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梦雪遇围(三合一)……(1 / 2)
又数了一遍, 数额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多。
结结实实地告诉她,这是真的。
按下砰砰直跳的心, 许梦雪长长舒了口气。
有了这个不错的开头, 心里的压力到底是稍微散了些。也别着急, 稳扎稳打慢慢来。
总归会好的。
想起被她放在客厅的报纸,她起身去拿回来, 找到一开始她所关注的地方。
是一个银行的招标启示。
这家银行想要统一定制一批工装, 在封城进行招标。有想法的, 需在三月15日之前, 寄送样品。
他们不要设计图,只要有成品的,意思很明显——采购一波现货服装, 当作春季工装。
招标启示被研读了三遍, 许梦雪有种“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
她正发愁剩下的几千件白衬衣怎么卖, 刚好有个机会可以试试。虽说不一定行, 好歹是一个机会, 也是一种可能。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卖了大半天的货,本来挺累的, 数完钱, 顿时浑身充满干劲, 索性也不睡了。
找出纸笔,比对着招标启示,开始写招标申请。写完又改了改,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读了半天,觉得凭自己也就写到这儿了。
这时,听见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许梦雪披衣服,推开卧室门出来。
刚进门的易霆被一束暖光晃了眼。
他微眯眼睛,适应片刻,惊讶问:“还没睡?”
许梦雪“嗯”了声,想到他这么晚回来,可能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便随口道:“你晚上吃了吗?”
这句话吧,放在夫妻之间,再是寻常不过了。
放在许梦雪和易霆身上,倒是不算常见。
以前是易霆基本不回家,现在是两人基本不说话。
更别提夫妻之间的互相关切。
易霆甭提多意外了。
身上染的凉意,好像在这句话后,便被消解了。
工作的疲惫也在顷刻间一扫而光。
“没吃,没顾上。”易霆心里很暖,理智却很清醒,“不吃了吧,这么晚了,做也不方便,你也累了一天了。”
卧室里的灯光顺着门的缝隙,溜到了客厅。灯光昏黄,并不明亮,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许梦雪披的是件米色羊毛衫,围拢在身上;她的头发柔顺地搭在肩头,眉眼舒展。
不知是夜的原因,还是累了一天的缘故,眼底缀着浅浅青色——像是看公主过于美貌而故意添的一笔暗色,不想不减风华,却有种别样的、颓废的美感。
易霆眸色沉了沉,往前跨了一步。
高大且有压迫感的身形突地逼近,许梦雪不明所以,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这时,易霆又不动了。
他又稍稍拉开些两人的距离。
尽管头顶上方仍被黑色阴影笼罩,却没了刚才的攻击性和压迫感,许梦雪无形中松了口气。
她现在还真没这个谈感情的精力。
不过嘛……既然搭伙了,暂时不拆伙,没必要处得像仇人似的。
许梦雪:“既然没吃,家里正好有现成的,随便垫两口吧。”
借机脱离易霆的控制范围,许梦雪把今日在饭店打包的吃食拿出来 ,顺手摸了摸外面,“还热着,正好吃。你要吃吗?”
