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2 / 2）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发现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后，自发地决定老实。
他是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他在剧组的形势和地位，不得不收敛锋芒,被迫地老实,在剧组做个透明人。
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不知道他的心理,只是觉得郑玉朝这下终于消停了,大家也能松一口气。
郑玉朝最近演戏也没那么用力了，回到了他的正常基准。
郑玉朝愤愤不满,觉得自己的才华被浪费了。
剧组其他人只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拍戏、对戏。
提不起劲的郑玉朝扮演出来的剧中角色，对于其他演员来说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果然,自卑就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直到新导演来后。
剧组的两位副导演以前都没有担过正导演，一直都是跟在其他导演后面学习。
要是小成本还好说,现在他们拍的这部剧是大成本,公司给予了厚望的。
不仅是技术和能力上的问题,对于两位副导演来说，心理上的压力来得更大些。
最后公司为他们找来了外援。
新来的导演叫姚景飞,拍过好几部出名的电视剧。
姚景飞在来之前,特地先联系他认识的郑玉朝，询问剧组的情况。
郑玉朝知道新导演就是姚景飞后,大喜过望。
在剧组,制片人是个不顶事的，一心讨好星芒的人，完全无视他递来的橄榄枝。
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在和沈芒岳起了正面冲突后,算是彻底完蛋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他把这些事添油加醋地和姚景飞说了。
姚景飞本来就有这方面的顾虑，现在听郑玉朝一说。
果然是这样！
郑玉朝：沈芒岳指责我演技不如他好,你说这件事情离不离谱？
姚景飞：太离谱了！
姚景飞：这些流量明星，有了点人气，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姚景飞：他怎么敢的？
对于不了解事情全貌的人来说，乍一听，郑玉朝这样的老戏骨居然被沈芒岳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批评演技不好，这怎么不离谱？
于是姚景飞立刻通过郑玉朝的叙事脑补完了事情的全貌。
沈芒岳是个大刺头！
他立刻下了结论。
姚景飞打算给沈芒岳好好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在剧组谁才是老大！
就算他是外聘的，那也是剧组的导演。
导演压不住演员，那就是个笑话了。
——
新导演来到剧组以后，和大家简单地打了招呼，就开始看今天要拍的几场戏。
姚景飞看着看着，眼睛越来越亮。
好啊，真是老天都在给他助力，他今天才来，就有一场这么碰巧的戏。
他看
着面无表情的、干干净净地站在一边的沈芒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刚刚试探着问剧组其他的工作人员，打听沈芒岳的演技和表现。
这些人都像是对了口供一样，一致说沈芒岳特别好，夸奖的词层出不穷。
说得沈芒岳天上有地下无的，简直好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导演看着沈芒岳那张冷冰冰的脸，实在无法把这些赞美的词汇套在他身上。
一个出道不满一年、没怎么演过戏的人，怎么可能表现得那么好？
沈芒岳的演戏履历就是陆忠的一个男三。
他们把这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吹。
一个男三而已。
话又说回来了，陆忠的电影都连扑两部了，这次题材转变的风格又那么大。
想也知道，拍不出什么好东西。
也就什么都没有的沈芒岳会抱着这个吹个没完。
