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掠食者」（2 / 2）
工人把书拿了回来，说：“掠食者的很多机型还处于开发阶段，这天杀的小行星就砸下来了，不过没开发完成也好，省得他们弄出更多的钢铁巨兽祸害人类。”
冬澜追问：“哥们儿，我叫冬澜，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关于掠食者之类的东西，再多讲讲？”
那工人又抽了一口烟，随即将它弹走，说：“我叫胡海生，你可以叫我海哥。等会儿的工作，你就算对机械一窍不通也没问题，那些家伙会把说明书拿给你，然后你就要检查相应的线路是否正常。如果不正常，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报告给守卫。”
“听上去挺简单。”
路上，他们又聊了聊有关旧人类时代的科技成就，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块广阔的、被铁丝网围墙包围的六边形水泥平地。
发动机熄灭，两名士兵从驾驶舱内跑出，拉下车厢后的斜板坡，工人们像是见了水的鱼一样迅速跑了出来，伸懒腰、打哈欠、舒展筋骨。短暂的休息后，他们在士兵的带领下进入了场地内。
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像密叶林一样让冬澜无法看清内部，但他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用后肢站立、身体前倾的深蓝色东西站在场地里。怀着万分期待，进入场地的一瞬间，他兴奋到差点吼出来。
是一台暴龙。虽然已经在书上看到过了，但百闻不如一见，观赏实物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25米高、45米长的巨大机械身体，将半数阳光遮挡住。躯干上附满了鳞片一般的外甲，深蓝色的金属外壳在太阳的映照下显得发黑。两条粗壮的四关节腿和一对银色三趾脚掌让它矗立于大地之上。一条分节的尾巴悬于身体后方，末端挂着的巨型刀刃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寒光。
与它前倾着的厚实躯干、粗壮的双腿相比，它的双手——两门形似倒挂着的手枪的能量弹炮显得略微娇小，唯有坚实方正的炮管能给它们本身带来一丝力量感。
而它的头部，整体呈菱形块状，顶部厚重的驾驶舱盖与头部垂直，两侧装有红色的三角形光学接收器，作它的眼睛。它的上下颚皆装有刀刃状的合金片牙齿，口中有一门圆形的粒子激光炮管。
这台暴龙被数量庞大的脚手架支撑着，已经有一些提前到这里的工人在上面检修了。冬澜身边的工人也陆续爬到上面，开始工作。
冬澜被这台暴龙迷倒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他大着胆子问一个士兵：“请问，这台暴龙出什么问题了？”
“那些科学家给它安装了自动作战模块，但是机体因为微小损坏产生了排斥反应，无法正常运转，你们要替换坏掉的零部件，这样才能再次进行测试。”
“好嘞，我明白了。”
冬澜缓步走至暴龙的脚趾边，抬头仰望这头巨兽，不禁赞叹旧时代人类的技艺高超。但他不会仅仅把自己局限于观赏暴龙的外观，他更想看看这东西战斗的模样。
“该干活了！”
冬澜欲要爬上脚手架，却忽感铁架间发出微微颤动，不过正好有一阵风吹过，他自然认为没什么问题，便爬了上去。
虽然说是脚手架，但围绕暴龙身体的，更像是一张走廊网，竖梯子的数量远远少于楼梯，只有在必要的地方才装有固定装置，以便工人们站在暴龙身上进行维修。
冬澜爬到了十米高的走廊上，向下俯视，没有恐高症的他也有些惧怕。顺着走廊向前走，一个空的固定装置和一堆维修工具摆在眼前，旁边就是一块已经被撬开的装甲。
冬澜走上前，将一件框架背心套在自己身上，并将它与机械臂连接，以便固定自己。随后，他拿起一把焊枪和多功能扳手，机械臂自动将他推到装甲前，他顺着焊缝用焊枪融掉了连接物，没成想装甲掉了下去。
