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预演过的集体自戕(1 / 2)
“还有你,王通,你说你不该死吗?”谭子同突然大喝一声,言辞质问:“两军对峙,你以王师之名,竟然提出清化以南划归黎利!通敌叛国你还有何脸面活着?怕死你就别带兵啊!”
王通、陈智、柳溥三人虽然被绑,口却没有被堵上,可眼下三人一个字都不敢说。
“谭子同,王通等人即便有罪,也不该你……”周历高声制止,想要说服对方缴械投降。
“闭上你的鸟嘴,让我把话说完,否则我现在就砍了这三颗脑袋!”谭子同猛然抽出长剑,指向周历,厉声喝道:“我们本来是交趾人,是大明的子民,我们本来可以在南京杭州做官,可以在泉州广州经商,可以用大明瓷器,可以喝大明的茶叶,可以穿大明的丝绸,老了可以回到交趾享受天伦之乐……结果呢?就因为这些人,我们失去了梦想,失去了家园。”
“我本来是要把他们一起绑到午门前,让我的大明同胞看看这些人都干了什么,让大明的文武百官睁大眼看看,他们舍弃交趾害惨了多少家庭。”
谭子同冷静得可怕,惨然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同胞,我的手足。我只会杀该杀的人,没错,马骐和他的手下,还有山寿,是我们杀的。两位杨阁老的儿子,我们也没杀。”
谭子同又指了指鬼头刀下的三人,道:“我也不会杀他们。本来我想杀了王通,因为他通敌叛国……”
奇怪的是,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没有一支箭射向他。
“但我现在不能杀他。”谭子同咬了下嘴唇,字正腔圆高声喊道:“因为我要向你们证明,我们不是恶人,我们不是刁民,我们也不是乱臣贼子,我们是你们的同胞,是你们的手足。我们只想让你们,让大明的子民,让大明的文武百官,知晓我们的心声——请你们,今后,不要再舍弃同胞!”
说完,谭子同横过长剑,双眼放出最后一道亮光,剑刃就已经划破他的喉咙。
他身后的两位高壮中年男子,六位执鬼头刀的汉子,十二位弓箭手,齐声高呼:“不要舍弃同胞!”
喊完尽皆自刎而死。短剑早就藏在腰间。
这场面,完全出乎意料!这阵势,显然是预演过的。包括申式南、周历、潘德森、刘捕头等人在内的所有官吏将士,都怔在了当场。
没有人下令,军卒捕快也一动不动。
良久,申式南才看向刘捕头和潘德森,道:“收集物证。尸首让兄弟们好生收殓,不可辱没了手足同胞。”
天不亮就全城搜捕,动静闹得很大。返城的路上,在申式南的暗示下,胡观故意找了一辆只有车板的牛车,载上王通等三人,慢腾腾回大理寺。
路人的指指点点又不犯法,护送的军卒捕快都没有干涉。
结果才刚到大理寺官署,刑部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顺天府府尹和通判等各位头头都已经等在门口。想必早有人将路上见闻飞报给了他们。
申式南和胡观倒没所谓,反正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周历人则暗暗叫苦:案子破了,摘桃子的人也来了。
申式南佯装看不懂他们的官服,自顾走进大理寺衙门。胡观犹豫了一下,也低头跟着走进去。后面的周历等人,却不得不堆起笑脸接受上官问话。
趁着人都在门外,申式南问胡观:“你以前吹牛说认识三个说书先生?”
“没说过。”胡观没好气地道。
“嗯?”这回换申式南不解了。
胡观白了他一眼,道:“我只说过我认识四个说书先生,而且还请他们喝过酒。”
“这几天也认识几个捕快军卒了吧?”他知道胡观家里有钱,却没有看不起三教九流的习惯,反而乐意结交。
胡观果然拍胸脯道:“那当然,与好几个都喝过了。还真别说,这些捕快还有军卒,别看他们平时被吆来喝去的,却是各有各的本事。”
“嗯,兵马司是我们请过来帮忙的,午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我看那个潘副指挥值得一交,晚上你陪他们多喝点。不过,今天大伙情绪都不高,喝闷酒也不是个办法。”
申式南道:“不如你多叫些人,比如说书先生,比如楼里的姐妹,叫几个做席纠。”
胡观听言,晃着脑袋左右看了看他,道:“你不对劲,你今儿不对劲。”席纠一般是文人雅士才玩的调调,大字不识的捕快军卒喝花酒的还真不多。
申式南踢了他一脚,道:“你才不对劲。我是担心你们喝闷酒伤身。”
胡观闪身避开,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哦,你是想让晨间的事在坊间……”
“唉,兄弟们喝高了,说些醉话,也是常有的事嘛。”申式南依旧不动声色地道。
有录事送来表册,军卒轻伤五人,疑犯死亡二十人,其中二十来岁的有四人,四十多岁的有四人,其余十二人均为五十岁以上老卒。
“尽快与户部核对,查清所有人的姓名户籍。”申式南将表册递还,眼睛仍然看着墙上的几个名字沉思。他感觉表册被接过去,对方人却没动,微觉诧异,便转头去看,是一位身穿正四品文官服的中年人。
他刚要行礼,中年人却将手中表册递给录事,录事接过转身出去。“陈布林是户部主事,掌江西户籍。”中年人指着墙上贴着的其中一个名字道。
“多谢商大人指教。他管江西的话,那就通了。得马上审讯软轿中人。”申式南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大理寺正四品就两人,能够将二杨案合并调查,并一眼看穿我的疑惑,除了我们祭酒大人盛赞不已的左寺丞商大人,恐怕没有第二人了。”
“不愧是栖桐的外甥。”商屹道:“这个案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商屹不是无能之辈,这一系列案子,他早就看出不寻常,奈何没了年轻时的锐气,不敢放开手脚去查。
但申式南周历每天的进展,他都仔细看过卷宗,也详细问过下面参与的人,不然也不可能看出陈布林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