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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焦虑不安,不断地幻想着和外婆分别时,声泪俱下的场面,孟葭因此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可真到了这一刻,彼此的反应又都很平静,至少照面时很太平,大约她们祖孙两个,都不怎么善于表达内心。
这样也好,弄得哭哭啼啼的,孟葭反而更难过。
孟葭看书看累了,头往软枕垫上一歪,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但飞机上也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谁问一句,“孟小姐挺用功的。”
又有人感喟了声,“是个有心气儿的。”
渐渐的,孟葭就听不清了,等她再度被空姐推醒时,飞机已经降落在首都机场。
她揉揉眼睛,身上落下一件男士西服,垂顺的布料,挺括度极佳,不用刻意去闻,她已被一股山雾香轻柔地包裹住。
孟葭疑惑抬头,“钟先生,这是你的衣服?”
钟漱石修长的手指按住刚摘下的眼镜。他浑不在意地说,“穿着吧,一会儿车里也凉。”
孟葭恭顺地受了他的好意。她问,“钟先生平时也要戴眼镜吗?”
他大力摁着鼻梁,“度数不高,偶尔累了会戴。”
郑廷帮孟葭把行李箱放上车。
来人身穿正装,领口别着和郑廷相同样式的徽章,他样子很着急,“钟总,钱总工又出事了。”
钟漱石不悦地皱眉,“回集团说。”
“是。”
他拉开车门请钟漱石上去,目光瞥见孟葭的时候,尤其她肩上还披着钟总的西装,用疑惑的眼神看郑廷,当着面没敢多问,只说了句请上车。
这辆黑色奥迪空间很大,但气氛比来时更加阴森。孟葭只占一小块位置,坐的离钟漱石更远些。
她只管看着窗外,在路过长安街中段时,被凸显在眼前的、那份浩荡的壮观惊住,情不自禁地哇塞一声。
车厢内诡异的安静,被这一声软腔柔调的欢呼打破,钟漱石勾起唇角问,“好看吗?”
孟葭不住点头,“好看的,钟先生。”
钟漱石手肘点在车窗边,撑着头,从鼻腔里哼出一丝浅笑。
开车的副总秦义,和身旁坐着的郑廷都看向后视镜,捕捉到钟漱石这个,像是拿身边小姑娘没办法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笑一下。
秦义把车开到集团楼下,他先下车为钟漱石开门。
钟漱石理好衣襟,下车前,交代郑廷说,“把她送去学校,办好手续回来。”
郑廷换到驾驶位上,“好的。”
孟葭看了眼拔地而起的高楼,和迎面飘扬的三面旗帜,“这里是钟先生上班的地方吗?”
郑廷点头,“对,他硕士毕业就进了这里,已经四年多了。”
因为下午有会要开,郑廷怕人多误事,先打了电话给学校那边,看交费处空不空。
张院长接到他的电话,问学生的名字,郑廷说叫孟葭,是大一的新生。
他愣了愣,怎么又是这个叫孟葭的?今天他的老同事孟维钧也打电话来,说定了这孩子的寝室。
说她娇生惯养的,吃不了苦,要在博士楼那边,单指一间给她住。
现在连钟漱石的秘书,都亲自来给她办入学。
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到他们学校体察民情来了?
张院长最怕碰这种人家的孩子,处处要特殊照顾不说,又骂不得、管不得的,一言不合还要和教授们起争执,光调解矛盾,就是个令人头疼的大工程。
姓孟是吗?
张院长心里有一本账,谁家的孩子多大了,在哪里上学,他都一清二楚。这是最基本的功课。
京里头并没有姓孟的望族,说不好是孟维钧自己的亲眷,但他也不过是靠谭家的名头,自己又立不起的。
何至于郑廷都亲自出面?他可是钟漱石身边的人。
张院长很快回过神来,“郑主任,我这就安排人过去。”
郑廷说了声辛苦。
手续办的很快,郑廷赶时间,只把孟葭送到了宿舍楼下,就回了集团。
孟葭才迈了一段台阶,低头瞥见手臂上挽着的西装,提着裙子小跑两步,“郑秘书!”
郑廷开得太快,油门踩得似箭离弦,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
孟葭跺跺脚,没办法,在阿姨那儿登记后,把行李箱提上楼。
同样来报到的钟灵和刘小琳,站在门口,眨着眼看郑廷把车子开过去。
刘小琳手拢在她肩上,“灵儿,那是你二哥哥的车吧?”
钟灵心不在焉的,“哪儿?我二哥在哪儿呢。”
“没你二哥,是郑主任开过来的,送了个女生就走了。”
“什么女生?”
刘小琳指了下孟葭,“喏,长得特漂亮的那个,瞧她两步道走的,那股娇劲儿真难拿。”
说完她就学起来,也依葫芦画瓢,提起裙摆跑,口中揣摩孟葭的腔调,“郑秘书——”
惹得钟灵笑个不住,“认命吧,您呐,是做不来淑女的。”
刘小琳问,“你不认识她啊?”
钟灵说不认识,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准郑主任家的亲戚呢。”
刘小琳没再说什么,径自去问宿管阿姨。
等到上了三楼,看见孟葭正在旁边收拾行李,已经擦过的书桌上,工整放着钟漱石的黑色西服。
她怕这么放会皱掉,找了个木质衣架挂起来,熨帖地晾进柜子里,想着要再找个机会还他。
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挨场冻,比起和钟漱石这样的人物往来,她宁肯去吃药。
车牌钟灵没有看清,但这件衣服她却眼熟,趁孟葭铺床单时,悄悄打开柜子看了眼,没有牌子,只在衣摆处,有一枚手工刺绣的斜体印记——“shi”,是她二哥的无疑。
钟灵觉得这行径不怎么地道,做贼心虚地关上柜门,正好此时,孟葭也回过了头,困惑地打量她。
她礼貌伸手,“你好,我是钟灵,你同学的发小。”
“同学?”
钟灵指了下那个鹅蛋脸的姑娘,“对,她叫刘小琳,住你隔壁的。”
她们俩刚才在楼下翻名册,又问了宿管,三五句的功夫,把能打听清楚的都问到了。
孟葭回握她一下,“我叫孟葭,见到你们很高兴。”
刘小琳坐在沙发上问,“高兴归高兴,但我还想说,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她说话时的姿态、手上的动作,都让孟葭看得不大舒服,半点礼貌都不讲的样子。
但孟葭不介意,本来她也只是来上学,并不为交际,大家明面上相安无事,已经很好。
她睁着一双潋滟明眸,看向刘小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钟灵在一旁解释,“是这样,小琳她跟你一样读大一,学法语。本来是只有她一个人单住的。”
这是孟葭第一次见识到这一帮人的作派。究竟什么家世?连寝室都要独占一间,不和同学们来往。
难怪这里看起来不大一样,有别于普通寝室的下桌上床,只一张单人床和独立的书桌,与衣柜各自分开,面积也比一般的地儿更大。
她如实说,“我在阿姨那儿领钥匙的时候,她让我来302的,至于为什么,恐怕回答不了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刘小琳也不再追问,“随你吧,反正我又不常来的。”
钟灵调侃她,“你又不天天来了!谁说要继承她姥爷的事业,立志当外交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