冬澜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它，抓是抓住了，可那柄焊枪又脱手掉了出去，他又手忙脚乱地用另一只手去抓，扳手自然也因此落下，不过好在他胡乱地踢了一脚，那扳手飞了起来，最后掉在了他的兜帽里——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手中的装甲金属板，出乎意料的轻，不看硬度的话，完全就像是纸糊的。他用力一甩，那块装甲落在了走廊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现在他可以好好地检查一下线路了。
这些线路和被扒了皮的野兽身体没什么不同，后者是镶嵌在肉块里的血管，前者是镶嵌在金属块里的能量管。这些管道与线路错综复杂，不过乍一看，冬澜还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此时他才想起来，海哥说的说明书在哪呢？好像没有人给他啊！
他无奈让机械臂把自己送回了走廊上，而此时，他无意中听到了下方走廊传来的交谈声。
“你弄完了没？”
“一点没弄。没事，反正我坐上边儿，底下那些家伙又不知道我干没干活，等到下班直接领工资就完事儿了。”
“有道理啊，投机取巧还得看你啊！”
剩下的交谈声提不起冬澜的兴趣。不过他知道了，不用干活、偷偷摸鱼也能拿钱。他初来乍到，自然不能轻易相信老工贼们的歪门邪道，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一边看看下面的守卫，一边眺望远处的风景。
那两个偷懒的家伙说对了，尽管冬澜全程都保持警戒，但3多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守卫上来巡视，这里宛如世外桃源。渐渐地，冬澜干脆学着那两个家伙偷懒，躺倒在走廊里，试图打个盹儿。
屁股刚刚坐在冰冷的铁板上，冬澜再次感受到刚才的颤动，这次的似乎更加剧烈，而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周围没有风。那么由此推断出，致使脚手架颤动的源头来自暴龙内部。
冬澜一开始以为是暴龙没有固定好，导致它轻微摇晃、撞击脚手架造成的颤动，随着颤动越发剧烈，几根钢管从上方落下，坠向地面——或许说是地震还算合理。
但不管是什么东西，这地方都不安全了，得快点下去。冬澜抛向上来用的梯子，却因一阵猛烈的震动失去了重心，走廊逐渐倾斜，他在地上翻滚着，忽感双腿悬空，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离开了走廊。不过好在他迅速抓住了护栏、逃过一劫。
“嘭”的一声，走廊的半个固定装置断裂开来，它像披风一样竖直地垂了下去，一切发生得太快，冬澜的双手无力拉住护栏，他干脆踩着脚下的护栏，拔出等离子刃、插进走廊里、以此固定自己。下一秒，脚下的护栏断裂，双腿失去了着力点、让他心头一颤。他只能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刀上。
尖叫声、呼救声、金属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冬澜没时间管别人，自己得先保命。他望向地面，大概有五米，不过地面太硬，直接跳下去，大概会把腿摔骨折吧。
又是一声金属破碎的声音，走廊的一个固定装置也被损坏，走廊像时钟下方的摆针一样摇晃起来，每一次摇晃都在消磨着冬澜的手部力量，他感觉右手的手指正在逐渐脱离刀柄，刀刃也开始松动。
最后，伴随着第二个固定装置的损坏，他还是掉了下去，落地的瞬间，他做了一个不太完美的抱膝前滚动作、以减轻伤害，但还是摔得满面尘土，刀也随之落下、插入钢板地面，刀刃距离冬澜的脖子仅仅只有3厘米。
巨型机械轰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倒不如说，那是一阵机械巨兽的咆哮声。声似龙吼，却又夹杂着钢铁的摩擦声、以及千流万钧电流的嘶吼。
冬澜不敢看后面，他抓着刀柄将其拔出，迅速起身，向远处跑去。借助机械轰鸣的声音，他感觉后方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地面升起硕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下一秒，那东西又落回地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地面剧烈地颤抖着。
