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神魔残宫留化骨 仙子坎坷获金章(1 / 1)
前文说道,家橞是个老老实实的女孩子,修法练功,循规蹈矩,一点都不讨巧,是以她虽有莫愁剑在手,却没有其他法宝,只有一块浣女纱,即见星河老怪魔爪抓来,也不知浣女纱有多大神通,心惊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将浣女纱祭起。她得到浣女纱之后极少使用,知道此宝来历颇深,她可不知当年天河浣女的浣女纱乃是当年太阴宫主叫姮娥织就,用以平息天河水患之物,法力之强,不亚于从三界传到鸿蒙的任何一件法宝。大圣是看她肌骨瘦弱,恐她得不着浣女纱的福气,反而承受不住,因此浣女纱在八卦炉中洗涤戾气时,并未将浣女纱的神力全部告知给家橞。这浣女纱连天河之水也能平息,除非你有本领将它破了,如若不然,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逃走,它也能捕捉到你,将你困住。家橞只有这一件宝物,因此只能将它祭出,留神静观其变。及至一眼看见浣女纱在夜空中光芒夺目,不多时不但挡住了星河老怪的魔爪,四周黑气也都给浣女纱卷散,正在高兴,猛听星河老怪在黑光中一声断喝,无数黑星,铺天盖地飞来,紧接着有人大喊一声:“小妹妹留神,魔头厉害!”转瞬之间,一条欺霜赛雪一般的粉臂抓住家橞的肩膀,硬生生将家橞扯开一旁,浣女纱也飘落下来,落在家橞手中。
来人正是寒冰仙子越寒冰,她和莫十九娘等人晚到一步,知道大圣几人绕过了天残宫最后一道屏障先去了天圣山,便急忙携莫十九娘赶来,正逢家橞遇险。她扯退家橞,立即将头上青丝抖散,口中念动真言,面前立即出现一道冰屏,只听沙沙作响,那万千黑光,尽数打在冰屏之上,原本平滑如镜的冰屏顿时变得好似蜂窝一般,冰屏表面,也泛起一团一团的黑气,只见无数黑星在夜空中飞舞,围着冰屏上下流转,转眼之间,只听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响声从冰屏上传来,无数条裂纹,瞬间密布了冰屏。寒冰仙子蓦地只觉左臂一阵钻心剧痛,已吃黑气沾身,顿时阵阵麻木,大吃一惊,这才知星河老怪果然名不虚传,他尚未兵解之前,法力已如此厉害,若叫他好好的化劫转生,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当下护住左臂,急念咒语,取出三个冰环祭起空中,此宝是寒冰教的镇教之宝三才冰云环,星河老怪也不敢大意,一手取出一面白幡一晃,化阵黑烟,破空而去,转眼不知去向。寒冰仙子的冰云环刚刚飞出,星河老怪业己遁走,急忙收回法宝,化道银光,紧跟黑光破空飞去。大圣在后面看了,左右环顾,只有莫十九娘护着家橞在山头上喘息,别的人要么去了铜鼋谷和铁霜林,要么就是还没跟上来,只有一个公孙非在旁,忙叫公孙非:“老魔头不出我所料,即将兵解,只恐兵解之前更凶狠,你快去帮寒冰教主,她手臂受伤,还怕深入敌巢,中人暗算,你快跟上,勿令有失!”公孙非应了声“是”,驾剑光就追寒冰仙子,转眼到了天残宫大门之外。
星河老怪气喘吁吁回到天残宫,四面魔徒紧守宫门,外面攻打甚急,喊杀震天。星河老怪忙令叫英伽罗来。英伽罗仓皇而至,顾不得布置抵御,连忙过去看视星河老怪。星河老怪收了全身黑光,对英伽罗说道:“我中了那贱人的化骨冰屏的法力。那冰屏好不厉害,放将出来,不见敌人,敌人却能看见我,我一时大意,误堕贱婢毒计,兵解在即,性命难保。亏我知机,拼着受点微伤,才得逃回宫来。这贱人越寒冰乃是弥罗山的后人,和我们铁牙山一脉是几万年的死对头,这几万年来,不是他杀我,就是我杀他,断断续续,杀戮不停。昔听师父说,两派的恩怨若想解决,除非找齐三册‘赤帝金章’修练成道,否则两派之间的血仇,想了无期,直至杀到最后一个,决难罢休。我已知寒冰教有一本‘赤帝金章’,我这里也有一本,统共算来,还有一本不知去向。想是天意如此,我辛苦多年寻找,也没找到失去踪迹的那本‘赤帝金章’,我兵解之后,只看你有没有缘分可以找齐三册‘赤帝金章’,能否助我化劫转生了。”
英伽罗心中大喜,脸上却装出一脸悲伤。问道:“不知剩下的这本‘赤帝金章’,教主可知流落何方?”
