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怆别》(1 / 2)
此后几日,马守真每天一早便来找林朝生,她们每日穿梭在秦淮河的街巷中,游玩戏耍,谈笑风生,足迹遍布秦淮河的大街小巷。在几日的朝夕相处中,两人渐渐熟悉。
这几日相处下来,林朝生彻底被马守真的才能所折服。马守真是他生平仅见的才女,博古知今,能诗善画,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对戏曲也颇有研究,才艺无双,仿佛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林朝生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文化素养,他猜想她的身份肯定非比寻常。
两人相识的第七天,一大早,马守真又来到了云来客栈。她手中拿着一幅画卷,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高兴异常。
林朝生将马守真引入房中,客气笑道:“马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早。”
“日上三竿,不早了。”马守真莞尔一笑。
两人来到靠窗的桌椅前,马守真将画卷摆到桌上,笑道:“相识多日,与王公子甚是投缘,昨日回家便作了一幅画,想把它送给公子,画技拙劣,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她拆开邦画的红绳,把画慢慢摊开。
这是一幅兰花图,画中,一抹斜叶托着一朵美丽的兰花,矗立于荒坡之上,兰花随势而生,独立于荒坡上,高雅而圣洁。画上还题了一首诗:一叶幽兰一箭花,孤单谁惜在天涯?自从写入银笺里,不怕风寒雨又斜。
林朝生一怔,看着这首诗,陷入沉思。
马守真看着林朝生,脸上忽然浮现出为难之色,像在顾虑什么,犹疑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公子,其实……我并非寻常百姓家的子女,我是,‘羡兰楼’的歌伎,马湘兰。”
林朝生脸色微变,目光从画上移开,转到马守真脸上。
马守真叹息一声,娓娓道:“我父母早亡,八岁便被被卖进烟柳之地,马守真是我的本名,但我很少用,对外,我一直以马湘兰自称。那日得公子相救,本想坦白告之,恐公子嫌弃,又没敢说。这几日与公子相处,甚是投缘,心中愧疚难安,觉得不应再隐瞒公子,今日特来告之,还望公子,见谅!”
林朝生微笑道:“姑娘有自己的苦衷,我又怎会在意!”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兰花图上。看到这首诗的第一眼,他便意会到了马守真的心意。
马守真道:“公子理解就好,我虽身处风尘,却一直以才艺为营生,从未做过半点有辱贞洁之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为摆脱青楼女子的厄难,她自小便苦练歌舞音律,勤习琴棋书画,练就了一身才艺,卖艺不卖身。靠着横溢的才华,独立于风尘之中。她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可身在烟柳之地,背负艺伎之名,还是会顾虑自己的身份。
林朝生笑道:“马姑娘多虑了,你的才学,我仰慕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马守真露出喜色,“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今日来,除了向公子坦白此事,其实……还有一件事,想与公子说。公子,可明白……此诗的含义?”她看了一眼兰花图,双颊泛起了苹果似的红晕,羞羞怯怯,紧张又期待地看向林朝生。
兰花高洁,却生在荒坡孤寂无依,马守真是在以花自喻,表明托付之意。林朝生无言,思虑良久,叹息道:“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我年近三旬,至今碌碌无为,连个安身的家也没有,这些年一直四处漂泊,有时,连维持自己的生计都困难。我这样的庸人,无法给姑娘提供庇护,更给不了姑娘幸福!”
马守真眼中的光彩消失了,黯然片刻,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气,“一身清贫也好,四处漂泊也罢,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愿意追随公子浪迹天涯。”她语气坚定,目光真挚,虽知道林朝生是在婉拒自己,她还是想争取。
林朝生怔住了,马守真的坚毅勇敢触动了他。恍惚间,他在马守真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百多年了,那个身影还是那么真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宛若就在昨天,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就在耳畔。林朝生眼中泛起了水光。
“公子,你……怎么了?”
少顷,马守真的声音,将林朝生拉回了现实。
林潮生忙笑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他顿了顿,急忙整理思绪,片刻,轻声叹惋道:“姑娘气质出众,谈吐大方,博学多才,是世间少有的才女。我一介布衣,两袖清风,实在担不起姑娘的美意。”
马守真的眼神彻底暗淡了,她吐了口气,幽幽道:“明白了,守真冒昧,打扰公子了!”她缓缓将画裹卷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