脚手架的一部分倒下，刚好砸在冬澜身边，尘土飞扬、短暂地将其致盲。他赶忙借肌肉记忆收刀入鞘，揉着眼睛，同时还不忘来回移动。当他揉掉眼中的沙尘时，被眼前的巨像缩震撼。
那头暴龙居然动了起来，身上甲壳的空隙间发出蓝色的光，眼中露着血红的凶光。脚手架因它的“复活”而被尽数摧毁、分崩离析。它张开血盆大口，再次着天穹发出一声机械音咆哮。
“搞什么？谁在驾驶？”
没有人回答冬澜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在逃命，工人们占了多数，甚至还有几个人类士兵。改造人士兵并没有选择用小型火器给这条巨龙“驱虫”，而是躲在较为安全的掩体后，用通讯器呼叫支援。
暴龙垂下头颅，最大限度地展示出自己的背部，鳞片状的装甲尽数打开，上百枚拖着灰烟的导弹倾泻而出，在空中如图蜂群一般乱窜，转而又往地面飞去。爆炸声接踵而至，血色的火光瞬间点亮了这片区域，黯色的天空也被它染上了一抹亮色。
冬澜见有一个工人也向这边跑来——正是胡海生。见他慌不择路的样子，冬澜向他招手，他也赶忙向这边赶来，与冬澜一同躲在了一块钢板构成的掩体后。
“海哥，这是什么情况？谁在驾驶？”
“没有……”
一枚导弹落在附近，掀起一阵尘土，所幸没有伤到人。
“没有人在驾驶，它现在处于自动驾驶模式，但是它的ai程序中了病毒、导致暴走了！”
“ai？什么是ai？”
“人工智能。反正就是个程序！我们快走，会有专业人士来处理的，逃命要紧。”
冬澜和胡海生一起冲向最近的大门，一段不足百米的距离，却因有了暴龙的狂轰滥炸而显得格外漫长。暴龙慢慢地停止了攻击，就在他们以为恢复正常时，那玩意儿张开了嘴，赤红的光在炮口涌现。
一声机械咆哮过后，一道红色的粒子激光束喷薄而出，宛如一条巨龙，直冲地面。它扫过试验场地的地面，留下了一道炭黑一般的痕迹，以及一片火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它再次蓄能，对着地面无目的地发射粒子激光束。冬澜和胡海生被光束波及，但没有被直接击中。冬澜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吸入了大口的浓烟，感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当他爬起来时，环顾四周、海哥似乎不见了。再看看地面，那道激光束留下的焦黑痕迹边，他看到了一块蓝色的工装碎布。那大概就是胡海生的——他应该是命丧黄泉了罢，高温光束甚至不愿意给他留个全尸。
“我x，人都没了！”冬澜内心这样想着。
眼下哪有时间管这么多，逃命要紧。他才跑了没两步，又感觉耳朵一鸣、双腿离地——自己被暴龙臂炮射出的能量弹炸飞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饿三天在加上耳朵里灌水之后进行宇航员特训一样。
趴在地上，冬澜感觉眼前发黑、意识在模糊和清醒之间反复横跳。他想站起来，却又感觉四肢无力，他只能凭借模糊不清的视线来判定自己的方位。
恍惚间，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逐渐清晰，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冬澜稍微清醒了些，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是……高跟鞋！
一双白色的、形似高跟鞋的脚映入眼帘。冬澜抬头望去，看到的尽是白色的半机械人身体。一个高大的半机械人站在自己身边、背对着自己，左腰上挎着一把没有刀镡的刀、插在黑色的刀鞘里，刀刃朝上。
他双腿微弯，用装着尖锐指甲的手抓住刀柄，拔刀出鞘，随后双手握刀，动作迅速、姿势标准，宛如一个真正的武士。他的刀刃是白色的，上面布满了黑色的蜂巢状六边形花纹。
“退后，工人，这里交给我。”
他将刀单持于右手，缓步走向暴龙，右手手心发出紫色的光，刀刃也因此缠上了紫色的电流。冬澜看他的刀看得着迷，一时忘记了逃跑。
“这里是紫电，已经抵达α测试区，暴龙已经失控，请下达指示。”
“尽可能地不造成过多损坏，同时，阻止它。”
“明白。”
紫电挂断了通讯器，两侧太阳穴的光学战斗仪在眼部合并，v型灯管发出血红的光芒。那头暴龙漫无目的地对周围进行狂轰滥炸，但它左大腿根的机枪已经自动识别并瞄准了紫电。
