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八章 植物人(2 / 2)
下午他们坐了上Z国的几辆军卡,将徐启峰安排在中间最大、底胎最沉稳的军卡中,速度不急不快地往边境撤退。
半个月后他们到达磐市军区医院,将徐启峰转进四楼的特护病房里,在征求到苏曼的意见后,将徐启峰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告诉了远在双安村的徐父徐母。
郑巧珍在接到公社电话通知的消息时,几乎站不住脚,身子踉跄了好一会儿,晕了过去。
徐父一众人等赶紧扶住她,一阵呼喊掐人中,总算把她弄醒。
她不顾自己的仪态哭得撕心裂肺,本来干劲满满地人,忽然像是被抽了魂,老了十岁,看得徐家人也跟着落泪,纷纷收拾行李,一家人转车坐车,来到磐市军区医院来看徐启峰。
苏曼要照顾徐启峰走不开,是小李开着吉普车来接他们。
当他们来到病房,看到以前明艳动人,光鲜亮丽的苏曼变得身形干瘦,面色憔悴,一张脸瘦得下巴都成一个尖,头发只是随意披洒着,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样的纸片,郑巧珍憋不住,抱着苏曼哭:“我可怜的老三媳妇,你受苦了。”
苏曼看着同样神情憔悴的郑巧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婆婆,只说一句我没事,让她和徐家人去看徐启峰。
为了保证昏迷中的徐启峰活下去,徐启峰的脸上戴着氧气罩,手上打着点滴营养液,身上虽然没有打绷带了,但是手脚脖子都打了石膏,身上全是伤痕,没一块好肉。
正所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郑巧珍看到自己好好的儿子变成这样,一颗心疼得像是被人狠狠拽住揉捏成碎片,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握着徐启峰的手,一直哭喊:“老三,老三啊,妈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啊。”
徐家人也哭成一团,围着徐启峰的病床喊他,然而他没有一点反应。
徐家人在病房里呆了近五天,徐家还有很多活要做,孩子还托养在亲戚家,他们不能在这里多停留,大房一房夫妻四人、还有徐秋霞都得回去。
本来徐父徐母想留下来照顾徐启峰,但徐父看苏曼把徐启峰照顾得无微不至,苏曼也表示她早从钢厂离职,自己一个人照顾徐启峰完全能应付,徐父怕郑巧珍留在这里看见昏迷不醒的儿子徒增伤心,让她的身体熬不住,硬拽着郑巧珍回老家。
徐父临行前,特意趁无人之时,小声的跟苏曼讲起苏父苏母,以及他偷偷去到牛家山看过苏沐夫妻的情况。
苏父苏母虽然被判为修正派,但因为有徐启峰的关系,还有徐父他们的关照,他们没有像其他下放的人员一样动不动就挂牌子挨批D,也没有住进牛棚里,只是住在牛棚旁边一个新搭的窝棚,除去下地劳作辛苦点,没有人敢跟他们接触外,其他倒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相比之下,苏沐夫妻俩就比他们惨很多,他们一家子都住在牛棚,时不时就要挨批D,下地劳作要比一般的社员要辛苦很多,不过有徐启峰帮助过的那对姓牛的夫妻暗中照顾,牛家村的人倒是不敢怎么欺负他们一家子。
至少,不像其他下放的人,被各种打压欺辱,很多不堪受辱自尽死亡。
苏曼听完苏家人的状况,不住向苏父道谢。
她作为苏家人,如果不是因为嫁给徐启峰,成为军官家属,她也会被打成修正派之后,下放去乡下改造。
因为这敏感的身份,她从去年开始,一直在军区低调行事,避免人们抓着她的错,影响徐启峰,也不敢去看苏家人,只给他们写信联络。
这两年的信封审查,比之前更加严格,苏曼给他们写信都是斟字酌句,生怕被审核信件的人审核不通过,还会把他们举报进行审查,每一封信都写得小心翼翼。
苏家人给她回信,也同样如此。
他们都在信中说过的不错,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苏曼只能每次写信的时候给他们邮寄一些钱票,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
如今从公公的嘴里听到他们没受欺负,日子过得比原著凄惨的结局好,苏曼松了口气,塞了一些钱票到公公手里,一半是孝敬他们,另一半,请他转交给她的父母大哥。
下放改造的人都是被安排在地方上,跟社员村民一样统一干活,统一分配粮食,但改造的人到手的粮食很少,通常不够一年吃喝,还要经常防着村里人欺负抢夺粮食,身上没有钱和粮票傍身,饿死的人大有人在。
苏曼给苏家的钱,是之前存在银行里的一千多嫁妆钱里出的,其他两千多块钱,她一分钱都没动,那是徐启峰给她的钱。
如果徐启峰一直醒不过来,这笔钱就是支撑她照顾他后半辈子的日常开销钱。
送走徐家人,苏曼开始日复一日的照顾徐启峰。
她向护士学习各种护理知识,给徐启峰换药,打针,每天都拎着热水壶去医院的水房里打热水,倒进医院的搪瓷盆里,用干净的毛巾浸湿稍微放凉,轻轻翻动他的身体,给他擦拭全身,让他渐渐愈合的身体保持干净清爽,避免生褥疮。
她还把家里的花瓶拿到病房,放在徐启峰的床头柜旁,每隔两三天就换上时令的新鲜花朵,试图用花香让徐启峰醒来。
