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罪（四）（1 / 2）
就在这时候，一名秦兵似乎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掌，身体翻了几个滚，来到范耳跟前，口鼻流血，眼见活不成了。
范耳嫌死尸碍事，抬脚要把它踢到一边去。忽然就见那尸体向他眨了下眼睛。饶是范耳见惯生死，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也有一瞬间诧异。就在他分神之际，却见石道家兄弟提前一步挡在范耳身前，手中刀剑齐举，大吼一声：“贼子安敢！”接着数枚透骨钉被打落下来。那透骨钉，在阳光下散发着蓝光，一看就剧毒无比。如果不是石氏兄弟及时出手，恐怕范耳已经死在当场。
抬头再看那“尸体”，已经在十几丈之外，就听见一个声音道：“乖孙子，这次算你命大！你爷爷我专门来教你个乖，以后做人要厚道！知道了吗？”说着，身体如同壁虎，向一棵大树上游去，然后，身体似乎就与大树融为一体了。
就听见石金道：“千幻郎君魏千幻！果然是你！”
范耳大怒：“千幻郎君，听说你千变万化，颇有手段。而且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见过你的真面目，不知道这穆家村人的鲜血，能让我看看你到底长啥样吗？”
说完，他手中长弓拉到圆满，对准了一个大约七八岁，正逃离自己家园的小孩子。真人境巅峰的他，力量何等巨大，只见长箭正中孩子肋下，带起孩子高高扬起，然后被钉在了一棵大树之上。那小孩子还没有死去，痛苦的哭声，让人不忍卒听。
接着他又一箭射中一名老妪，这次被钉在一堵墙上，老妪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穆家村上空。
第三箭是个更小的小孩子，他的力道恰恰好，留那小孩子一口气哭泣，哭声响彻了穆家村上空。
范耳又一次拉满了长弓。
大声叫道：“千幻郎君！我要你立刻以本来面目出现在这大街上，不然的话，这穆家村所有的哭声，都是你造的孽！”
然后又是一箭射出，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整个穆家村，除了满天的哭声，听不到一点其它的声音，只有范耳的声音得意洋洋：“当年在巴蜀，我曾经抓了只小猿到船上，一只老猿沿岸追着船走了好半天，一边走一边比划着大喊大叫。我听着心烦，就把那只小猿手脚捆好，然后浸到江水中，然后再提起来，然后再放下，接着再提起来，那只老猿就一惊一乍的乱叫，那情景，别提多有趣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怪风吹起，路边碗口粗的树枝被风吹断，无数片碧绿的树叶离开树枝之后，在空中飞舞盘旋，然后逐渐汇成一个独角麒麟的模样，有人惊呼道：“是神兽獬豸！”
范耳哈哈大笑：“獬豸？传说中的正义神兽？肯定是假的！我妈说了，这世界真有正义存在，我都该死十几回了！哈哈！千幻郎君，是你的手段吧，我看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不过这种雕虫小技就不要买弄了！”
范耳随手抓起身边的石碌碌，就向那獬豸砸去。就听见那獬豸一声咆哮，身体一晃竟然成了虚无。待石碌碌飞过，那獬豸又凝聚在一起，然后头上的独角向范耳顶去。
范耳右腿后撤、腰膝微蹲，准备硬抗这一击，就在这时，就见獬豸一个人立站在他的前面，然后一个大巴掌抡圆了向他脸上打去：“你果然冥顽不灵，神兽也不惧怕！”范耳的一张脸已经被打得肿得老高。
范耳使劲咬碎了舌尖，然后一口精血向那獬豸喷去，接着手中凭空出现两支峨眉刺，向那獬豸刺去。就听见“当”的一声响，一把宝刀与峨眉刺碰到了一起。范耳凝神再看，哪里有什么獬豸，明明是个中年人站在他的眼前。
他哈哈一笑：“当今陛下乃是千古一帝，我乃为陛下效命，自然会有气运加身，魑魅魍魉虽然能迷惑人，但对我大秦将官又有何用？！”
那中年人道：“你不是要见我吗？我现在就来了！而且我发誓，必然要为你今日所杀的这些人报仇，你就等死吧！再就是我想问一下，你如此鬼憎神厌，就不怕不得好死吗？”
范耳哈哈大笑：“想杀我的人，能从咸阳排到汉中，你得慢慢等喽！”说完这句话，手中峨眉刺又向千幻郎君攻去。
千幻郎君腰身一拧，与身边那棵大树融为了一体，再去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范耳捡起地上的铁胎弓，洋洋大言道：“我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见了千幻郎君的面目，那这把破弓就不要了！”说完将铁胎弓一折为二，然后向那棵大树砸去。
一搂粗的大树应声而断，砸落在地面上，荡起一片尘埃。
……
秦军的箭雨又一次袭来，吴婶抱着自己的孙子，躲在一棵大槐树里面。
她家的小庭院，已经被秦兵摧毁了，家里的男丁，要么死于箭下，要么在与秦兵拼命的过程中被杀死。儿媳同样被弓箭射中，要不是儿媳妇用自己身体护住孩子，吴婶的孙子也被射死了。吴婶紧紧抱着自己的孙子，看到亲人在身边陆续死去，甚至都忘了要流泪。
吴婶是被姜家的三媳妇拉到槐树的树洞里的。这棵槐树，至少长了五六百年，三五个人都搂抱不过来。和所有日久年深的大槐树一样，这棵槐树也是中空的。
树洞虽然不小，但两个成年人在里面还是有些拥挤。而外面，除了喊杀声，就是弓箭落到树皮上的“夺夺”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棵大树就该被射穿了。
姜家的情况跟吴家差不多，小院被摧毁，家里的男丁去找秦兵拼命，而其他女人都死在了乱箭之下，不知道为啥，她也躲过了箭雨。
于是，两个没有家园庇护的女人，两个互为仇敌的女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吴婶看着姜家三媳妇，忍不住凄然一笑：“吴家和姜家现在大概就剩我们两个了吧！从今以后，再不用争那上三田了！”
姜家三媳妇道：“幸亏你家还有个宝贝孙子，我们家也还有姜云！”
却见吴婶两眼空洞，呆呆看着树洞，连孩子的哭声似乎都没有听到。直到姜家三媳妇碰了她一下，这才缓过神来：“对，你们家还有姜云，我们家还有山山，到那时候，那个上三田，还可以继续争下去！”
姜家三媳妇之所以拉着吴婶，不过是胡乱找个人壮胆而已。这时候听见吴婶还要争来抢去，忍不住回击道：“那上三田啊，到时候你们吴家要吧，我们不跟你们抢了！”
吴婶本来眼神迷离，听到这话却突然发起狠来：“你不抢！？你为什么不抢？为什么不抢？”说着伸出手来去掐姜家三媳妇的脖子。两个女人顿时厮打起来。
不过只打了几下，吴婶的手就无力垂下。姜家媳妇这才发现，一把剪刀插到了吴婶的腹部，再看那个孩子，被吴婶用发簪刺中了心脏，已经是奄奄一息。
吴婶眼神涣散：“下辈子，下辈子，如果我还能遇到你，如果咱们还在穆家村，我也不跟你争了！”接着用尽力气搂住自己的孙子：“别怪奶奶狠心，要怪就怪这世道吧，你孤苦一人留在世上，当奶奶的，实在是不放心啊！”然后两人僵在当场。
而鲜血同样向外流去，一部分到了村外的小河，另一部分则流向了那个方向。
姜家媳妇忍不住放声大哭，不知道是不是在哭这个跟自己斗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越哭越止不住。这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