紫电选择先发制人，将刀刃半夹于左手肘间，疾跑着逼近暴龙。他健步如飞，短短两秒就已经跑出四十多米远，每跑一步，合金制成的后鞋跟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坑。
机枪的子弹宛如暴雨一般倾泄而来，经过ai计算的弹道准确无误，子弹全部都超紫电飞来，可他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从手肘间快速抽出刀刃、挡在身前并不断旋转着刀，同时也不忘奔跑。
冬澜根本看不清他挥舞刀刃的手法，唯能看见一条裹着紫色闪电的长条白色物体像直升机螺旋桨一样旋转着，金色的大口径机枪子弹飞向那片“螺旋桨”，随后接来几声声“叮”，子弹被紫电尽数弹开。
用刀弹开大口径机枪子弹。这种事情别说是人类，连一般改造人都难以做到，但这个家伙却做到了，就像玩一样轻松，恐怖的战斗能力和反应速度让冬澜惊掉下巴。
暴龙也注意到了这边，停止了用机枪胡乱攻击，背上射出几十枚导弹，飞向它预测的紫电行进路径。自然是徒劳无功，紫电看准时机，一个接一个地躲开了落下的导弹，甚至还在中途高高跃起几次、将几枚导弹斩成两半。它们像断线风筝一样，各奔“东西”，在半空中炸毁。
眼见导弹没用，暴龙干脆使出了终极杀招，它张开布满尖牙的巨口，中间的炮管开始蓄能，红色的光芒越发的刺眼。然而不管是什么招数，紫电都早有准备。
蓄能结束，粒子激光束爆发而出，直冲地面而去，灰色的地板瞬间被光束烧得漆黑。暴龙缓慢抬起头颅，激光束像利剑扫过地面一样扫向紫电。紫电将力量集中在腿部，一跳就是五十多米。他落在暴龙右侧的空地上，激光束扫了个空。
察觉到方向转移后，暴龙停止发射激光束，短暂的散热后，它再次对准紫电发射激光束，这照例是被紫电轻松躲过。眼见激光束也打不到紫电，暴龙挪动左腿，将左侧身子面向前方，并扬起了巨大的尾巴。最末端的那一节展开了装甲，巨型刀刃又伸长了一截。这一次，紫电不打算躲，他站在原地，双腿张开、脚跟跺入地面。
重达几十吨的刀刃猛地砸下，击中紫电的一瞬间，尘土被巨大的撞击力所牵引，形成了一阵风暴，让人难以看清内部，紫色的闪电和金属摩擦的电火花从风暴中射出微弱的光芒。
待风暴平息，冬澜看到难以置信的场面——紫电横举着刀，左手抵在刀背上，硬生生地挡住了暴龙的巨型刀刃。他用人类大小的身躯，就挡住了巨兽的痛击。
下一秒，紫色的电流从手心溢出、爬满整条手臂，紫电将万千吨力量爆发而出、弹开了暴龙的尾巴。他将刀扔上天空，自己也跳至高处，二者随地心引力自然落下，不过紫电本人下落得更快一些。他整个身体后仰，刀柄刚好落在自己脚跟前方的凹槽里，被卡在其中，整把刀与小腿呈一条直线。
紫电像杂技演员一样在空中旋转着身体，旋转三周后，他看准暴龙的刀刃与尾巴连接的部位，猛地将刀“踩”了进去，又随即抬腿挑断了半个连接轴。暴龙挥舞着尾巴，剩下半个连接轴因为压力过大也断裂了，巨型刀刃半部分都没入地面，宛如一座墓碑。
暴龙想把紫电从尾巴上甩下来，却发现他早已不在那里，而是跳上了自己的脊背、刀早已回到了手上，直冲自己的头而来。只可惜暴龙的头无法36°旋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紫电一跃而起，刀刃疾速落下，携着一道紫色的闪电，斩断了自己的脖颈。
主要能源管道和电子神经连接线被切断，暴龙的脖子不断迸发出电火花，黑色的柴油和蓝色的电子血液像瀑布一般落下，暴龙双腿无力，整个身体摇摇欲坠。紫电比它先到达地面，他单手甩动着刀，用血振甩掉了刀刃上并不存在的血，左手握住刀柄，让刀背滑过虎口，收刀入鞘。
刀镡与刀鞘碰撞的一瞬间，紫电也解除了光学仪武装，同时暴龙巨大的身体也在后方倒下，掀起一阵小型风暴，而紫电本人却面不改色，待风暴平息，紫电拍了拍右肩甲上的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而这全程，都被包括冬澜在内的幸存工人们所见证。冬澜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的改造人，以一己之力打倒掠食者，和人类屠龙没有什么区别。他本想追上去问问这个家伙的名字，却被一群士兵拦住了。
冬澜无奈只能离开，但不管过去多久，他仍然忘不了这个半机械人流畅的动作、帅气的刀法。
“要是能和他对决一次，一定会很刺激。”冬澜这么想着，但他不曾想过，这个幼稚的想法，很快就会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