有一个人为自己忙碌,这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虽然刚刚……
易霆收敛心神,坐到了桌边,接过许梦雪手中的饭盒:“我来吧,你歇着。”
不管他们之间再有怎样的沟壑,只要人还在就行。
一切都有机会的。
饭盒里装着有葱花饼、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份肉沫豆腐,都还热乎着。淡淡的饭香在空气中弥漫,本来并不觉得如何饿的他,胃好像一下子被打空,变得饥肠辘辘。
“让你费心了,还专门给我留饭。”
“……”
高大冷硬的男人因一顿家常的盒饭而动容。
黑眸中蕴着些许温柔,锋利的眉峰褪去凌厉,变得温顺;坚硬的脸部棱角像是被柔软抚平,又像是炸毛的小狗被摸了头,得到了顺毛。
他坐在并不明亮宽敞的客厅里,慢慢尝饭盒里的……剩饭,每一口都认真细致,仿佛他吃的不是一顿寻常的夜宵,而是皇帝的满汉全席。
需要他细细品味的满汉全席。
许梦雪是有些大条的,然而,易霆变化的如此明显,她还是感觉到了。
正是如此,她没好意思说,这是剩饭。
是他们在饭馆没吃完,打包回来——瑶瑶提议的。
瑶瑶提议,要让爸爸也常常他们吃过的这些饭菜。
许梦雪一向磊落,这会儿被误会又不好解释,颇有些心虚:“不费心,不过随手的事儿。你赶紧吃吧,已经不是很热乎了。”
“嗯。”
易霆吃饭,许梦雪在旁边陪坐。
主要她回去,也睡不着,脑袋里全是招标的事,仔细在过到底哪点不对劲。
她单手托腮,陷入沉思。
身前的羊毛衫随意搭着,不觉滑落一角,露出白皙如玉的肩头。她额前有一缕秀发,打着卷儿,透着股随意慵懒的意味。
明艳的五官被深夜的灯光镀上一层温柔的色彩,使得她整个人像是一水温柔又美丽的绸缎,明明灭灭中,美得不可方物。
易霆一侧目、一抬眼,便是看到这样的许梦雪。
温柔又美好。
他忍不住想靠近,又怕想刚刚那样唐突了她。
她好像在发什么愁,眉心打着结儿,有一种淡淡的愁绪。
“怎么了?”
“啊?”
易霆突然出声,打断许梦雪的思考。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嗯,在想事情。”
易霆:“有我能帮忙的吗?”
他不说,许梦雪倒还真没想起来。一说吧,唤醒了许梦雪久远的、沉睡的记忆。
她瞬间直起身子,拢号衣服,美眸中放光,比夜里的星和灯都要亮。
“我记得,咱们上学的时候你是班里的班长,作文写得挺好对吧?”
压低的声音里透有恍然的兴奋。
易霆有些纳闷,却也是点下头:“是班长,作文写得不算挺好吧。”
他的谦虚,就像是一个契机。
尘封的记忆被揭开封条,里头全是他们上学时的回忆。
许梦雪不爱看书,喜欢画点有的没的。那个时候吧,这种爱好挺奢侈的,她偷偷画也不敢让人知道。
有次,她躲在木棉花树下,望着前面绿草如茵的草地和在草地上打闹嬉戏的人。
易霆突然从身后冒出来,问她在干什么,吓得她一个激灵,手一抖,好好的一幅画瞬间多了一道不该有的笔迹,气得她都想打人。
可能是被易霆发现了小秘密,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在私底下,她对他说话也不客气,不像在班上那么端着、稳着。
毕竟嘛,她虽然学习不好,可长得好看,也得维护下自己的形象。
和她的不务正业相比,易霆就是老师喜欢的好学生,作文写得也好,经常被念给他们听。
尤记得,老师还鼓励易霆去投稿来着,他好像写了、去投了,不知怎地没有然后了。
后来时代巨变,每个人的命运如一叶扁舟,被卷在时代的洪流中被迫变化。
毕业后,他们都没有如上学时那般所期许的走入大学,而是一个当了警察,一个去了百货大楼,很快地结婚、生儿育女。
一晃好多年过去,全不是当年青春的模样。
心中稍稍伤感了一下,又想到在卧室抽屉里躺着的一叠叠钱,那些伤感全都散了。
嗐,现在也挺好不是?
没有百货大楼的工作经验,不见得有今天的顺利。
生命中的每一份遇见和经历,在需要的时候,在意识到的时候,才会发现,这是上天早早准备好的财富,只等这个人有一天走近,亲手打开礼物的盒子。
许梦雪正觉着如此。
她抬手,猛地拍他胳膊一下,嗔道:“行了,别谦虚了。作文写得不好,能被老师每次当作范文念给大家吗?”
