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豹变(2 / 2)
地下金库被搬空了六七成,却也没让人失望,还剩下很多。见过杨克定留下的金银,申式南还是又被震撼了一回。
回袖管着府里的日常开支,其实对钱财没太多感觉,可还是被地下金库那巨量的、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惊呆了。裴寒也震撼不已,不过,他对名利看得不重,倒也有几分定力。
申式南大喜过望,长舒一口气。有了这笔钱,起码三五年内的铁鹰卫军饷不用愁了。
三人粗略清点,地库里没被搬走的金银加起来,大约折合三百一十万两银子。清点很容易,因为只有金银,没有其他珠宝翡翠。
三人各带了一些金银出来。申式南决定将此地买下,作为河清船运的备用总号。同时,在苏州府和松江府买下三四处宅院,一方面是作为河清船运的经营之所和住宅,另一方面作为恒产。
人无恒产,则无恒心,这道理是没错的。孟夫子说了,无恒产而有恒心的,只有“士”能做到。这可天底下,士能有多少呢?又有几个是同他一条心的士呢?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将大事做到底。做事得有人帮衬,能帮衬的人,除了“士”,更多的是普通人。大多数的人,看的是你的势,而势最明显的体现就是恒产,是家宅。
到了官府一问,荣秀小筑的原主人是沈万三的一个不记名外室,她孤身一人,死去之后就成了无主之物,再后来就被收归官府所有。可官府收归之后,才发现只剩残垣断壁,不值几个钱,是以官府也懒得管。
荣秀小筑周边全是无主沼泽地,申式南要买下荣秀小筑这个破宅连同周边的土地,官府自是乐见其成,当天就把手续办好。
白蚬湖探宝之旅比预期的顺利,申式南没有耽搁,留下回袖和裴寒监督金银转运。他则继续前往浙江按察司赴任。
其中一笔金银是调拨给桃哥,用于养殖鸽子和花满汀的筹建,以及河清船运和海晏船运杭州分号的筹建。
钱樟落明白了侯练的遭遇之后,对她亲近了不少。拉家常的时候,钱樟落意外得知,只比她小一岁的侯练,竟然读过《陶朱公养鱼经》和《齐民要术》,熟知陶朱公的经商与用人之学。
侯练十一二岁时,就很喜欢下河摸鱼。十三四岁时,经常跑到外婆家附近沼泽地捉鱼,由此养成了野性子。好在父亲挺惯着她,没有逼着她必须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十五岁及笄礼后,她向父亲借了点钱——是真借,约定了本息数额和归还日期——然后买下一片桑田,又雇人在桑田里建了六个鱼圃(鱼塘),从团鱼、鲤鱼和神守(鳖)等鱼虾的品类选择,到雌雄鱼苗的多寡比例,再到鱼饲的制作,等等,她都亲身参与。
结果,十六岁的她,不但连本带息还了父亲借给她的钱,还小赚了一笔。直到今天,刨去雇工的钱,她的桑林和鱼塘还每年给她带来二百多两银子的收入。
更关键的是,她发现《陶朱公养鱼经》采用的度量衡与周制和明制都不一样,却与汉制一致。由此,她断定所谓的《陶朱公养鱼经》,其实是后人假托陶朱公所着。
可惜的是,侯练的父亲在家族里说不上话,没法给她更大的支持。就连她的婚配,族里长辈都要干涉,意图将她许配给镇江府通判的傻儿子,只因通判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
为表不满,她借踏春和走亲戚为由,离家来到姑母家小住。父亲知她心意,却也扛不住族中耆老一再施压,于是默许了她的离家。
申式南一到杭州,就先买了一栋三进宅院,这才到浙江按察司就任。可他还有一个职务,那就是新昌知县。五日后,他留下妻子、母亲和一部分人在杭州,自己带着回袖、苏苏、言婴和花醉等人上任绍兴府新昌知县。
据说新昌民风骄嚚,果然,申式南还没正式到任,半路就接到拦路告状的,而且被告正是他。
告状的是三个甲首和一个里长,起因是县衙鼓励开荒,可山民开荒之后,官府竟将其归为官田。原告要求县衙归还民田并赔偿青苗损失。
状词里甚至列明,正统初年,新昌共有官民田地山塘三千一百顷,其中田二千顷,地六百顷,山五百四十顷。这是证据。可这证据来得蹊跷,没有人指点,就凭几个甲首和里长,怎么可能知道官府的田地数据?
申式南呵呵冷笑,不知是何人想给他这位新任知县下马威。申式南一行刚到县衙,还没来得及上任,一伙人就手持腰牌风尘仆仆闯进县衙。
为首之人是申式南老相识王炬。王炬带来圣旨和吏部任命文书,任命申式南为左佥都御史,巡抚云南四府诸司。即刻上任,无需回京复命。
新昌知县还没上任,就被改任新职。申式南奇怪的是,他也没地方为官的经历,怎么就直接进中枢,成为京官了?
左佥都御史是都察院下设的官职,正四品,上面还有正三品左右副都御史,以及正二品的左右都御史。大明的巡抚机制,起源于懿文太子,后来,永乐帝为安抚军民,曾派遣吏部尚书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申式南的巡抚与蹇义等人一样,并非固定官职,属于临时差遣。
尽管如此,巡抚依然权责极大,包括清理吏治,安抚流民,抚恤灾民,平定叛乱,镇守边关,整饬边政,举荐贤才,宣化德政,陈明地方利病等。
不过,申式南能巡抚的,仅限云南承宣布政使司的永宁府、临安府、广西府和广南府等四府,以及南甸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和车里宣慰司等各宣慰司宣抚司。
“高举(王炬字高举),上面这是何意?”申式南悄悄问。他是真不明白,上书《麓川靖安疏》并自荐代天巡狩后一直没下文,为何又突然来了这么一道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