星河老怪喘气说道:“我看你平时倒是挺聪明的,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却如此糊涂?我已兵解在即,我若知道那本‘赤帝金章’落在何方,岂有今日之变,寒冰教早就给我踏为平地了!你记住,此战过后,敌人绝不会远走,因为寒冰林离这里不远,这里是她们的巢穴,她们不论胜败,都不会去往别处,你可知是什么缘故?”一句话将英伽罗提醒,忙答道:“教主的意思,是不见踪迹的那一册‘赤帝金章’,就在寒冰教?”
星河老怪摇头道:“不,不会,寒冰教主如果真有两本‘赤帝金章’,她的法力怎会仅限于此?我的意思是消失的这本‘赤帝金章’一定在寒冰林范围以内,绝不会流落他方。”英伽罗说道:“教主虽然揣测‘赤帝金章’就在寒冰林内,并未远离,但我毫无头绪,若是找不到第三本‘赤帝金章’,我该如何是好?此地又不可久处,属下之意,是只能保护教主退往天圣渊深处藏身,日后再想办法,找回金章。依属下之见,好在我还可支撑,莫如仍是按照旧时的安排,教主把大位传给属下,属下自去寻‘赤帝金章’。如能找着,便是教主与属下的福分;不能找到,也是天意使然,想必是天残教灾难未满,躲不开这段孽缘,只要属下不死,将来决能迎回教主真魄,不至于令教主寄身无所。”
星河老怪哈哈一笑,说道:“这么多年来,敢跟我这么说话的,早就尸骨不存了。你是我的徒弟,又是我最得力的下属,又要靠你送我化劫转生,且你说的也是道理,我就不怪罪你了,我的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已传了给你,那本‘赤帝金章’,却是在我肚子里。我兵解之后,你可剖开我肚腹取出金章,妥善收存,千万不可叫赤炼罗刹知道!你的法术在她之上,元神也比她修得完整,心地也没她那么狠毒,所以我宁愿将大事托付给你,也不愿透露给她半分。我兵解之后,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把手一指,掉落在地上的一把弯刀跳入手中,向颈边一划,兵解去了,只剩一副残缺躯壳冒着黑烟,倒在地上。英伽罗不悲反喜,拔出腰间宝剑,就剖残尸的肚子。
寒冰仙子和公孙非进了天残宫,放眼一望,四下无人,只有星河老怪身上的那股臭气,还在空中萦绕。二人商量,分头寻找星河老怪的下落,如找寻不见,可在天残宫外会合,再做打算。正要分手,寒冰仙子只觉左臂剧痛一阵强过一阵,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公孙非着了慌,忙问:“你怎么样了?”寒冰仙子强忍剧痛盘膝坐下,运功镇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口中虽然不说,其实已痛苦异常,公孙非越加焦急,也不管男女有别,掀开她左手襟袖,寒冰仙子因手臂肿胀,衣袖解不开,正觉束紧难受,公孙非见如此,忙取一把小刀将袖子割开,但见衣袖贴身的一件,差一点与血肉粘成一片,平日玉骨冰肌,藕也似的一条玉臂,如今肿有原来一半粗细,皮肉亮晶晶地又红又紫。外臂一个孔洞,黑血直流。公孙非忙用小刀将孔洞周围的血肉划破一道口子,一咬牙,凑上嘴去,用力吸吮。寒冰仙子一阵羞涩,又不能阻挡公孙非,只好暂时忍痛含羞,闭目不言。好在她星河老怪这一下不是实打实的打着,仅是给星河老怪的黑气擦臂飞过,不算大碍,这时被公孙非用力吸吮,毒血大多随创口排出,伤口一阵清凉,虽然并未立即消肿,痛却减了许多,心中不由大为感激,情不由主,多看了公孙非几眼,只觉这个看似粗莽的汉子,比第一次见时,看得顺眼多了。
