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丧（1 / 2）
齐夫人最后还是没能撑到回顾家的那一天, 于一个夜里睡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顾照思哭得几度昏厥，虞翠不擅长安慰人, 就负责看管好齐夫人的嫁妆, 以免忙乱之中被人偷龙换凤, 鱼目混珠。
“丁妈妈，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是想找个地方方便吗？可守夜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是马车里味道可能有些不好闻，但大晚上出来很不安全的。”话语都是关心, 可虞翠皮笑肉不笑的, 总感觉是在阴阳怪气, 她手持风灯, 和丁九家的在一辆板车跟前狭路相逢。
齐夫人这次归家, 当然会把所有家当给带回来, 除了朝廷护送官员家眷的一队卫兵, 齐夫人自己还雇佣了一批镖师, 专门用来看守她的嫁妆等财物。谁让卫兵的职责主要是护卫顾巡抚家眷的生命安全，对于这种家长里短通常都是躲得远远的, 镖师才算术业有专攻, 和顾家的那些家丁护院们针锋相对。
丁九家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都快到沧州城了，之前有齐夫人震慑着，一直没敢有什么大动作，好不容易熬到人没了，要还是没打探清楚三房家当的话，回去老太太一定饶不了她。
虞翠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丁九家的身旁的那个丫鬟，身姿窈窕, 鹅蛋脸，桃花眼，鲜妍妩媚，就是她那天拉住了丁九家的，让齐夫人没能抓住话柄，给顾家老宅的人演一场杀鸡儆猴。这个丫鬟是她们到了河间府才来的，顾家又派了一批人来接应，齐夫人带的东西太多，船大勉强装下了，可走陆路就需要更多的牛马驴骡来帮忙拉东西了。
“芙蓉姐姐怎么也在?车上是没备下足够的香囊吗？早说嘛！”虞翠随手拉住一个小丫鬟，给她指了一个方向，“看见那个地方的第三辆马车了吗？去向车里的人要几个香囊来，咱们这些外面买进来的人都皮糙肉厚的，不用太讲究，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老太太身边的娇客可不能受这委屈，传出去像什么话，快去。”
“哎！”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不给丁九家的和芙蓉说不用的机会，嗖一下就蹿出去好几米远，小孩子就是这么的身轻如燕，不愧是古娜拉黑暗之神的优秀学生。
芙蓉比丁九家的沉得住气，赶在丁九家的准备和虞翠对呛之前开了口:“那可就多谢小翠姑娘了，路上来得急，很多东西仓促之间就没带齐，既然小翠姑娘帮忙解决了问题，那我和丁妈妈就回车上了，小翠姑娘还不回吗？”
虞翠大咧咧回道:“我是睡不着，又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就不杵在小姐跟前碍眼了，倒不如夜里多帮着巡逻巡逻，能早一刻回到家也是好的。”
丁九家的和芙蓉脸色都不是很好了，这岂不是说她天天都会在夜里晃荡?那她们还怎么探查?大白天的人多嘴杂，为了避嫌，她们这些从老宅的人反而要离得更远才合适，免得被人说是算计人家三房的家业，想吃绝户。只有夜间的时候那些卫兵和镖师为了女眷名声考虑，都会在外围守着，她们才可以靠近，结果蹦出个不睡觉的虞翠，齐夫人是你妈吗用你这么上进?……好像还真是她妈，虽然是个义母，艹！
虞翠盯着丁九家的和芙蓉离去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东西最后肯定还是要进顾家的门的，还会被放到顾家的库房保存起来，顾照思今年才九岁，起码十五之后才会嫁人，六年的时间，都够“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红木→樟木→榆木→烂木头”来好几圈轮回了，所以绝对不能让顾照思住个什么类似“碧纱橱”的地方，必须让“潇湘馆”一步到位，小库房也是库房，最珍贵的东西一定要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否则只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孝女名声的好用虞翠已经亲自体验过好几次了，想必齐夫人不会介意她让顾照思用一些手段来求个孝女的名声，齐夫人可能巴不得顾照思利用她来成为孝女。
“做魂幡?”半夏脸色骤变，“你想让小姐持幡送灵?可这于礼不合啊！”
虞翠没有退缩，“孝子贤孙摔盆持幡，确实合了礼数，但三房只剩下小姐一个人了，你让顾家其他房的子侄来送灵，那三房的家业算谁的?”
