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危局(2 / 2)
宛城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在看着呢,何驰强则太子强,何驰弱则太子弱。强则可以开百年盛世之基业,弱就是去黄河两岸撒钱豢养士绅助其扩张。也罢,既然是自己拉起的大旗,何驰就有义务自己将这大旗立起来。
“派传令去通知轩辕关守将,未见何某项上人头不得入关。立刻聚拢宛城守军撤防,带着耿平出宛城南门十里下营,未见何某项上人头不许轻动。”
“……”
“军令如山。”
“得令。”
夏侯珏领命出了郡守府,正与传令兵交代任务,潘安就走了出来。
“何大人恐夏侯将军执行起来打折扣,故命我来监督。”
“我知道了。”
经历过战阵的夏侯珏怎么不知道这时的凶险,王匣和那两名骑兵很可能已经没了,这少氏一族已经铁了心要造反。这个时候若是一个脑子正常的将领,只需要派人去轩辕关报信,宛城城门一关守到三更天,轩辕关轻骑就能杀到。这是一个正常的战术思路,也是皇帝设下的一重保险,当王匣失去消息的时候这个保险就应该启动了,何驰却迟迟没有按下这个保险按钮。
回到公堂上,新任的宛城县令叶立被何驰点了名字。
“宛县县令叶立,参见何刺史。”
“我只有一道命令,派人拿着锣去走街串巷,告诉宛城百姓,今晚宵禁谁都不许出门。居无定所者全部收纳进县衙之内,此乃军令,别给我打半分折扣。”
“遵刺史令!”
叶立得了命令匆忙离去,一进一出夏侯珏又出现在公堂之上。何驰一皱眉,这刀枪拼杀出来的将领当真有一股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做派,顶着死命令还要回来劝。
“刺史大人!骑勇至今未归,此等行径乃与国为敌,宛城若有失必遭圣上问责。”
“你认为宛城若如果有失的话,我何驰还会活着等皇上问责吗?”
“何驰!我知道这些人是你的亲族,你下不了手,我替你来!给此等贼人机会,他们却不思悔改,你何苦以命饲虎?”
何驰的视线盯上了夏侯珏,两人互不相让,看来刺史这个身份的威力终究是有限的,自己的刺史印又在小圣女手上,此刻只有一个总督事印挂在身上,这一方印的份量完全不够看。强的不行,就要来弱的,自己要是连夏侯珏都说服不了,那倒不如干脆守城待援呢。
“在夏侯珏将军看来那些人已经是贼人了吗?”
“不然呢?”
“恶者寡,而盲从者众。夏侯珏将军分得清谁是首恶,谁是盲从之人吗?南阳郡为天下第一郡,一旦刀兵见血,何时可以止息。”
“兵贵神速,取其首恶,杀溃一阵,便能止息。”
“确实可以这样快刀斩乱麻,可是一副猛药用对了是良药,用错了就是毒药。一天之内聚集起来的人哪有什么首恶,别说将军带兵杀过来,只要在城门前立几个卫士,他们便不敢靠近宛城半步。”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要以身犯险?”
“贼心已起!斩其身易,斩其心难,唯有逆敌而行。我何驰摆开公堂,让他们看到法度之所在,若事成斩却其心,南阳郡安定无事。若事不成,我何驰唯死而已。”
夏侯珏无法理解,一根筋扭着就是捋不直,这交换比明显有问题。在他看来,何驰就是以一个大概率会失败的结果去赌一个好结果,对于战阵之中成长起来的将领,理应借势而为保全自身的同时打击敌人。
“这不就是去赌吗?”
“夏侯将军,我要提醒你。少冲传唤不到,扣下衙役和骑勇,并非叛乱而是抗法,抗法就应该以法御之。我何驰或被抓或被杀那才是叛,才可动刀兵去杀。”
“有何不同?”
“大不同!”
“我不懂!”
“那我就解释给你听!”
何驰惊堂木一拍,夏侯珏收住了嘴巴。郡守府内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春风翻动书页的“娑娑”声回响在公堂之上。
“聚众抗法如同煽风点火,你带兵进来所谓的平乱,无非就是以火灭火。其中杀伐难免,所有被裹挟其中之人或死或伤,事后清算都以叛乱论处又要牵扯连坐,绵延百户!指一人为叛,便会有百人因此获罪,其中暗藏的尔虞我诈何某尚且无法识破,敢问夏侯将军看得透吗?打叛军是痛快,但之后以律法收尾时或罚或流何止千人。至此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千人获罪南阳郡就要少一千户人,万人获罪南阳郡就要少一万户人,这些少掉的税赋又要嫁到活着的人头上,田亩因为人力不够而荒废。这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起头的就是这叛字。”
“……”
“夏侯将军别不服气,你可知道何驰在苏州假死之事。天子手握证据清算了多少人,然而现在苏州几处盐枭聚集之地依然是老样子,税赋不明权责紊乱。对外将军可以调兵遣将杀伐果决,但是对内杀伐是最坏的手段!若以法服南阳郡,展现的是律法威严。若以战服南阳郡,展现的是什么?我昭国反贼遍地吗?大动干戈调集精锐,就为了打这些临时起意的一群乌合之众,我宁可去死也挂不下这脸来看!”
夏侯珏呆立着,他想说些什么反驳,却根本组织不起语言。
“去执行命令吧。”
“是。”
挨了一顿训斥夏侯珏憋着气退出了郡守府,这个何驰自有不凡之处,脑子里想的东西茫茫多,眼前少冲还没杀到就已经想出去了十几步后招,这等思维延展性罕有人与之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