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伤离别,蔷薇有孕(2 / 2)
我道:“很多很多,一辈都说不完。”我的鬓发乱了,沾了泪水黏在脸颊上,乱糟糟的。十四抬起一只手,替我捋在耳侧,道:“那就长话短说。”我道:“我本来就啰嗦,没法长话短说。”十四反脑看了眼案上的错金缕花镶玛瑙西洋钟,褪去笑容道:“原有一刻钟,现在...现在我要走了。”他直起身,我本能的抓住他的袖袍,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十四道:“你不用动,也不要送,就坐在这儿,就当我只是去乾清宫复命。”
我刚刚才止住的泪,哗的又淌了下来,我咬了咬唇,道:“你此番去青海,回来之日必然朝政大变...”十四纳闷的看着我,我强忍着悲戚,接着道:“将来会发生的事,谁也说不明白,但你一定得记着,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我都会等着你盼着你。你...不管京里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必担忧家里,我会好好的教养弘明阿醒,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们。”
十四似懂非懂,正欲开口询问,外头张芳芳在催促,道:“主,时辰到了,皇上和大臣们还在等您呢...”十四心头一紧,握住我的手,道:“我得走了。”我仰着脸道:“万事以身体为重。”十四低低应了一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松,终于绝然转身而去。
我的手举在半空,听着他的脚步转过花厅,看着他模糊的身影从花窗过去,半响,才缓缓的垂下,放在膝盖上,凝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久久都无法移开目光。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响,我知道十四要启程了,心中一慌,急乱中奔出凉阁,一径往外跑。德妃被儿撂在一旁没理,已然有气,见我急哄哄的往外跑,便斥道:“你又要做什么?”我实在没得心情理会她,就算要杀要剐,我此时也是顾不得了。
我穿着花盆鞋,咣当咣当的跑过宫廊,跑得唇干嗓裂,连气都喘不过来。眼见离午门还有甚远,便慌不择的往佛阁上爬。佛阁是一座小木楼,建了四层,可望见宫外。我提着袍,眼泪打湿了我眼前的,爬到二楼时有佛阁当差的宫女出来请安,我没时辰理会她,几下脱了花盆鞋,一步并两阶的往楼上跑。好不容易到了楼顶,才发现四下的门窗都上了锁,我根本无法看见外面。喊宫女拿钥匙开门已是来不及,我狠了狠心,用花盆鞋一把砸在玻璃窗上。玻璃迸裂,碎片弹到我的脚踝,鲜血直往外涌。
可我连疼也不知道了。
蜿蜒的宫廊,一重一重的宫阙尽收眼底,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往四下寻了片刻,才寻见十四的方向。从午门到德胜门,连绵的人影在攒动。碧海蓝天下的皇城,显得为渺小,而那一队出宫的人马,便如那廊柱下逶迤的蚂蚁。我看不见十四,但我知道他定然就在其中,心里便稍得宽慰。细细的盯着,唯愿能辨认出他来。十四的队伍缓缓的离开皇宫,缓缓的行入城中,缓缓的...终于与北京城融为一体。
身后有宫女猛然一声尖叫,我的眼泪被风吹干了,竟返身给了她一个笑脸,道:“玻璃很贵吧,内务府问起来,就说是我不小心打碎了,如果要赔钱,往十四贝勒府领就是。”宫女惊慌未定,跪下用帕替我缠住脚踝流血处,道:“福晋,您受伤了。”
我低头看了看,温和道:“没事。”
宫女想要包扎好伤口,我却挪了挪脚,踮着脚尖,穿过一片玻璃碎片,不紧不慢的往楼下去。我的心空了一大半,连知觉也麻木了,周围的一切都感觉不到,连疼,都像是割在别人身上。我拎着一双花盆鞋走回德妃凉阁,德妃还未开口训斥,见我身后一个一个的血色脚印,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佛阁当差的宫女扑通跪下,连忙将前后之事说予德妃听。掌事的嬷嬷唤了御医来给我消毒,包扎伤口,顺便替我看了看脉象。
御医诊了左手,又诊了右手,又是问饮食,又问我是不是头晕之类,问了好一会,面色凝重好像我得了癌症似的。德妃问:“可是她身体有问题?”御医沉吟片刻,抱拳道:“启禀德主,十四福晋的身体甚好,只是...”
德妃道:“只是什么?”
御医道:“卑职以为,福晋许是有孕了,但因时日短,卑职并不敢十分肯定,依卑职之见,不如请其他御医都来瞧瞧。”德妃呆了一呆,旋即又欢喜道:“快快,快去把御医院的医都给我叫来...”又朝嬷嬷们道:“快去拿几个软垫给福晋,还有参汤也要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