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晓大义铁山落泪(2 / 2)
恰在这时,手下爪牙来告,看见周乾干带兵来了丰乐场,跟一群泥人似的,狼狈不堪,正在水西门吃午饭。
马武哪里还顾得上周乾干,他得赶紧去县城看看,无论如何,他锁定的姨姐夫姨妹夫这两条鱼儿不能让赵子文摸走,摸走了,谁来替他的马帮披荆斩棘?
于是,赶紧跟蓝蝶儿讨了几粒碎银子,急匆匆地独自出门去。
刚到城北,远远看见杨铁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自己前面走。
小跑着撵上去一看,杨铁山乌鸡眼一对,面上阴阴沉沉,难看之极。
二人相遇,杨铁山见了马武,如同没见,依旧一副谁欠他八百文的架势与其擦肩而过。
马武叫道:“诶!怎么回事?你眼睛又长到头顶上去啦?”
杨铁山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道:“滚!”
马武一怔,嘻嘻笑道:“不对呀,你得逞了,怎么还这副嘴脸?莫哭莫哭,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回县城去看看吧,说不一定大老爷会给你带来什么惊喜呢!”
杨铁山回头怒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放个屁都是香的?”
马武一愣,哈哈大笑:“那倒不是,不过你羊杂碎放屁绝对是香的!不信你就去县城,保管有人要买你的香屁。”
说罢扬长而去,边走嘴里边喊叫:“卖香屁咯!卖香屁!五十两银子一个!十个打八折!五十个打五折!谁买谁发财!卖香屁咯!卖香屁……”
杨铁山被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个神棍,说他放个屁都是香的,他马上就开染坊,这是什么意思?
现如今,蒋黎宏的股票丢了,上头绝对要追责,税狠人死在自己手里,他的余党也绝不会干休,马武这厮……又憋着什么屁?
带着一腔的疑问和一脸惨淡愁云走回自己的老宅,一进门听见嘚嘚嘚的木鱼响。杨铁山心一沉,老娘信奉佛主多年,从未在家里敲过木鱼,今天怎么想起把木鱼搬家里来敲了?难道什么事把她惊着了?
走进堂屋,老娘果然跪在神龛前,手捧木鱼,边敲边叽咕。
杨铁山一声叹:“妈,你这是做哪样?这么大岁数了,这样跪着受得了吗?”
老太太回头一看,木鱼不停,口中念道:“铁山啊,我不敲,就没人替你敲了。你老汉做了一辈子穷秀才,不争名不争利,只为争一口气,他死的时候是怎么交待你的?”
“妈,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桌子上吧。”
杨铁山缓缓转过身,桌子上方方正正码着一堆股票,走近一看,股票之上赫然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奉师命,股票交还给你,若再帮着贪官祸害穷人,甚至穷追不舍,定取你性命!
杨铁山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兴师动众,为了拿回股票大开杀戒,没想到人家竟然将股票双手奉到府上,这叫什么事啊?
杨铁山啊杨铁山,你简直……!
还有何面目大言不惭,说什么斩妖除魔、说什么为国为民,到底谁是妖谁是魔?人家这是为什么?
想到此,杨铁山颓然坐到板凳上,泪水唰地就下来了,凄然道:“怎么会是这样!”
老太太听不全懂他这意思,停了木鱼叹道:“唉,老啦,没得用了,敲了这一会儿就敲不动了。铁山啊,人一辈子有许多事情都想不到,灵神不保悖时人,不做亏心事,就不怕人悖时。我不敲了,悖时不悖时由天吧。”
“妈,我没想做亏心事……我只是害怕别人做亏心事……你……你不用为我担心……”
杨铁山流着泪,努力想把话说完整,可偏偏还是断断续续。
老太太没有看到杨铁山痛哭流涕的样子,只当他被吓着了,安慰他道:“我没有为你担心,我只是担心冤死的人太多了,大眼睛菩萨也会看不清楚。……好了,不多说了,你去歇会儿吧,我去给你弄口吃的。”
老娘常把大眼睛菩萨挂在嘴边,大眼睛菩萨是谁,杨铁山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做的许多事都瞒不过老娘,甚至杨小山买了多少股票都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股票的命运如何,怕是大眼睛菩萨也不清楚吧?
管他呢,要报应就找他杨铁山吧,跟老娘一点不沾边。
“妈,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有急事要出门,马上就走。”说完,还是忍不住又问道:“他……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老太太莫名其妙,一张老脸十分迷惑,反问道:“你说谁?哪个为难我?”
“送股票来的人啊?”
老太太看着他,摇摇头,颤巍巍跨出门:“我都不晓得这些票票怎么钻出来的,谁会为难我这样一个老婆子?把你那东西收拾好,我可不给你看管。”
这老太太竟然不知道这有多凶险。
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杨铁山一抹眼泪,站起来撵出门道:“妈,去成都跟柳枝和穗儿一起住好不好?一家人彼此有个照应。”
老太太站了站,倔犟地回答道:“不去,我就守着我的老宅子。”
“妈,我求你了。”
老太太不吃他这一套,头也不回:“我去赶个庙子,你出门把门锁上,钥匙我拿走了。”
说完,提了个香篮子径直走了。
杨铁山愣了一会儿,寻了根麻袋进屋,把股票一股脑儿全塞进袋子,然后提进自己的卧房,往柜子里一塞,一把锁锁了,骂道:“税狠人,你是故意来死在老子手里的,你这个蠢货真不要脸!”
骂完,大步出门,在杨家三巷叫了抬滑竿,一屁股坐上去道:“快,去县城。”
芝兰老茶馆
今天的生意火爆异常,满茶馆的茶客都在为县衙失窃案争相发言。
一个道:“这种事,量他蒋大麻子不敢往上报,报上去不但乌沙保不住,搞不好性命都有亏。”
另一个道:“不报?不报他拿什么来填这个窟窿?十个麻子九个怪,我敢跟你打赌,他指不定憋着什么损招呢,绝对要报。”
又一个道:“我听说从桃树园郑矮子那里刮来的银子都遭洗白了,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给他留下。那一帮跑腿的看到留下十来个就死了六个,血糊糊的,当时就麻爪了,除了巡防营的兵,没有一个敢上前,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死在大堂上。”
“你这话没人信,别人我不敢肯定,猪招官、黄福生两个也敢开溜不照应?再说了,这是失窃,他完全有理由把一切罪过推给巡防营留守的兵,他急归急,恨归恨,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怎么会有你说的那样窝囊。”
“这个蒋大麻子阴险的很,他又不是猪,你们听到的绝对是鬼话。”
“就是,听风就是雨。昨天晚上我还听说猪招官大半夜出来敲刘烧腊的门,又是酒又是菜,刘烧腊那些卖臭了都没人要的猪脑壳肉连一根毛都没有剩下,就连李拐子柜台上的花生米都赊光了,偏你们把他说得如丧考妣,哪个信嘛。”
“死了五六个,他还有心思喝酒?”
“死的又不是他老汉,他连酒都不喝了?你说话才笑人。要我看,最倒霉的是巡防营的看守,大白天睡大觉,大意失荆州,下场绝对一个字,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