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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故人 “情诗,喜欢什么样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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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才到呢,阿叔,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尝阿叔煮的面线。对了,阿九。”

沉沉笑着同朱严寒暄两句,又扭头向魏弃介绍:“这位便是朱阿叔了,我吃阿叔煮的猪脚面线、从小吃到大。阿叔的厨艺,在我们江都城里都是鼎鼎有名的。”

她夸得真挚,一脸骄傲。

朱严却只有些羞赧地低头笑笑,并不敢看魏弃。

顿了顿,又小声道:“你婶娘常念叨你,知道你平安无事,定会开心。”

“婶娘……说起来,婶娘身体好些了么?”沉沉听他提及“婶娘”,不由面露关切,“我上回去看她,她咳得厉害。半年多了,病可有好些?”

“好多了、好多了。”朱严连声道。说完,小心翼翼瞥她一眼。

他旁敲侧击:“不过,若你哪日得空,愿意去看看她……”

“我今日便得空呀。”沉沉立刻接话。

朱严闻声,脸上露出一个欣慰又苦涩的笑容。

眼神却仍忍不住飘向她身旁、始终影子般沉默的少年,似在心下斟酌什么——

“面要凉了。”魏弃倏然开口。

声如其人,冷泉漱玉。

朱严却听得莫名一抖。

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自己在这站了太久,已扰了对方“雅兴”。

他直觉此人不好应付,心下难免一慌。

推说沉沉有心便好,心意到了比什么都重要,转身便要走。

可没走两步,小姑娘又开口,在身后叫住他。

“婶娘如今可在家中?”沉沉满面担忧。

说话间,扭头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汤碗,吞了口口水。

末了,却仍是许诺:“择日不如撞日。等我吃完这碗面线——吃完便去看婶娘罢。”她说,“我同阿九一道去,不耽误阿叔的事。下回回来,也不知几时,能看一眼、总觉得安心些。”

*

沉沉嘴里的婶娘,便是朱严的发妻,尹氏。

十几年来,城中认识朱严的人,无一不说他命不好,娶了个不下蛋的疯婆娘。

连沉沉小时候第一次见这位婶娘,也是因被邻家的虎头带来看热闹。

她、虎头、还有被虎头强行拉来、不情不愿的陈家小书生,三个小脑袋挤在墙垛边,探头去看院子里的人。

可左看右看,也瞧不见正脸,只能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纤弱背影。

女人哼着摇篮曲,轻摇晃着怀中那只破布偶。

沉沉看在眼里,心道,不过就是喜欢布偶罢了,自己也常缠着府上的阿嬷帮忙做来玩,有什么稀奇?

说人家疯,想来也是以讹传讹罢了。

怎料,念头刚闪过,待她再转过眼去,却见院中女子忽的浑身抖颤。

竟不知从哪抄起一把剪子,将那布偶的脑袋生生剪碎。

棉絮纷飞,似还不解恨,又把那布偶高高举起,猛地摔在地上。

绣花鞋碾着那布人残缺的身子。

“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尹氏嘴里喃喃自语。

清秀的脸庞上,一时间,竟显出几分狰狞之意。

女人抱住脑袋,发出凄厉而痛苦的哀嚎。

沉沉本是个温吞性子,却不知为何被这声音吓得脚下一软,回过神来,人已整个往后仰。

小书生反应快,慌忙伸手抓她、也扑了个空。眼见得人就要后脑勺着地,摔个脑袋开花。

沉沉伸手抓了两把空气,自知“难逃此劫”,不由悲从中来。

可她没有跌到地上,反而迎上一个熟悉的怀抱。

原本紧闭的双眼颤巍巍睁开。

小姑娘看清来人,愣了一瞬,立刻便笑开,紧搂住那人脖颈,甜滋滋地喊:“阿兄!你怎么来了?”

谢缨任她搂着,挑眉道:“这会儿知道喊阿兄了。”

又问:“你们几个,都凑在这做什么?”

虎头一溜烟滑下墙来,唯恐被这小霸王盯上,全无在沉沉面前的“威风八面”,怯生生不敢说话。

反倒是深呼吸几次、方敢跃下墙垛的小书生直愣愣地看过来,抿唇道:“王丰说,要带我们来看热闹。”

王丰,是王家虎头的大名。

陈家书生迂腐,待谁都不亲昵,便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也不例外。

谢缨闻言,蹙眉看了一眼院中方向,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微寒。

沉沉怕他迁怒虎头和小书生,忙紧搂住他的脖子,道:“阿兄,我、我累了,我想回家吃香糕,你说阿娘今日做了香糕没有?”

