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怎能总想着儿女私情?(1 / 2)
宫里所有传去行宫的折子都堆积一处,康熙勤政,有时不等臣子分类,便要呈看。我的书信夹在折子里被康熙撞上过数次,圣心愉悦时,若偶尔不见十四人影,康熙就会拿此事笑话,道:“他又躲哪去看他媳妇书信了?”众兄弟心照不宣,皆畅然陪笑。
这还不算什么,令康熙对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另有旁事。
据说——此乃圣驾回鸾后我听九爷说的。据说那日在科尔沁大草原,康熙猎得数只狡兔、牛羊、还有狼、狐狸等。正要回行宫,岂料遽然晴空霹雳下起倾盆大雨。康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说要吃烤肉。这可急坏了八爷,当时为了轻装上阵,又离行宫近,故而压根未准备膳食上的东西。然后,我偷偷塞在十四马车里的那几包东西就派上用场了。
连康熙也惊呆了,他不过随口一说,不想还真有人带了盐巴。
偌大的随扈队伍臣子侍卫,竟只十四带了盐巴。后来,康熙又发现,居然还有降火吃的龟苓膏,还有淋雨后防感冒的药茶,而一堆五颜六色的小荷包里,装满了的肉片。
十四自己也不知道里头有这么多东西,他瞪着眼睛,死命瞅着张芳芳掏百宝箱似的一样一样往外头扔。草原上的雨来得快,停得更快,康熙的烤肉还没熟,漠西部落就传来紧急军事要务,御驾遂匆匆回行宫休整。
入夜,康熙歇下,众阿哥围坐篝火旁把酒言欢。云丝缕缕星光漫天,犹如一地碎彩晶莹。草原幽静深远,让人心生敬畏。四阿哥手中拿着火钳,拨弄手臂粗的木棍,道:“我记得离上次咱们几兄弟一起喝酒,还是康熙三十五年,噶尔丹绍莫多之战大获全胜,皇阿玛喜不自禁,在乾清宫举办盛宴,命咱们不醉不归。”
十四道:“我怎么不记得?”
三爷一笑,道:“你那时才几岁,德娘娘护着你,不许你吃,自然不记得。”八爷也笑:“那回十三吃得烂醉,第二日睡过了头,去尚书房迟了时辰,正好被皇阿玛逮住,可没被骂死。”十阿哥逗得哈哈大笑,道:“我想起来了,其实那日我也迟到了,但我从后门溜了进去,皇阿玛没瞧见。”九爷一叹,道:“可惜十三没来,若不然,可真算齐全了。”
八爷道:“我想起一句诗: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再思咱们几兄弟,荣华富贵无人可比,却少了百姓家的亲近。”他举起酒壶,朝三爷、四爷道:“三哥、四哥,咱们年纪相仿,一齐长大,我小时母妃地位不高,你们却从未嫌弃我。今儿我敬你俩一杯,无论今后如何,咱们永不忘今时的兄弟之情。”
四爷扔开火钳,抱起旁处酒壶,豪气道:“说得好,咱们一干为尽!”烟圈在灯笼下袅绕升起,火红的炭木烧得哔嗞作响,烈风吹起大清的国旗,在夜色里潋滟飞扬。
他们的笑声传得很远,让康熙闻之欣慰。
几位阿哥中,只十三留在京城,这叫兆佳氏极为恼火,感觉在福晋堆里抬不起头。连大阿哥府上有侧福晋生子办宴席,她也借故未去。十三倒没所谓,被人忽略的生活,他早已习惯。我闲着无聊,就去十三院子里打探,看他有没有十四的消息。十四可真够意思,不仅给德妃写信,给他尚书房的老师写信,给十三写信,连他的哈哈珠子,他也写了。
唯独不给我写!写给我的话,永远都让德妃转达。
十三道:“他们一切甚好,再过半月就会回宫。”我端着信纸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一个字眼都没提我,不由恨恨道:“他们倒逍遥自在,四处玩,四处闹,拿着国库的银子,花个痛快!”十三噗嗤一笑,道:“在我跟前说说就罢了,可别让外头的人听见。”
他语气亲厚,好似与我相熟已久,使我颇觉尴尬。
十三转了话头,道:“上次你说学过洋文,我偶得了几本洋文闲书,想不想看?”其实以我的英语水平,看英语还十分费劲。但此时是康熙四十三年啊,英文是多么稀罕的事,我怎能不凑热闹?便欢快道:“好啊好啊。”十三见我高兴,也笑了,道:“你随我进书房挑。”
以我的观念,男女是完全可以自由平等交往的,再说我与十三坦坦荡荡,也没多想,就跟着他入了里间。
十三的书房很大很大,是十四书房的x倍,就像一个图书馆。书本、卷宗、图册、甚至还有竹简,从地面一直码到了天花板,叫人叹为观止。他带着我在书堆里转悠,我问:“这些书你都看过?”十三道:“不敢说本本都看过,总归看了大半吧。”我惊道:“如此多的书,看完得花多少时辰啊。”十三从书架上取下七八本装订齐整的书册,放在案几上给我瞧,嘴里道:“我没有母妃,兄弟又多,只有品论诗书的时候,皇阿玛才会夸赞我。”
英文还很新,用毛笔誊写,我问:“你抄的?”
十三指着中间两本,道:“只两本是我抄的,洋文字我写得不好。”我笑:“用毛笔写当然写不好。”其实并不全是,还有一本叫《论开发》,一本叫《真正的英国人》。我随手翻了两页,里头竟然提到了银行、保险、所得税之类,看到现代化的名词,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然,我确实已经隔了一世。
我道:“这些对治理国家或许有好处。”十三不想我竟然懂,欣然一笑,道:“可惜不适宜咱们大清朝。”我推开书房的窗户,有蝴蝶在花枝上采蜜,阳光灿烂,我沐浴在阳光里,笑道:“咱们大清朝有大清朝的发展历程,外力难以改变。皇阿玛是千古明君,未来的事你我说不准,但眼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已是足够。”
十三的笑靥像天际的一抹彩霞,道:“你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女子。”
我愣了愣,忍不住抚腰大笑,以我调剂的什么鬼亚述学的专业,教授的讲课内容,在我眼里,就跟阿凡达到了新大陆似的。满脑子都是王宝强那句:这是啥!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