来无伤大雅的小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