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同年同月同日赴死(1 / 2)
夏临泉离世之后,有两个人令东陵村的人颇感意外和难以理解。
这两人一个是大人物陆兆鸿,一个是宁民县大老板陆广飞的父亲陆福娃。
令 人颇感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在夏临泉死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要离开东陵村的意思,意志坚决留下,就是死也要死在家乡的土地上。
奇怪了两人有这样的共同决定。
夏临泉病逝令陆兆鸿和陆福娃怎么也想不通,那么能干的一个人,那么精精明的一个人,那么好心的一个人怎么会过早的离开人世间。何况他一生所育的五个子女人人都会医术,人人都能给病人看病。
陆福娃不平衡的感觉是自己和夏临泉是拜过把子的弟兄,拜把兄弟的内容是义字当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儿子飞黄腾达了,自己搬到城里去住,贫瘠的土地交给拜把兄弟耕种。一去几十年,太少过问兄弟的事,没想到多年的劳累积劳成疾让兄弟得了不治之症。自己还在享福之际,自己的拜把兄弟就早早的离开了自己,这让他很是心疼。联想到人生的无常,到头来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难免凄凉。陆广飞多次开车回来接他回宁民,都被他拒绝了。
昔日的两层木质楼房早已破烂不堪,他简单的收拾之后便开启了他的孤独之旅。他对打电话过来的文剑敏说:\"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在乡下,我的感觉良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再也不想回城里了。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不能说感情有多么多么的深,打心里就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打算在这里终老,再也不回去哩。\"
从此,一个干瘦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右手拄着一个木棍在村巷里踱步行走。所过之处留下不解的眼神,儿子那么有钱,自己一个人却在乡下晃悠,这是一个什么人呀!
与陆福娃完全相同的决定,让康瑞君和陆梦雪对陆兆鸿的态度大吃一惊,完全不能理解也难以理解。
康瑞君:\"这哪成,乡下的条件哪有干休所的条件好?那里专门配备的有医生,并且随叫随到。这个村子里没有医生,有个伤风拔难的还要跑到镇上。况且这里的路也不好,如果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不到镇上去医治都根本好不了,不行,我坚决反对你留下。\"
陆梦雪:\"叔,你可不能留下。你看乡下多单调,条件根本没有城里好。你还是听我娘的话,回城里去吧。那里的条件什么都比乡下的好。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我们可都是希望你好好的。\"
陆兆鸿的行动已经变得迟缓,视力,听力和记忆力都明显的衰退。虽然没有轮椅和拐杖来帮助行动,但他仍然保持着乐观和坚强的精神状态。有可能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开始关注自己反思自己的人生经历,并寻找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他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清晰的说道:
\"夏叔去了,给我的震撼很大,让我对人生有了更广泛更深刻的认识。人生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戏剧,有时欢乐,有时悲伤。有时充满希望又有时绝望。那么好的一个人离我们而去,多么可惜,带给我们的只能是伤痛,无尽的伤痛。回过头来看,人生是如此的短暂,每一天都是宝贵的。我们作为亲人,没有抓住他的生命让我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让我联想到我自己在世的时间不会很多了。我出生在这里,虽然这里非常贫穷,但我的青春岁月在这里绽放。这里的山水,田野,草木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这段时间,我重新沐浴了清风,田野的稻花香,河川的流水,这些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曾经每一条小路我都熟悉,走过每一片田野,和乡亲们一起劳作,聊天。我发现家乡的一切都依然那么美好,那么亲切,我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满足,这里是我生命的起点,也应该是我灵魂的归宿。即使我无法再长久的留在这里,但我的心却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君,去给我拿纸笔过来。\"
康瑞君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和笔递给陆兆鸿,陆兆鸿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之后,拿起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写下了一首诗词:
花落一叶尽春秋,渐凋零,何时休。繁华灿烂,只在心中留。丝缕长霞初见月,日将落,已成旧。
绿柳斜阳夏日久,蝉先鸣,江水秀。烈日当空,冬日多难求。春夏秋冬轮回过,多感叹,几杯酒。
写完后,陆兆鸿并没有把笔搁置在桌子上,而是握着那只笔继续沉思。好久,他又开始在纸上洋洋洒洒书写汉字之魂:
晓看西窗叶,尤觉霜秋寒。风吹一夜红遍,霜降一次极寒。闲时小道信步,红叶落地凄惨。只觉今日寒,不知他日暖,忘故了余却。
西风起,冷霜寒,红枫叶。胜似一幅秋画,画尽一秋景。独立高山远望,大河滚滚东流,无尽向天边。感一次秋寒,忘一世情缘。
陆兆鸿把写完的稿子递给康瑞君:\"你明天回宁民,把这两份稿子转交给陆兆镰,让他给我审审,取个什么名字合适,然后给我发表,也让我有作品留存于世。\"
康瑞君刚想说什么,但终没有说。陆梦雪把她拉到门外,小声的说道:\"娘,你决定留下来,那你在干休所的工作也会停止喽。\"
陆梦雪继续:\"这事难办。叔不愿回去,我们又不能把他弄回去。他自己留在这里,你不辞掉工作来照顾他你又不放心。如果你放心的话,我来照顾叔,你继续回城里上班。\"
\"这怎么可能?\"康瑞君马上表态:\"就你叔那身板,你哪能照顾得了他。再说了,他是长辈,你是晚辈,端尿盆,哪是你们晚辈做的事?还有脱衣服洗澡,更不是你们晚辈能做的事。面对现实,我哪有可以下决择的选项。\"
第二天,康瑞君回了一趟宁民县城,傍晚时分又再次出现在东陵村陆家大院,开始专职照顾陆兆鸿的衣食起居。
厦屋已经破旧不堪,陆梦雪让陆兆鸿住宽敞的二楼,被他拒绝。陆兆鸿对康瑞君说:\"这间屋子是我俩定情的地方,住在这里有特殊的意义。\"
陆家大院与柏家大院是母猪原上曾经盛极一时的象征与标志,如今败落的可以摧倒当柴烧。原上基本九成以上的人家都修建了砖瓦房,唯独这两家没有建。熟悉的人都知,陆家大院不是夏临泉不想建,而是他考虑长远,就是建了今后不一定有人住。自己走了之后,陆梦雪可以去跟她的儿子或者女儿去住。
柏家大院没有翻盖,原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原因,那是因为家里没有了人。没有柏家真正的后人在此居住,谁去翻盖它呢?
一个暖阳的上午,陆兆鸿耷拉着脑袋书写江城子和菩萨蛮:
江城子:
将死之人泪满裳,笔下生辉印朝阳。回忆往昔伴侣影,情谊深,永不忘。青山绿水两相伴,共度风雨谱新章。如今孤身扑黄泉,思君切,意难忘。
江城烟雨暮色茫,别离时,泪沾裳。千里相隔,望断归途,独留孤影伴身旁。忆往昔,共度良辰美景,如今却,离愁别恨长。忆君心似长江水,悠悠不尽,流向远方。愿君安好,莫忘吾在江之尾,心系君旁。盼归期,共赏明月照大江。愿此情长久,不负君心与无望。
菩萨蛮:
月斜孤影长亭外,风摇松下离人泪。
生死两茫茫,今宵醉梦乡。曾经相依伴,如今空回看。
欲语泪先流,此情无计可消除。独自凭栏望,明月何时照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