姚景飞刻板印象满满，提前定义了沈芒岳，别人跟他说的话再多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愚蠢、自大、傲慢。
这就是姚景飞对沈芒岳所有的标签。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敢点评人家郑玉朝的演技的。
姚景飞在开拍之前，故意笑着说：“临危受命，责任重大啊。”
郑玉朝眼珠子一转，懂了。
他接话，一改往日萎靡的模样，重新变得活力四射。
他招呼大家，跟大家说：“大家可要小心一点！姚导演在我们圈内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他现在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对我们下狠手了。”
段蓉琴蹙眉。
什么叫“我们圈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郑玉朝的圈和他们的圈不是一个圈呢。
姚景飞满意。
这郑玉朝果然是个会来事的。
他摆摆手：“也没那么夸张！”
随即，他的语气一变：“不过这次，珠玉在前，我是真有压力。我要是严格了点，也请大家多多包容。”
姚景飞这一退一进，话术斐然，大家也只能让姚景飞放宽了心，尽管放马过来。
姚景飞笑着一一应下。
他的目光看向沈芒岳。
沈芒岳刚刚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奉承他，就像个木头一样地站在一边，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个硬茬子。
姚景飞一脸关切地看向沈芒岳：“沈……芒岳是吧，一会儿这场戏可不容易。你是个做爱豆的，爱豆最光鲜亮丽了。”
“接下来这场戏对你很不友好，会影响你的形象。”
“你看看呢，要是实在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把剧本再改一改。”
导演客套那么两句之后，火速就将矛头对向了站在一旁的沈芒岳。
他问的时候笑盈盈，说的话听起来也很为沈芒岳着想。
但剧组稍微懂点的人听到导演这问话后，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导演是要拿沈芒岳立威啊。
大家理性上也能理解一点。
毕竟半路进组，会有这样的顾虑也是正常的。
拿个人开刀立威，也算是常规操作。
可他们今天明明很欢迎这位新导演，对他的态度也很好，对他释放了足够多的善意。
结果这导演表面笑得和善，实际上还是对他们多有顾虑，现在更是要为难沈芒岳。
乍一听，姚景飞这好像是在为沈芒岳着想，甚至还询问他的意见，对他很友好。
实际上。
姚景飞是导演，沈芒岳是演员。
因为戏中角色狼狈、不够拉风就要改剧本，这件事放在娱乐圈叫耍大牌。
现在人家沈芒岳都没有说要耍大牌，反而导演逼着他耍大牌。
事情传出去，倒霉的不是导演，而是沈芒岳。
沈芒岳肯定不能说好。
可沈芒岳要是说没事，这位姚景飞导演就可以在拍戏的时候，对沈芒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到时候说起来，那就是他已经充分地询问过沈芒岳的意见，是沈芒岳自己说不需要的。
大家也不能找他的麻烦。
程简一脸色铁青。
裴亦秋和吕生也看出来了。
吕生忍不住说：“难怪大家都说娱乐圈的水很深，人又脏。”
“他们一天天的不干活，就搞这些阴谋诡计吗？”
沈芒岳怎么他了，上来就找沈芒岳的麻烦。
也太贱了吧。
程简一笃定地说：“这导演和郑玉朝肯定认识。”
“他们刚刚开始就一唱一和，心有灵犀，估计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裴亦秋：“那能不能再重新换个导演，他们星芒没有其他导演了吗？”
程简一：“就算要换，今天也来不及了。”
的确是来不及了。
沈芒岳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姚景飞有些挫败。
他希望在沈芒岳这张面瘫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模样。
沈芒岳开口了。
“李总总共拿了五十多个本子给我。”
沈芒岳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什么？
沈芒岳：“我在一堆主角光鲜亮丽的戏中选了这一部。从开拍到现在，也拍过不少不体面的镜头了，从来没有因为形象不够帅气而改过剧本。”