公孙非吸到了最后几口,吐出来的血已由黑转红,知道毒血全清,松了口气。寒冰仙子含羞说道:“烦劳你扶我起来。”站直身子,先向公孙非福了一福,以示感激,公孙非忙说道:“教主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无需如此,换了别人,我也一样会救的。”寒冰仙子玉面微红,说道:“令师说,老魔快要兵解,我们快将他躯壳或藏身之处找出来。他在鸿蒙作恶已久,要么把他找出来杀掉,如果他已兵解,也必须毁掉他的躯壳。”公孙非应了一声,两人各拔宝剑,向天残宫深处搜索。一番细寻,并未见一点踪迹,天残宫中树倒猢狲散,到处一抹黑,公孙非放起宝剑飞行空中,寒冰仙子开了慧眼,睁大一双妙目,四下探看,没多时隐隐看见后面有人,星河老怪身上那股浓烈呛鼻的臭气,也越来越近。两人都留上了神,不敢怠慢,提气屏息,悄悄掩了过去。
那给寒冰仙子慧眼神光穿透层楼众阁看见的迷迷糊糊的人影,正是英伽罗。他挖开星河老怪的肚子,强忍臭气和恶心,将星河老怪残破的胸腹掏了个遍,好不容易将一个油布小包掏出,不及细看,血淋淋地就塞进贴身的内袋。就在这一转瞬之间,忽见两道青黄剑光从天残宫穹顶上直飞下来。英伽罗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赤炼罗刹和她的两名侍女回来了。赤炼罗刹手持罗刹双剑,满身血污,尖声叫道:“业障,你藏了老鬼的什么东西,还不交出来,少时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言还未了,这边两个侍女已舞动双剑,杀上前去。英伽罗一见来势甚急,两个侍女双剑化作两道银虹,风驰电掣般飞来,便将星河老怪给他的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祭起一根,化一道青灰光华迎上前去。赤炼罗刹一看就知是星河老怪秘不示人的厉害法器,大吃一惊,忙叫两个侍女:“你们退下,待我来捉这个业障!”说罢,口中念念有词,喷出一团黑烟,笼罩着两个侍女全身,躲开了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因英伽罗是新近得传,功力尚不高深,只是知道如何用咒语御针,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的威力并不能一下就全部发挥,因此赤炼罗刹才敢用真气抵挡。英伽罗虽是慌张想跑,毕竟见多识广,一见赤炼罗刹喷出一股黑烟,急忙收回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将身一扭,拨头便跑。赤炼罗刹气穷追不舍,同时她的两个侍女也腾空飞起,直向英伽罗扑去。英伽罗一面留神赤炼罗刹的毒手,一面运用全神,将一道青灰剑光迎敌。他仗着练有邪派不坏护身法,不怕敌人剑光,只在三把宝剑的剑光丛里虚张声势,扑了一下,便即破空而走,赤炼罗刹见英伽罗想跑,暗骂:“业障!提起裤子就想当没事人一样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将手一扬,袖子里一团黑砂化成一股浓烟,往上冲起,拦住了英伽罗的去路。英伽罗见难脱身,一个转侧,舍了三人,一把透骨钉撒了出来。两个侍女各自闪躲,皆知今日不下毒手决难取胜,对赤炼罗刹叫道:“主人还不下杀手,更待何时?”
