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王德辉致仕归余姚 王伯安订制石棺材（1 / 2）
一
正德三年，晚秋。
被刘瑾革职回家的王华和家人几经辗转，终于到达了老家余姚。
王华踏进了王家的大门，看看四周，一切都是原先的样子，真是恍如隔世。一转眼，他离家已经有二十七载了，当年离开时的翩翩青年，如今回来时却是个迟暮老人了。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忽听得了有人叫他：“华儿！可是华儿回来了？”
他听出来了，那是母亲岑氏的声音。他急忙快走两步，正遇着母亲从屋里出来。多年不见，失去了丈夫的母亲该有多么的孤独啊！而自己这个儿子却二十年不在身边，真是不孝！想到这儿，王华的眼里便噙满了泪水。
岑氏虽然已经快九十岁了，身子却很硬朗，只是眼神不太好。她看不太清王华的脸，但那个身影却是那么清晰，他的身影多像他的父亲啊！
“母亲！”王华过去紧紧地握住了岑氏的双手。
“哎，哎。”岑氏连声答应着。
“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没能在身边陪着娘！”王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岑氏用她那早已枯皱了的双手摸着王华的脸颊。
母子俩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岑氏道：“来来，在这站着做甚？上厅堂去！”说着，她拉着王华迈步便往大厅走去。王华赶紧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
妻子周氏也走进了大厅，问安道：“儿媳给母亲请安。”
岑氏乐道：“快，快坐下！”
等大家都落了座，岑氏问王华道：“华儿，这次回家乃是致仕，就不走了吧？”
王华听了这话，鼻子又酸了，答道：“不走了，儿子不走了。”
“哈哈！不走了好！不走了好！”岑氏乐出了声。
在场的人都红了眼圈。
岑氏看不出这些，又问道：“我那孙儿守仁呢？”
“守仁他，”王华迟疑了一下，“他暂时回不来。”
“唉，这一家子何时能凑齐了？”岑氏喃喃地说道。
王华不敢把王守仁被贬到贵州的事跟岑氏说，他知道母亲是多么疼孙子，又怎能忍心让孙子在那蛮荒之地任职呢？可是眼下，刘瑾未倒，谁都没有办法。
“这样，”岑氏道，“明日我们去王家祖坟上祭拜祭拜，尤其是天叙，不知他得知儿子回来会有多高兴！”说起丈夫，岑氏落了泪。
王华见母亲悲伤了起来，连忙应承道：“明日我们都去祭祖，一切听母亲安排，请母亲千万勿要悲伤。”
岑氏擦掉眼泪，点头道：“嗯，好好。”
二
第二天早上，王华和家人一起去祭了祖。回来的路上，王华在街边看见一栋二层的楼阁出售。他一直都有想法将王家这几代人的藏书全部收集起来，存在一处。这样的话，一来，可以方便子子孙孙阅览；二来，可以为天下的读书人做一个表率。
于是，他将家人送回家，又回来上前向一个房主模样的人探听道：“听说这楼要出售？”
那人道：“正是。这楼本是我父祖所留，然如今家道衰落了，我只好售出此楼。”
王华笑道：“那请问阁下，此楼价格几何？”
那人伸出五个手指道：“我出价五十两银子。”
王华笑了笑，心想这老家的房价比京城还真是低不少。但五十两银子对于王华来说，其实不是个小数。于是他犹豫道：“五十两自然是好，待我上楼查验一番，便一手交钱一手交房。”
那人也乐道：“如此甚好！甚好！”
王华上楼转了一圈，发现这楼宽敞明亮，确实藏书的绝佳之选。他立刻下定了决心，吩咐幕僚李猛回家取钱。不一会儿，李猛带着五十两银票回来了，将银票交给房主，房主将房契交给了王华。
接下来的几天，浩浩荡荡的运书工程便开始了。王家的藏书上千卷，全都要运到这楼里保存。王华给这楼起名为“王家藏书阁”，牌匾由他亲笔题写。
半个月过去了，王家的书终于全部运到了藏书阁，又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王华站在藏书阁门口，心里洋溢着喜悦之情。他决定了，这藏书阁要对外开放，这种精神，就是要让天下的读书人都有书可读。
第二天，藏书阁里人头攒动，客人络绎不绝，王华走进去，看到一个个的读书人都在读王家的藏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王伯父！”王华忽听得有人叫他，回头看去，乃是王守仁的好友徐爱。
徐爱走过来，行礼道：“伯父归乡便行此善举，爱敬佩不已。今日愿与众士子一共来藏书阁读书！”
“好，好！”王华笑道，便往里请。
这时，一名官人踱步走来，王华看去，乃是松江提学张时敏。
张时敏大老远便招呼道：“龙山先生开放藏书阁，时敏无论如何也该来捧场啊！”
王华迎上前去，拱手道：“华有幸得张提学指教。”
“哎，”张时敏摆摆手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来捧场！”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之后又来了不少熟人，王华都一一招待了。李猛见王华有点疲倦了，便走过来说道：“德辉兄，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你回府休息吧。”
王华笑道：“我不累，高兴还来不及呢！”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声巨响，两人急忙回头看去，竟见得藏书阁的二楼冒出浓烟！王华见了，心里立刻惊觉不好。这时，藏书阁里还传出叫声：“着火了！着火了！”紧接着，人们纷纷从楼里逃出，门前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张时敏率先来到了王华身边，说道：“藏书阁里真着了火了！”
李猛也慌了，他叫道：“快救火啊！”说着，便要去旁边的水井里打水。
王华却走上前抓住最后一个跑出来的书生问道：“楼里还有人吗？”
那书生道：“我是二楼最后跑出来的！肯定是没人了，一楼也没人了！”
王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他看着已经从二楼窜起来的火苗，叫住了正要去救火的李猛：“不要救了！无人伤亡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