“姚导演第一天来，可能不知道。你尽管拍就是了。“
要不是情况不对，大家都想给沈芒岳鼓掌了。
沈芒岳好会说！
大家本来以为沈芒岳考虑到姚景飞导演的身份，会避其锋芒，吃下这记哑巴亏。
没想到沈芒岳直接和姚景飞正面杠。
沈芒岳：这部戏就是为了我才开的，我想演才有了这部戏。
沈芒岳：我一直都拍得好好的，别给我扣帽
子。
沈芒岳：少逼逼了你，我就是剧组绝对的老大。
沈芒岳看出姚景飞和郑玉朝在打配合，所以完全没给姚景飞面子。
对这种人，没什么好避让的。
避让了他不会收敛，只会变本加厉。
姚景飞也听出来沈芒岳的意思。
他没想到沈芒岳居然真的敢直接和自己正面开杠。
他顿时涨红了脸，原本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想不到说什么。
最后他憋了半天，来了一句：“行。那就先拍了给我看看吧。”
沈芒岳在这里大放厥词。
行！
他倒是想看看沈芒岳能拍出个什么样的水平。
今天这场戏，的确又是一场对沈芒岳不友好的戏。
不过这回不是在人物的塑造上了，而是在这场戏的内容上。
“Action！”
今天，沈芒岳又接到了一个新的报案电话。
原来是有人的鸡被狗咬死了，现在肇事狗跑了。
警察需要先抓捕到肇事狗，然后找到狗的主人进行赔偿。
沈芒岳和郑玉朝来到案发现场，看完了现场的监控视频后，再根据受害者提供的消息和线索去抓捕肇事狗。
沈芒岳以极慢的速度开着警车，在路边搜寻这条狗的踪迹。
这个剧情发生在乌龙偷窃案之后，是用来描写沈芒岳的优点和转变的。
郑玉朝：“我看到狗了！”
沈芒岳：“哪里？”
沈芒岳连忙把头凑上去，结果发现根本就不是视频里的那条狗。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郑玉朝，接着继续开车找狗。
郑玉朝连续找错三次后，沈芒岳深吸一口气，憋下了差点冒出来的怒火。
郑玉朝拍拍沈芒岳的肩膀，给自己找理由：“唉呀，这狗都长得差不多，我看走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太过于紧张。”
“放松点，慢慢找。”
“这种案子就是这样的，以前我办过一个，找了一周都没找到那条狗。”
“常有的事儿。”
沈芒岳虽然已经开始对郑玉朝有所改观，但每听到郑玉朝这种言论，性格认真的他还是会上火。
沈芒岳：“那是因为你没有认真找。”
“每条狗都是不一样的。”
“你给我指的第一条狗和视频里的那条狗体型就不一样，你指的第一条狗只有视频里的狗的一半大。”
“你指的第二条狗，毛色和视频里的狗完全不一样。”
“视频里的狗是黑白色花纹，你指的那条狗是一条白狗。”
“最后一条最过分。那根本就不是狗，那是一只奶牛猫！”
还是一只趴在墙头上的奶牛猫，谁家的狗会上墙呢？
沈芒岳忍着火气，给郑玉朝指出他的不是。
郑玉朝抹了一把脸，还是那副吊儿郎
当的样子：“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眼力那么好。”
“看走眼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我一眼看过去都觉得差不多。”
沈芒岳不想理他了。
沈芒岳兢兢业业地继续找狗。
终于，他似乎看到了那条狗的背影。
沈芒岳急忙停车下车去追狗。
这里是河滩边，没有人打理收拾，杂草都到人的大腿那么高了，有些特别高的和人差不多高。
沈芒岳追出去后，一下子就没入了杂草堆里。
郑玉朝在后面一边叫，一边头痛地下车，跟着沈芒岳一起追狗。
沈芒岳迷失在了这芦苇荡里，他高声喊：“你瞧见狗了吗？”
“狗在哪里？”
郑玉朝走了好一会儿，草都被他走出一条路，他累得瘫坐在地上：“要不明天再来找吧，这狗跑得太快了。”
“我要累死了。”
沈芒岳循着声音走了过来，他看到坐在地上的郑玉朝后，语气生硬，脸上明显是生气了：“你不找当然是找不到的！”
郑玉朝看看四周，指了个方向：“我之前看到狗往那里跑了。”
沈芒岳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郑玉朝刚看到沈芒岳跑过去，沈芒岳的反方向上露出一只狗脑袋。
这回郑玉朝也不坐着了，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对着沈芒岳大声呼喊：“这儿呢，这儿呢，狗在这儿呢！”
沈芒岳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过来，然后朝着狗逃跑的方向去追。