赤炼罗刹此来,是知道天残教大势已去,已难以善保,放不下和英伽罗这十数年的“露水”之情,目的也想裹挟英伽罗逃往他方,再起门户。但她想是这么想,真正做起来,哪能轻松如意,被英伽罗一迫,心里更气,一狠心拔出了星河老怪的化血刀,把手一指,化血刀化作一道血红的光芒,直往英伽罗头上飞去。英伽罗见势不佳,舍了两个侍女,身子一晃,使个钻地法,倏地钻进地下,化血刀的刀光又大又长,来如血龙离海,腥风四起,惨雾迷迷,英伽罗用尽元神,休想克动分毫,本就难于应付,在地下东钻西钻,把天残宫的地面都拱得鼓了起来。正在危急,猛可里又是一圈毫光从外面飞来,化血刀这样的凶器遇见那一圈毫光,竟也不能近前。赤炼罗刹心惊微一疏神,便被那圈毫光遮住,化血刀指挥不灵,定睛一看,原来是睡罗汉来了,那圈毫光,正是睡罗汉的一串念珠。赤炼罗刹心急之下,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口来,急运真元,将化血刀收了回来,及至拿回化血刀,但见刀身发白,有些地方的血光已不见踪迹,知道刀身受了敌人的伤损,又惊又怒。她还不知睡罗汉何等厉害,以为化血刀厉害之极,满可以护住自己身体,哪知刀光只和念珠毫光一触,便受了不小的伤,虽然万分痛惜忿恨,也不敢再用化血刀出手。眼看睡罗汉从空飞来,抓起地下的英伽罗,化道寒风,转身就走,追已不及,大叹之下,带着两个侍女,急忙从另外一边出宫逃命。
睡罗汉劫了英伽罗疾速出宫,一时疏忽,只一味逃命,未知黑暗之中,还藏着寒冰仙子和公孙非两人。他们刚一出宫,背后罡风响起,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睡罗汉尚未回头,公孙非的天工剑和寒冰仙子的三把玄冰叉、一把分光戟和两把雪魂剑已是疾飞而至,寒冰仙子与睡罗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听一声惨呼,白光过处,英伽罗两条腿已给寒冰仙子的雪魂剑一剑齐齐砍落,半截身子从半天云里直摔下去,紧跟着公孙非的天工剑也化一道白光直从睡罗汉头顶飞落。睡罗汉僧袍上沾了英伽罗的鲜血,遁光稍迟,急忙用念珠化成一团黄光,护着全身迎了上去,顷刻之间,铮铮铮铮,天工剑和三把玄冰叉激飞上天,睡罗汉身子疾晃,就在这一转眼间,发出了一个黄澄澄的圈子,当当当,寒冰仙子的分光戟和雪魂剑又给他击落,带着银光,坠入黑暗之中,这时只听几声叱咤,七八道各色剑光从四周向睡罗汉飞来,原来大圣带了众人一起来了。睡罗汉大吃一惊,慌忙将那个圈子抛出,抵挡剑光。大圣在云中看见:“呀,这是佛祖的般若环!”即伸手一弹,手指上的金刚锇打出耀眼的一道金光,当的一声,将般若环击落在地,冷鸿急驾云下地,抢在手中,睡罗汉见势不好,也不能再管英伽罗的死活,慌忙化道长虹,破空逃走。他的法力只有大圣拦得住,但大圣就算拦住他,也一时拿他不住,暂时先将他放了,由他逃走。
莫十九娘见寒冰仙子手臂伤了,连忙问候,寒冰仙子道:“话长呢,英伽罗被我斩了双腿,我先抓住他再说吧。”当下下地找见英伽罗,但见他满身是血躺在大门外,进气少出气多,已是命在须臾了。寒冰仙子在他怀里摸了许久,将一个染满污血的油布包找了出来,打开一看,不由喜极而泣,那布包里包的正是“赤帝金章”的中册,虽是沾了不少血迹,可喜一页不少。铁力大师和冷鸿去宫中查看,只见星河老怪一副臭皮囊,碎肉烂骨,臭气熏天,早已兵解去了。大圣看了,脸上殊无喜色,叫冷鸿将星河老怪的躯壳和英伽罗的遗骸都拿去烧了,找幽泉之处,秘密埋葬,墓穴之中,覆以符咒。接着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走开叫公孙非:“还有多人没赶来,你随我去铜鼋谷看看,再去铁霜林中召唤同门,在天圣渊右面的那座旧宫殿中见面。”公孙非口里应了一声,却不举步。大圣顺着他眼光一望,见他眼巴巴地看着寒冰仙子,登时脸色一变,厉声说道:“怎么,你不要认我这师父,我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
公孙非不知大圣因何发怒,慌忙跪下:“弟子不敢!”
大圣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好,你愿意留在此地,也由得你。”转身化一道金光,破空飞去。众人都不知大圣为何火起,不由面面相觑,作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