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彷徨入卿(3)(2 / 2)
“有了功勋不废弃,有功绩就记载在策书上,用土地奉养,以彝器安抚,以车服表彰,用旌旗显耀,命子孙不忘,如此则谓福。福祚不记,未知其可。”
“昔日尔高祖孙伯黡,执掌晋国典籍,主持大事,故称籍氏。”景王恶狠狠的盯着籍谈,扬声道:“尔为司典之后,何故忘之?”
周景王的一番话,语气尖刻,气势磅礴,有理有据,层次递进,步步紧逼,晋国来使面面相觑,不敢作声。籍谈更是冷汗涔涔,面皮涨得通红,耷拉着脑袋,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沉默令气氛更尴尬,宾主双方都不知如何打破僵局,只得听之任之。
既是已经撕破脸皮,周景王也不好强逼对方改变主意,只得以身体不适为由,草草结束宴会。
回到寝宫后,周景王长叹一声,对左右侍从说道:“籍氏恐怕后继无人了,数典而忘其祖,实在大不该。”
今天我们的成语辞典里的“数典忘祖”一词,就是由此而来。
抛开这段不甚愉快的会面,如何评定双方的言行,各打五十大板比较客观中性。
身为副使,籍谈应对不当,反应迟钝,实属大过。毕竟,身为诸侯国,又是姬姓国,晋国先君肯定受过不少周王室的赏赐,这是肯定的。普通的卿大夫都应该具备这些常识,更何况是史官之后,怎会分毫不知?
这个籍谈,要么是才疏学浅的无能之辈,能不当其职,不具备外交使节的辩论之才,要么就是经验浅显,临场应变能力浅薄。否则,随便找个借口敷衍景王,说是旅行匆忙礼数不周,改日一定补上,日后不认就是,想来景王也不敢要他立字据吧?
再说周景王。一年中有两次三年之丧,已属大不幸。三年的丧礼,虽然贵为天子,服丧仍得满期,这是礼法所定,不能轻易改变。身为天子,即使真的不能服丧满期,饮宴奏乐未免太早,仍是不合于礼。除了与吊丧的宾客饮宴,又大肆索要彝器,显然是把忧虑当成欢乐,更是有违伦常。
再者,从过往经验来看,天子所得彝器,皆从嘉奖功勋而来,而非丧事。周景王企图借丧事为由,满足自己的私欲,不合礼法不算,还大失天子威仪。天子失礼在先,就算巧言善辩,引经据典,又有何用?
最终,这场宾主双方均有过失的会面,以不欢而散收场。
逝者已去,周王室的羸弱无助日益加剧。反观晋国,对中原的影响力也在下滑。
早在赵武任晋国执政时,晋平公就曾下令诸侯为杞国筑城,还派人向鲁国索要其侵占杞国的土地。当时,赵武和一干大臣就颇有微辞。杞国仗着与晋国的姻亲关系,提出各种要求,从未停下脚步。
八年前,晋平公又派人前往鲁国划定杞国与鲁国的边界。晋国虽未狮子大开口,山长水远跑来为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杞国划定与鲁国的界线,其用心自是司马昭之心。
鲁国权臣季孙氏心明眼亮,马上向孟孙氏施压,要孟孙氏放弃与杞国临近的几个县邑,以全晋国之意。孟孙氏不肯,季孙氏便劝,识时务者为智者,不让步,肯定得罪晋国,惹得大军前来,不如暂且依之,待日后有机可乘,再图谋杞国。
结果,当然是晋国得偿所愿,替杞国又长了一次威风。
然而,正如赵武从前所担忧的,如此偏袒杞国,鲁国虽迫于压力不得不顺从,内心难免怨怼。诸侯国看在眼里,鄙视在心头。强人所难,逼迫屈从,难以服人,只会结怨。郑国、卫国和鲁国一样,同为姬姓国,目睹晋国为一己私利,得罪同姓国,更是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