谢缨道:“只知道吃。”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抱住她,一路回了家去。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几人要看的“热闹”究竟是什么。

沉沉以为这事便就此揭过。

谁曾想,当夜却似魇着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总回荡着那女人凄惨的叫声。

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

小姑娘忽从床榻之上手脚并用地爬下,从床下拖出一只箱箧。

里头放着林林总总十余个或新或旧的布偶,概都是她缠着府上的老阿嬷做的。

她从里头找出一只最齐整的。

借着出门找虎头玩的借口,偷摸找到了昨日那处小院,把布偶放在了院门口。

过了几日,“路过”小院,又听见哭声。

她驻足片刻。

第二日,小院门口多了只布老虎。

第不知多少日,她的最后一只布偶也送了出去。

沉沉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发了会儿呆,心里祈祷自己再也不要梦到那凄苦的叫声——作为交换,她想,她这辈子一定都不再做幸灾乐祸的事,不把别人的病当笑话看。

谁知双手合十,祈祷完了、她一睁眼。

只听耳边“吱呀”一声,却和正巧开门的尹氏撞了个正着。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那些布偶的缘故,”沉沉说,“我生怕婶娘拿剪刀来刺我。可她非但没有伤害我,还看着我、对我笑,领我到院子里吃糖。”

“……”

魏弃问:“所以你便吃了?”

不怕疯子给你喂毒药?

“吃了呀!”沉沉却一脸理所当然,“那饴糖和外边卖的味道还不一样,特别的甜……”

问题是糖甜不甜吗?

魏弃盯着她看,眼神微妙。

沉沉被他盯得莫名一阵羞恼,又不知羞从何起,恼从何来,只得把脚下步子迈得飞快——他们从尚庆楼出来,便一路直奔朱家。见完了朱家婶娘,正好还能赶上夜里的灯会。

一切本来算得刚刚好。

沉沉走在前头,心里还在嘀咕他的眼神什么意思。

魏弃忽又道:“在这等我。”一句话,便生生把她叫停了下来。

等她回过头去,人已经凭空消失在大街之上,哪里还追得上?

她只得站在原地等魏弃回来。

结果,等了老半天也没见人,她反倒被长街东面、被一群老弱妇孺围得水泄不通的小摊吸引去了注意。

一面布招,一张桌,一个伏案书写的少年。

打眼望去,概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陈设,等候的队伍,却已几乎要排到街尾。

沉沉心下难免好奇,正想拉旁边人打听打听、问这排得是什么队。

可话未开口,一阵高声嬉笑声迎面而来,又尽数把她的声音压过。

她循声望去,不禁皱眉。

“陈举人,又来卖字了?”

一群人自街尾大摇大摆而来,停在那寒碜的小摊前。

为首的纨绔公子哥一身锦衣,手中折扇轻摇,端叫一个风流倜傥。

说出口的话,仔细听来,却句句带刺:“举人老爷不想着如何‘更上一层楼’,反而在这闹市之中卖字为生,我还是头一回见,该不会,真穷得叮当响,连去上京的路费都凑不齐吧?”

话落。

身旁的拥簇者接连响应。

“家徒四壁,又有个晚节不保、拖后腿的老爹,可不是穷得连谱都摆不起么?”一人道。

“罢了,乡里乡亲的,也该互相照顾生意,”另一个更是“殷勤”,从袖中掏出两枚铜板,随手便扔到那少年桌上,“两文钱够不够?帮我给锦绣阁的春香写首情诗啊,举人老爷。”

陈举人?

陈……

沉沉愣住。

又听得身旁窃窃私语,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在替那少年惋惜。

“陈缙啊,这陈举人,真是被他那糊涂老爹耽误了。”

“可不是么?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做爹的不争气就罢了,做了一世秀才……结果临到老了,又迷上了赌,赌得家徒四壁,背上一身的债,单是金家赌坊,听说便赊了三四百两。陈家几代都是读书人,个个两袖清风,如何还得起?”

“说到底,咱们江都城里,到底是金家只手遮天啊……山高皇帝远的,做了举人又如何?当不成官,出不得仕,也不过就是酸儒一个。”

“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连今年的会试也赶不上了,又得等上三年。”

陈缙!

沉沉眼神一亮。

不会错,真的是那陈家的小书生!

沉沉心下不由地又惊又喜:惊的是,从前满口之乎者也的陈老爹,如今竟成了旁人口中彻头彻尾的赌鬼;喜的是多年未见的玩伴,如今还能有机会重逢。

虎头早已不知搬到哪去,半年前,陈缙人在临州府参加乡试、她与他也没能见得着面。

沉沉想到这,当即挤进人群里去,仔细端详着那搁笔起身,面色沉凝的少年。

想来陈缙这厮,小的时候便是个锯嘴葫芦,说得好听是端庄有礼,说得不好听,便是迂腐。

如今长大了,果然还是那副模样。唯独脸上褪去了少时的婴儿肥,倒显出几分读书人的棱——

陈缙捻起桌上那两枚铜板,擦了擦灰,收入袖中。

“情诗。”

又抬起头来,平静问那给钱的:“喜欢什么样的?”

……棱角。啊呸。

沉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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