终于近距离接触到狗的郑玉朝总算来劲了。
郑玉朝大喊；“你先别急，小心别被狗咬了，我现在去拿大抄网，你等着我，你别乱动啊。”
郑玉朝说着急忙往车的方向跑。
沈芒岳骂了一声。
明明就没有用心找狗，刚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怎么不直接把抄网拿上？
这会儿倒是想起抄网了。
沈芒岳不再管郑玉朝，他专心地追他的狗。
接下来就是姚景飞说的不够体面不够帅气的一幕了。
沈芒岳追狗追到了河滩边。
那里泥土潮湿，他走了两步就发现不对劲。
脚陷了进去。
沈芒岳看看前面的狗，再看看自己满是泥泞的鞋子。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又朝着狗追了过去。
这里的土地根本不适合奔跑，沈芒岳往前跑了两步，就跪倒在了污泥中。
下半身、撑着的双臂上，都是臭烘烘的污泥。
他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追。
姚景飞眼睛发亮、摩拳擦掌。
来了、来了！
这里就是他准备吹毛求疵的地方。
沈芒岳接下来要反复摔进污泥里、制造笑点。
剧中的人物是不小心毫无防备地摔进泥里的，而演戏的演员是要假装摔倒进污泥里。
前者完全出于不小心()，后者完全是故意的。
人体会有自我保护机制。
在完全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摔倒的前提下?，人的潜意识会进行自我保护。
那演出来的样子就不像是不小心摔倒的了。
姚景飞就打算揪着这一点不放，让沈芒岳多摔几次。
他的理由充分。
这是沈芒岳自己没有演好，也就不能怪他了。
沈芒岳又摔了一下。
姚景飞瞪大了眼睛，想要挑沈芒岳的错误，居然都没被他挑出来。
摔得太真了。
真得他都忍不住脸都皱成了一团。
沈芒岳似乎害怕笑点不够，又摔了一跤，这次他摔得狠了，狠到脸上都搞了一层泥，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姚景飞根本不敢喊停。
因为他喊停是前提是要找到沈芒岳的错误之处。
人家沈芒岳现在根本没有再任何错误，他让沈芒岳停下来后，要怎么让沈芒岳改正？
他让人家改正什么？
他都说不出来！
郑玉朝拿着抄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芒岳。
郑玉朝赶紧大喊：“你别追了，我拿抄网过来了，我来抓。”
沈芒岳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狗。
原来那狗被沈芒岳追得慌不择路，都往河里跑了，结果被柔软的污泥困住，现在吓得嗷嗷叫，四条腿陷在里面拔都拔不出来。
郑玉朝急忙扛着抄网就要去抄狗。
他那一抄网下来，把狗吓得更害怕了，疯狂乱叫。
沈芒岳：“前辈，你把抄网拿开。”
郑玉朝：“你想干嘛？你可别做傻事。”
“这可是咬了鸡的狗，我可不想把你一会儿送医院去。”
沈芒岳：“我知道。你把抄网拿开，这样下去抓不到它的。”
这狗四条腿都陷在污泥里了，抄网抄住了又能怎么样？
又不能用抄网把它拔出来。
郑玉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抄网拿开了。
于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沈芒岳一步一步走到了狗的身边。
沈芒岳安慰狗：“没事的，你别乱动，我来救你了。”
郑玉朝觉得很无语：“它是狗不是人，听不懂你在讲什么的！”
沈芒岳没理他，继续和狗说：“乖乖。”
沈芒岳安抚了一会儿狗，像是奇迹一样的，原本狂吠狂叫的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它直勾勾地看着沈芒岳。
沈芒岳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他走到狗的身边，抱住它的身体，把它从泥里拔了出来。
郑玉朝站在一边，原本是想指责他的，看到这一幕，他也忍不住泛起一个笑容，接着伸出手：“把手给我。”
沈芒岳把手递给他。
“咔！”
姚景飞猛然惊醒：我是谁？我在哪？
姚景飞：拍完了？就这么拍完了？我要找茬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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