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无(1 / 2)
崔武爽快答应了:“衙门过年过节忙得很, 哪有功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能自己协商最好。不过嘛,本捕头向来为府城的百姓着想, 事情再小,也得插手管上一二,不然这世道就得乱了。”
底下的捕快机灵, 进屋去端了凳子出来, 恭请崔武坐下。
崔武一身正气坐着,将腰间的佩刀杵在地上,大声道:“来吧, 究竟是为何事起了纷争, 你们双方说个清楚明白。”
毛氏叉着腰, 立刻大声嚷道:“荀五儿他们向来鱼肉乡里......”
被唤作荀五儿的, 声音比毛氏还要大,一下跳出来, 气势汹汹掳衣袖,“毛氏, 我荀五儿是好人, 大好人, 善良得很,你休要污蔑, 坏了我的名声,仔细老子揍你!”
旁边的闲汉混混同声气跟着帮腔:“我五哥帮扶弱小,是明州府有名的大好人。毛氏你冤枉我五哥, 别说五哥要揍你,老子也要揍你!”
“揍她个长舌妇!”
毛氏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在这群真正的混混无赖面前撒泼, 壮着胆子争辩了几句,向一旁端坐不动的崔武求情。
“崔捕头,荀五儿他们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动手打人,你得替我伸张正义啊!”
崔武唔了声,不咸不淡道:“本捕头看着呢,他们并未动手,我也不好管。”
毛氏被噎住,荀五儿他们的气焰更嚣张了。
“崔爷,项家铺子做的蜜饯干果,吃坏了不少人。不信你问问大家,以前有没有人吃坏肚子,来铺子里讨说法,毛氏心虚,赔偿银子使得他们不再声张,借此囫囵掩盖住?”
“是啊是啊,前些时日毛氏还赔了那人一两银子。”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毛氏几欲呕血。
都是邻里之间,他们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这群无赖说话。
崔武等到大家吵得差不多了,扬声呵斥道:“够了,都别吵!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去请大夫来诊断,还你们一个公道。谁输了,谁就付诊金。”
医馆的大夫诊金贵,再加上药钱,还不如直接赔这群无赖一两银了事。
这些时日赔了不少银子出去,加之项伯明不住伸手要钱,吵着要买骡车驴车。铺子备下给果子行拿货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没了果子,就做不了蜜饯,铺子关张,他们母子三人连饭都吃不起。
毛氏眼睛一翻白,往后一倒就要晕过去。项三娘子在她身后,赶忙搀扶住她,惊呼道:“阿娘,阿娘,你可还好?”
荀五儿朝弟兄使了个眼色,称吃坏肚子之人,叫得凄惨至极,与项三娘子比试着谁声音大。
简直比过年时节的大戏还要热闹,闲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一方是令人生厌的毛氏,一方是偷鸡摸狗的混混,谁倒霉都让人拍手称快。
只是,项三娘子可惜了___
有人这般小声与身边同伴嘀咕:“她那兄弟不要好,就知道伸手要钱,听说还去了车马行看车辆。项家那点家底,铺子能赚几个大钱,我还能不清楚?只怕项三娘子还没等到他高中,就被吸干血没了命。”
“项伯明对毛氏也冷言冷语,我都遇到好几次了。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人,他不看在眼中也就算了,亏毛氏将他看做眼珠子般,真真是慈母多败儿!”
“还不如将项三娘子卖了呢,同样都是做牛做马,卖到那心善的大户人家,日子过得还安生些。”
崔武不动声色听着,站起身一挥手,道:“既然说不清楚,就一并去衙门公堂说!”
毛氏哎哟叫唤,喊了几声,一下站起了身,手指着荀五儿他们骂:“平时你们就到处找茬生事,没依仗的铺子谁敢不给你们钱,你们就要闹得人鸡犬不宁。你们要讹诈,要多了钱没有,这次就当我打发乞丐,拿一两银子送瘟神。以后再来,就将我这条老命拿去!”
“三娘,去给他们拿一两银子出来!”
项三娘子头疼欲裂,只想赶紧息事宁人,进屋去打开钱匣子,数着里面不到二两的碎银。
冬日果子贵,铺子余下的存货,加上不到一两银子能拿的果子,撑一撑勉强能维持几日。
要是荀五儿他们再来,或者项伯明要钱____
项三娘子努力定住神,不敢再想下去,取了一两银子,出去交给了荀五儿他们。
荀五儿他们拿到银子,一句话都不再说多,对崔武拱手见礼道别。
崔武严肃道:“以后莫要再闹了,过年过节要喜庆祥和,扫了贵人的兴,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每当年节时,城内的巡逻比平时要严许多。闲汉混混偷鸡摸狗等人都识趣,会在这些时日不出来生事。
毛氏捂着胸口叫疼,被项三娘子搀扶着进了屋。荀五儿他们也离开了,众人没了热闹看,意犹未尽散了。
“这项家铺子最近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怎地尽倒霉不断呢?”
