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圣西罗在“临睡前”拿手拍了拍身旁的草坪，很大方地想要和马尔蒂尼共享床铺。

“保罗？”

“要一起睡吗？”

“不了，谢谢，我一般不睡在球场上。”

马尔蒂尼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圣西罗倒是从善如流，“好吧，保罗晚安！”

然后，少年竟真的保持着撅着屁股的古怪姿势闭上了眼睛，好像准备就此入睡了。

马尔蒂尼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把便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提溜起来，让困倦之下连站都站不稳的圣西罗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保罗～～！！”小孩儿再次被打扰了睡眠，不高兴了，小脑袋倚在马尔蒂尼宽阔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地撒娇，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个不停。

马尔蒂尼的心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异样情绪升腾而起。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圣西罗所给予他的，是一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这是人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

说来真是奇怪，圣西罗想当他爷爷的时候倒是真心实意的。可是为什么有人一面对他进行着这样过分的恶作剧，一面这样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这个孩子……可恶起来真的很可恶，可爱起来也是真的很可爱。

马尔蒂尼叹了口气，用左手把圣西罗的脑袋扶正，再用右手把小孩儿紧闭的眼皮扒拉开来。

——“圣西罗——！”

——“你不能在这里睡！！”

——“为什么不能？”

——“这里是我家啊？”

……

完了，车轱辘话没完没了了！

马尔蒂尼掂了掂少年单薄的身躯，忽然意识到他想要把小家伙弄走，其实不需要征得圣西罗同意的。

于是，他不再多说什么，扛着圣西罗，直接往球场大门走。

“就算你家真的在这里，你也不能再在圣西罗球场上睡觉了！！”

哪里想到，单薄得似乎马尔蒂尼一只手就能拖走的少年，忽然像生了根一样，死死扎在地上，任凭马尔蒂尼如何用力，都无法让他挪动分毫。

“保罗，你不要再拖我了。”圣西罗忽然开口了，声音里再不见先前的迷糊。

“我是不会走的。”

“AC米兰就是我的家。”

“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而且……除了这里，我也没有别的家了。”

马尔蒂尼侧头去看还倚在他肩头的少年。

暮色深沉，但是刚刚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圣西罗，忽然清醒了过来。

对视的时候，马尔蒂尼发现，少年那双灵动的黑色眸子亮得惊人。

马尔蒂尼分明知道，圣西罗还是在说胡话。

但是这一刻，他偏偏愿意相信少年的胡言乱语。

短暂的沉吟过后，马尔蒂尼把原本倚在他肩头的少年扒拉到自己身前，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你可以去我家。”马尔蒂尼说。

“你说AC米兰就是你的家。”

“我是AC米兰的队长。”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好像……就是这样没错哦？

AC米兰的烙印，早已深深地刻在了马尔蒂尼这个姓氏之上，正如马尔蒂尼这个姓氏，也已经成为了AC米兰的一部分。

保罗·马尔蒂尼，是他的队长，是他的所有物。

马尔蒂尼都是他的，马尔蒂尼的家，当然也是他的。

圣西罗歪着脑袋，认真思索了一会，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好吧。”

“我允许你带我回家了。”

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出现的，凝重而肃穆的气氛，不知何时又不见了踪影。

马尔蒂尼听着小破孩子臭屁的话语，好悬才忍住了当场把人甩到地上的冲动。

真是的，说得好像允许自己带他回家是多么大的恩赐一样……小神经病果然还是小神经病，和从前一样能气人！！

马尔蒂尼暗暗腹诽着，却主动向圣西罗伸出了手。

圣西罗垂下脑袋，端详了一会马尔蒂尼骨节分明的手掌，接着才将自己白皙细嫩的、比马尔蒂尼略小了一圈的手掌，搭在了男人的大掌上。

马尔蒂尼牵着圣西罗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着，将这个半个月前还只是陌生人的少年，第一次带离了AC米兰。

事实上，这也是百年来的第一次，AC米兰的魂灵远离自己的地盘，却并非为了球队而奔赴别的球场。他终于有了一个和足球无关的，却同样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当然，此时谁也不知道，孤寂了百年、也与人世疏离了百年的俱乐部魂灵，从此也就真正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