灵前摔盆，出殡持幡的人几乎被默认为继承者，那顾照思算什么?特别出演的嘉宾吗？
“可这会恶了整个顾家吧?顾家最看重名声了，女儿摔盆实在是……”半夏踌躇，女儿摔盆大概率都是那家子绝户了，连个五服之内的亲戚都没了，可顾家依旧枝繁叶茂，这不是在咒顾家其他人吗？传出去名声是真不好听啊，对顾照思好像也并没有特别的好处。
“所以啊，从入城那一刻，小姐就须三步一叩首，就那么一直跪行到顾家大门前，宣告不孝女携母灵柩归家。顾家祖上有什么出息人物，都让小姐报一遍以此抬高身份，但重点要放在曾是次辅的顾家祖父和封疆大吏的巡抚父亲身上，谁敢讽刺这么一位千里送灵的孝女?顾家即使不算满门英烈，但也曾为大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有谁敢嚼舌顾家心怀贪嗔?”
“顾家好名，就送他名，顾家得了名，咱们三房得了利，双赢。”
半夏愣怔了半天，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我不及你甚多，夫人果真慧眼识英雄。”她突然就跪了下来，吓得虞翠直接贴到了马车厢上，“半夏姐你这是干嘛?我会折寿的！”
但半夏仍是固执的对虞翠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小姐以后就拜托你了，我是个胆小鬼，可夫人和小姐都不曾怨憎我，如今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你比我更合适陪在小姐身边。”
虞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我也是瞎想的，并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用，如果它能按我所想的发展自然是再好不过，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说服小姐，这个就要靠你了半夏姐，我暂时还不是很得小姐意。”
她嘴毒，性子急，还最烦别人哭哭啼啼，可顾照思偏偏是那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还重度社恐的人，心思敏感又脆弱，虞翠生怕自己一句话说出去顾照思的玻璃心就被她扫射碎了。所以这种顾照思最需要呵护关心的要紧关头她没敢凑上去，将机会留给了小红，安慰人实在不是她长项，她神经太粗，谁知道她说的哪句话会触了顾照思的忌讳，人家刚丧母，她还是不要给人家添另外的堵了，万一抑郁了，古代可没有心理医生能治。
“不用让半夏来找我了，我同意。”
马车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的小脸，憔悴而苍白，不是顾照思又是谁?小红在车头那里一脸的尴尬，看来是偷听很久了。
“你直接和我说吧，不用半夏复述了，你是娘留给我的人，我肯定会信你的。”
虞翠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可以煎鸡蛋了，背后说人坏话被苦主当场抓包什么的，真的很社死啊！
她强行稳住了，开始排兵布阵，“半夏姐你和小红缝灵幡和孝衣，我和小姐商量着如何把话说的天衣无缝，无漏洞可攻讦。”
顾照思垂下了眼帘。
娘说的果然没有错，小翠的思路确实清奇到令人无法形容，但不得不说她提出的办法很有用，细节缺失，大局却定，她看到的要比所有人都高，都远，都大。
沧州是不同于金华秀丽的肃穆，城墙高大，城门厚重，有官兵把守，查验着来往行人的文书路引。大晟不收城门费，但要看路引，即使是本地城民出入也要拿可证明身份的官府下发的铭牌才可自由出入，否则就要去府衙一日游了。
顾一爷拿着文书路引去验了，他们一行人声势浩大，但即使是达官贵人出行也要受到查验，这是城门卫的职责所在，是太/祖给予城门卫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