“呵呵,项家铺子以前啊,那是有人护着,谁会那般没眼力见上门找事。你没瞧见,崔家大郎许久都未曾见到了么?”
“崔家大郎听说去了他姑父家中,程举人出了事,崔家娘子回了娘家修养,程家儿子尚小,他与崔家三郎都去照看表弟去了。”
“程举人可惜了啊,读书好,品性好,每次来岳父舅子家,见到我们都客客气气招呼。哪像那项伯明,功名都没考到身,眼睛就长在了头顶,不将你我这些老街坊放在眼里。”
“时也运也,这人啊,谁能说得准。”
这边众人在不断谈论,那边荀五儿小跑着追上崔武,掏出半钱银子双扶手奉上,点头哈腰恭敬地道:“崔爷,这些是小的一点心意,你莫嫌少。”
崔武目不斜视往前走去,荀五儿愣了下,赶紧将银子交给了他身后的捕快,“爷,小的孝敬,你拿去吃杯酒。”
小吏的薪俸低,做捕快的更是风里来雨里去,赚的是辛苦钱。
崔武岂会将这点子钱看在眼里,从不会拿如荀五儿这等闲汉混混的钱,亦不会拦着底下的人拿,只当做没看见。
捕快不动声色将银子揣在了怀里,荀五儿松了口气。
要是捕快不拿钱,他才会紧张。
崔武斜乜了眼荀五儿,训斥道:“以后少去生事,人家孤儿寡母不易。蜜饯干果能赚几个钱,家中还有人在府学念书,府学离府城近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来回不方便,项家总得买辆车。牲畜车子车夫,哪样不是钱。就是将项家的宅子铺子拿去抵了,也不值几个银子。”
荀五儿小眼睛转得飞快,嘿嘿笑道:“崔爷教训得是,听说项家那小子已经去车马行看过了,看的还是上好的大青骡。崔爷一片好心为项家着想,那是崔爷的仁慈。崔爷府上都用的是寻常骡车,项家比崔爷府上还阔气呢!”
崔武不耐烦挥手,“去去去,别在老子面前碍眼,耽误了我的差事!”
荀五儿躬身连连称是,忙往后退,叫上弟兄们一窝蜂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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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日就知道哭!真是晦气!”
“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以后等我有了出息,少不了你们跟着我吃香喝辣!”
“拿出一个大钱,就等于要你们的命,害得我出去被贵人嘲笑!”
项伯明越说越委屈,一转身冲了出去。
夜里寒冷,清冷的月辉洒下,照在树枝的积雪上,平添了几分悲凉。
昨日夜里从卢家园子散场,别的贵人都陆续上了马车。赵知府的侄儿看到他还立在那里,好奇问了句:“怎地不见你府上的马车?”
项伯明无端感到好似衣衫都被剥光,窘迫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那可是赵知府的侄儿,先前还夸赞过他学问好,说他定是自幼得了名师教导。
项伯明含糊支吾着撒了谎,赵知府侄儿没再多问,被小厮簇拥着上了马车。
无论如何,项伯明都要买辆车,他要结交权贵,他不能落下面子!
可是回到家,一直对他千依百顺的毛氏,哭诉着家中没钱,说是这些时日被无赖混混上门讹诈,铺子里的存银都填补了进去。
“儿啊,你平时来往的都是贵人,你可能托他们,给咱家铺子撑撑腰?”
项伯明羞于求人,连混混无赖都敢上门来找茬,他哪来的脸混迹于他们之中?
再说,他也求不到人,贵人弟子并不是那般好相与。
“咦,这不是项少爷嘛,怎地来了这里?”
项伯明脚步一停,抬头看去,发现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桑榆里。
桑榆里离九曲巷约莫一里路左右,与九曲巷不同,巷子彻夜不眠,灯火通明。
丝竹管弦乐声,从彩楼隐约而出。女郎们言笑晏晏,倚在彩楼门口,不时与客人娇俏招呼。举手投足之间,华丽的纱裙滑落,露出雪白的皓腕。
与项伯明打招呼的王半城,在这一带做些放印子钱的买卖,帮闲跑腿闲汉,都归他管。如他名号那样,在明州府算得上名动半城。
王半城身形微胖,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看上去好似普通寻常的富家翁。
项伯明知道他们这些人,对明州城如数家珍,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他不欲与王半城打交道,勉强拱手施了半礼,就要转身离开。
王半城叫道:“项少爷,夜里冷,不若进屋喝杯热汤再回去。你是读书人,要回家早些歇息,明朝还得早起上学,我就不劝你吃酒了。”
府学已经放了冬至假期,项伯明却未过多解释,脚步迟疑。到底担心得罪了王半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王半城呵呵道:“结个善缘,结个善缘。”
项伯明这下听懂了,王半城是看在他读书好的份上,欲提前打好关系。
真正算起来,除了朱先生之外,明州府还真没人将他放在眼里,主动送上门投诚。
除了得意与激动之外,项伯明还心念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