易霆:“……”
感觉到了,她对自己谦虚的不满意。
自夸吧,又实在做不到。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想起来恍如隔世。
“我刚好有个忙,你作文写得好,又在你们那儿待了那么久,耳濡目染的,应该有什么经验,你帮我看看。”
许梦雪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去卧室拿来写好的招标申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易霆已经把打包回来的饭全吃完了,顺势收拾好饭盒,接过许梦雪说的招标申请,认真看起来。
许梦雪手端着脸,耐心等着。
一会儿,易霆:“给我个笔,铅笔就行。”
拿到笔的易霆,一边看一边在纸上写写改改。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吧,易霆收笔,把改好的申请递到许梦雪跟前。
“你来看看,我这样改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许梦雪坐过去一点,两人脑袋挨得很近。
一股清冽的、干净的气息在她鼻尖缠绕,像是远山树林的雪松,很让人舒服。
她不自觉放松,专心听易霆讲解他改了那些话的原因。
他的声音醇厚温润,不疾不徐,如久酿开封的酒,越品越有味道。
他一下子改变挺多,有些地方改得也很有道理,却不是强硬地说必须改,或是去嘲笑别人写得业余,而是一点点讲解透彻,并告诉她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样写更合适。
两个人挨得极近,他的声音落在许梦雪耳边,伴着温热的、潮湿的气息,酥酥麻麻的,耳根不自觉地起了一层细疙瘩。
如果耳朵能怀孕的话,此刻可能都好几个月了。
许梦雪抽空揉揉耳朵,忍不住嗔怪:“你离远点儿。”
再近,她都要心猿意马。
闻言,易霆讲解微顿,稍稍离远了些。
那股好闻的气息还在,声音也依然听得很舒服,却没那么勾人了。
许梦雪好歹松口气。
这大晚上的。
易霆讲得很好,许梦雪也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
这就是有没有常和笔杆子打交道的区别了。这种招标申请,还得靠体制内的笔杆子来。
许梦雪颇有些酸:“也不知道你一个警察,怎么这么会这种,太没天理了。”
都是体制内,也有差别啊。
他又不是靠笔杆子工作。
易霆唇角溢出笑意,眼神透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我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庆幸我是会写,能帮你好,还是啥都不会,帮不了你好,这咋还酸上了?”
许梦雪美眸流转,眼波荡漾,瞪他:“我看你是谦虚最好。”
二话不说收起易霆改好的申请,扭身回屋,毫不留情关上门,留一片黑暗给易霆。
借着皎皎月色,望着紧闭的房门,易霆无奈摇了下头,在黑暗中无声笑了。
-
第二天。
瑶瑶起来,发现打包回来的饭都被吃光了,惊讶喊:“呀,妈妈我们家有老鼠!”
昨晚睡得晚,许梦雪脑袋还昏昏的,没咋清醒,光听见“老鼠”两个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听到瑶瑶在外头喊:“妈妈妈妈,老鼠太厉害了,它偷吃完了饭,还会洗碗!”
“老鼠会洗碗?”
老鼠?!
许梦雪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脚踩拖鞋,风风火火跑到客厅,火急火燎问:“老鼠在哪儿?咱们家有老鼠?快把你爸叫起来,他应该在家。”
一颗心提起来,她焦灼四望,唯恐下一秒老鼠就从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钻出来。
瑶瑶点头:“是啊,有老鼠。妈妈你看,昨天我们带回来的饭都没有了。”
嗯?
带回里的饭没有了?
许梦雪视线落在瑶瑶手指的位置上,看到空空如也、被洗得干净的饭盒,略有些意外。昨天晚上,她走之后,易霆还去洗了饭盒,这人进步还挺大的。
“所以,瑶瑶你没见到老鼠,看见饭没有了,才说有老鼠对吗?”
