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北镇抚司牙口好不好(1 / 2)
正统九年,端午休沐。一早,申式南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申佑的号房。
外人并不知晓他二人的关系,毕竟一个是温州府学来的,一个是在昆明参加乡试的贵州娃。
偏偏二人长相都随母亲,一个是尖脸,一个是方脸,且年龄小的申佑个子反比申式南高壮。
申式南知他经济条件不好,平时的用度都是靠朝廷对每位太学生的定例赏赐。
“又劳兄长费心,我平日吃得饱,这就够了。兄长下次不可再带,这口腹之欲一旦养成,来日何谈做个清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申佑一边将书信装入信封,一边道。
“天赐此言差矣!照你一说,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都是贪官了?你不能因为仰慕刘晏的清廉,就要求天下人都不能吃鸡。此其一。”
天赐是申佑的字。申佑年少时,父亲被一只黄斑老虎叼走,他抄起杀猪用的槌棒猛击老虎,老虎吃痛不住,只得丢下口中猎物逃走。
十六岁赴昆明乡试前,私塾恩师觉得他虽未年满二十,但心智成熟,属于提前成人,于是给他取字天赐。
申式南笑呵呵地拆开一个纸包,接着又道:“其二,你只有体验过吃鸡的美妙,胸中才会有大目标,比如要让天下人除了米面吃饱,还能三天吃一鸡,两天一火烧。有这样的目标,百姓才会觉得跟着你有奔头。你以白粥素面为荣,难不成你觉得天下人只配过这样的日子?”
申佑听了摇头苦笑,他这番强词夺理,自己竟一时无法驳斥。仔细一想,这套歪理邪说又竟有几分道理在。
“先尝这个,河间驴肉火烧,要趁热吃。油鸡冷掉也不影响口感。”申式南不由分说,直接将一个驴肉火烧塞到申佑手里,自己拿起另一个火烧大口咬下。
申佑依言也吃起来。申式南吃完,察觉出他情绪不佳,可能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习惯,他多半是没嚼几下就大口吞咽。
“可是家中有变故?”申式南扫了一眼申佑之前放下的书信。
“不曾。只是有点奇怪。”申佑道:“我来国子监后不到一年,收到家书说父亲偶感风寒,但无大恙。父亲在信中又说,母亲近来对习字颇有痴迷,往后的家书便由母亲执笔。”
“嗯,然后呢?”申式南没发现问题。
“此后收到的家书都是母亲执笔的,每次都三四十字,往往七八个月才等到回信。”申佑道:“字迹的确一次比一次工整,看得出母亲练习很勤奋。”
申佑说完找出四封家书递给他,第一封的确是父亲的笔迹,第二封的字迹如同开蒙不足三月的孩童写的,只能勉强辨认。第三封字迹稍好一点,第四封也就是最近收到的一封,字迹果真大有改观。
申式南还是没看出问题。申佑接过他递还回来的书信后,摇摇头道:“就是一种感觉,奇怪的感觉,但是说不上来。算了,先不管这个。”
“按规定,满三年的太学生有一次探亲假,你这是来北京后没回去过?”
“嗯,我未足三年。先生找我谈过,离会试不到九个月,与其省亲路上浪费三四个月,不如好好备考,中进士后衣锦还乡,以报乡恩、亲恩。我也是这样想的。”
兄弟二人没聊太多,申式南就回到新买的小院。
与往年端午一样,年轻男女纷纷拿出了一年中最紧俏的打扮。有的去通州看赛龙舟,有的去城东赛马,有的则参与射柳。
申式南与阮归思来到城东一处有射柳游戏的地方,挑了视野良好、人不多的一棵树下,阮归思摊开地垫,摆上吃食后,就自个儿寻热闹去了。
巳时正,钱樟落款款寻来。随身丫鬟想来与阮归思一样,也野一边去了。
钱淙流改任京官后,在城西购置了一套二进宅院,一家人从冯府搬出。两人通过阮归思的竹箭传递字条,早就秘密约好端午一起看射柳。
午时三刻,东面官道突然蹿出两匹快马,后面紧追着十二匹马。追逐引得人群鼓噪,有人开骂,后面的马群有人打起呼哨。
似乎为了避开射柳的人群,前面两匹马竟然朝着申式南二人奔来。
“是表妹!”钱樟落先认出马,再认出女扮男装的冯苞苞,随即挥手示意。
但冯苞苞只作不见,径自打马走远。后面追的十二匹马眼见追不上,索性在二人身旁停下来,十二匹马团团围住。
“认识那两小子?”其中一位衣着华贵,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人开口问,语气嚣张。
申钱二人低头收拾地垫和垃圾,并不理他。
“喂!我家少爷问你话呢,知道我们老爷是谁不?”穿家奴服饰的一人来气了。
申式南正要回话,却听得马蹄声响起,原来是冯苞苞去而复返。
“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家伙,有本事冲我来,干嘛为难我表姐?”冯苞苞娇声呵斥。
她声音本来就好听,骂起人来给人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
“嘿!你小子怎么不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告诉你,输赢是看自家实力的,没实力你也敢赢……”一位穿着普通,但明显趾高气扬的酒糟鼻青年上前靠近冯苞苞嚷嚷道。
“你离我远点,你口有多臭心里没点数么?”冯苞苞毫不掩饰嫌弃之意,拨马让朝一边。
“你……不识好歹,好心提醒你。你知道你惹了谁吗你?有英国公……”
“咳……”酒糟鼻青年的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打断。阻止他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华贵男子。
“给你,小爷我不稀罕……”冯苞苞右手从袖口摸出一叠东西,不时敲打左手手心,道:“不过区区六千两钱庄的银票,加武清县区区一千八百亩地契,这么点小财,我冯家还没放在眼里。”
“堂堂河间王后人,也不嫌丢脸,不惜伙同当任都指挥使和和当任知县设套。啧啧……”
两名华贵男子对视一眼,各自抽出武器,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抽出腰间武器,将四人团团围住。仅两位文官气质的人没动。
“你既然识破我们的身份,就不该赢这场赛马,更不该自作聪明转回来送死。”一名华贵男子阴恻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