1967年的深秋,鲜花并不好买,大、动、乱的前三年,什么事都管得特别严,街上全是戴着红袖章的红wei兵,私人投机倒耙这种事情没人敢在白天干。
以前正规的花店被视为资本作派,是穷讲究,买花的人都有严重的思想问题,工人阶级饭都吃不上,还有什么闲钱去买花?各家花店早早就关门,就怕被那些红小兵抓住,批判成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下场。
苏曼以前常去市中心买鲜花的老太太也不敢卖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过,苏曼实在没地方买鲜花,花了好长的时间寻到煤矿厂去,打听到老太太家的下落,亲自上门请她帮自己去山野外摘鲜花,价钱贵上一倍,老太太看到她人好,不像是会举报她的人,这才答应,每天早上都偷偷摸摸地送到军区来。
军区的医生护士看到徐启峰床头柜上花瓶里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没有一个人想着举报苏曼,他们都知道她此举是为了唤醒她的英雄丈夫,很多小护士为她跟她丈夫的感情为之动容。
徐团长都变成那样了,很有可能会瘫在床上一辈子,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干部大小姐,对他不离不弃,一直在身边照顾他,这得有多深厚的感情,才不肯放弃他啊。
所以有时候花瓶里的话枯萎了,苏曼忘记换新的,她们还会悄悄的提醒她。
苏曼在护理完徐启峰后,也没像前几个月那样颓废,精神不振,她最近找了很多这个年代能看的书籍,比如《战斗的青春》《火种》《平原枪声》等等,每天饭点午后,还有睡觉之前,都会饱含感情地读给他听。
有时她还会唱一些歌曲和音乐剧段落,如《沙家浜》《红灯记》,企图唤醒他心目中的斗志。
可徐启峰依旧安安静静的躺着,因为一直躺着,他的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头发指甲都很长,苏曼不得不小心将他脑袋垫空在床侧,拿着剪刀,将他的头发剪成最短的寸头,还拿着剃胡刀,抹上剃胡膏,给他刮胡子,完事后又拿指甲刀给他手脚仔仔细细地剪平,给他穿上厚厚的袜子,因为天气变冷了。
苏曼每天的日子除了护理他,做以上事情,还会每天跟他讲讲天气变化。
她从夏季医院外嘈杂的蝉鸣,讲到秋季枯黄落地的树叶,再到冬季又下了雪,雪还很厚,外面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看得她心痒痒,却没人陪她玩。
苏曼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滑落眼眶,一滴滴落在徐启峰的手背上,哭得十分委屈:“徐启峰,下雪了,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陪我看雪,堆雪人呢?”
过年的那天,赵政委夫妻、齐衡夫妻都来请她,让她去他们家吃顿年夜饭,她说什么也不肯去。
王翠花看她瘦得不成样,哪有以前那皮肤白皙,身形纤瘦又丰满的样子,眼眶红红的说:“大妹砸,人是铁,饭是钢,你都守着徐团长半年时间了,每天就吃点食堂里没啥油水的饭菜,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你已经瘦得皮包骨。”
何虹淑也劝:“小苏,小徐什么时候清醒是个未知数,你一个人照顾他时常休息不好,吃喝也没个准头,这样下去,小徐没醒,你先跨了。今天过年,你把小徐交给护士们看,你跟我们回去吃顿年夜饭,吃完你再回来守着他,你看好不好?”
赵政委跟齐衡也挨个劝,都不想看见她死气沉沉的样子,想让她去军属区吃顿饭,让孩子们在她面前闹一闹,让她感受一下生活的烟火气,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很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就让人难受。
苏曼想着自己的确很久很久回过家属区了,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样,今晚在医院值班的护士都是熟人,想了想,也就没推脱,坐上赵政委开得车,跟他们回到军属区。
因为苏曼的到来,赵、齐两家人决定合并饭菜,到赵政委的家里,大家一起过个年。
苏曼半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看到桌上摆得丰富菜肴,内心毫无波澜。
大柱几个孩子亲昵在她身边,一直跟她说话逗趣,想让她开心些,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很给面子的吃了一些菜肴,跟孩子们放了一会儿炮,眼见时候不早了,让赵政委开车送她回军区医院。
当她上楼,手里拎着王翠花特意给她打包在饭盒里,装得各种菜肴和饺子,让她把这些食物一一放在徐启峰鼻子面前,看看食物香味能不能唤醒徐启峰时,苏曼进到病房,就看到一个不速之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