许梦雪理了下这个顺序,便抓住了重点。
“对啊对啊,妈妈真聪明,和瑶瑶一样聪明。”
许梦雪嘴角抽了抽。
怪她刚太紧张有老鼠,忽略了孩子话里的重点。
还好还好,她没表现得特夸张。
没在孩子面前哭天抢地的。
“饭不是被老鼠吃了,是被爸爸吃了。你还记得嘛,你专门给爸爸打包回来的,他知道后很开心,就全吃完了。”
她把昨天晚上的事给瑶瑶讲了下,略过她让易霆改稿的事,只说了吃饭的,以及吃到饭的老父亲是如何欢喜小棉袄的贴心。
瑶瑶边听,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极了。
“所以,家里没有小老鼠,有爸爸这只大老鼠。瑶瑶懂啦!”
刚刚买早点回来、听见自己是只大老鼠的易霆:“……”
每一次回家,都是心脏的淬炼。
-
今天,许梦雪按昨天说的,给武英汇钱。去邮局办好后,她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钱过去还要等一等,便去商店买了两瓶酒和一兜子吃的,有饼干、水果、麦乳精啥的,去找梦云。
“你咋回事,来我家还带这么多东西,别说你是给我的,你是真想气死我。”
梦云恰好歇班,许梦雪也不用再去一趟百货大楼找她。
许梦雪:“你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生气,那你气着了真别怨我。我今儿来,是想托你帮我办点事。”
梦云:“让我帮你办事,也不用带东西。咋着,你不干了这,咱俩就散了,我帮你个忙,还得收你一堆东西才行?”
许梦雪:”行了行了,咋跟炮仗一样。这又不是给你的,看你想的。你帮我办事求人,得给人拿东西,我这是给你带来了。别说这样都不行,那我可不敢托你办事了。没道理你都舍出脸面替我求人了,还得搭进去东西。”
梦云轻哼:“这还差不多,啥事快说,看你兴师动众的。”
许梦雪:“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在铁路局,我是想让她帮我运点货……”
把情况跟梦云讲清楚,又补充道,“不用她搬,就是给找个地儿放着,然后跟车运过来,到地方了,我再去取,不让人家太麻烦。”
梦云凝眉沉思,过会儿道:“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全看人家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许梦雪:“那可不,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嘛。咱们梦云那是倍有面子的。”
梦云瞥她:“行了行了,你也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知道我和她关系近点儿,不然你指定不来找我。”
许梦雪但笑不语。
梦云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就和许梦雪一块出门,去找那个亲戚。
“把你东西拎上,别落下。”
刚刚放下一条丝巾和一件衬衣的许梦雪:“刚买的没落下,我从南方给你带了点别的,你等下回来看。”
说着,不由分说地催促梦云出门。
梦云只扫到一角,却没看清是啥,再想看一看,已经被拉出门了。
她也被许梦雪嘴里说的南方吸引了。
“你去了趟南方?”
“嗯。”
“南方啥样,你给我讲讲。”
梦云既然对南方好奇,两人也不骑车了,推着走,边走边说。许梦雪把她在南方看到的风景、吃的美食,以及当地庞大的小贩群体、批发市场都讲了讲。
梦云听得都惊了,不可置信:“他们那真有那么多小贩吗?”
许梦雪点头:“你看封城过来年,小贩是不是更多了?羊城那边得是咱们这儿的几十倍,上百倍吧。还有,不光是羊城本地的,还有很多外地人,都在那儿。有像我一样进货的,也有是专门跑到那儿做生意的。”
梦云眼露憧憬:“真想去看看啊。”
她好羡慕许梦雪说干就干的性子,也羡慕她能有这样的果决,好好的工作说卖就卖,自己去闯,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
看到了梦云眼里的落寞和向往,许梦雪沉默了下,到底是说道:“其实我感觉,这个时代在某些角落,正在以我们想不到的样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以说,谁也猜不到之后会是怎样。我在那里看到的,所有人都在奔跑,想要去赶上变化的速度。但回到封城,那种迫不及待想变化,那种不顾一切想奔跑的劲头,似乎又被按下了暂停键。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