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葬礼与半块石头(1 / 2)
独孤博不能说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重新活过来了,可睁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死了,听那意思,自己的“母亲”也死了。
他怔忪着消化眼前的信息,呆立在原地。有人俯身下来,揉他的脑袋。
“别伤心,孩子。”对方说道,声音轻柔又低沉,那声调却异常顿挫,唱歌一般。“这只是一场意外,以后我们会照顾你的。”他个子精瘦,手脚修长,长着蓬乱的黄头发。
“别磨蹭了,快点来帮忙。”另一个冷傲的女声说。
黄头发闻言站了起来,收殓床上的尸体。他们把尸体的仪容整理洁净,就背起来往门外走。
独孤博看他们动作,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作势要跟上去,却被一只高处伸下的大手拦住了。
“让他跟上来吧,以后他就是这里的主人,早晚该来的。”女声又说。
黄头发耸耸肩,没话说了。那只大手把独孤博抱起来放在臂弯里,一行人就出了门。
到了外面,入眼便是瓢泼浓郁的深绿色,阴影层层叠叠,没有尽头,几线锋利的金色阳光透过古树高高的树冠,剑锋一般割开了深绿的幕帘。
他回头看去,看到了一座依山势而建的大院,白色的石头和黄棕色的木料搭建院落的骨骼,再饰以蚀刻的花草和飞鸟的纹路,茂盛的植物刺穿骨骼生长出来,几乎要和更远处的森林融合在一起。
他们带着尸体走入森林,前进时灵巧得宛如某种兽类。不知道多久过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独孤博嗅到了异常馥郁的植物芬芳,生机勃勃地混在一起,让他几欲眩晕呕吐。在香气最浓烈的地方,他看到了湖上两道交叠在一起的光彩,一红一蓝,两道光辉散发出更加恐怖的气息,又灼热又森冷。
这是冰火两极眼。
他不可能会认错这个地方,尽管四周环境有些微妙的差异,生长的灵药更加茂盛也更加繁杂,但那双色的泉水散发出的恐怖灵力波动,毫无疑问就是冰火两极眼。
他的眼睛看着那光彩,像是被吸引了以至于忘了眨眼,眼眶像是被灼伤了一般,干涩得隐隐作痛。
一只大手挡住他的脸,只留给他一条缝隙,于是那被灼伤的感觉就消失了。
“他不能过去了。”女声又说。
抱着他的高个子闻言不再向前,黄头发抱着尸体继续走向湖边。他似乎也畏惧着那湖水,并没有靠得太近,而是远远地将尸体丢入湖中,恍若实质灵气的湖水一瞬间就将尸体焚烧殆尽。
黄头发似乎已经很熟悉这事儿了,他望着很快再次平静下来的湖水,跳起了奇怪的舞蹈,他的动作看起来简单又不成章法,却遵循着某种规律,让人想起月光之下草木生发,月的精灵在夜空之下起舞。
跟着那动作,他又用他奇特又顿挫的声调,唱起了悼歌似的曲子。那词句古怪又饶舌,独孤博从不曾在任何地方听到过,甚至也不像是人类能唱出来的歌。
一曲唱罢,黄头发毫不留恋地走回他们身边,一行人不在此多留,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山庄。他们似乎还有事情要忙,并没有要一直看着他的意思,像摆弄人偶般喂他吃了点东西,见他一副困倦的样子,就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里,放床上躺好,关好门窗。
无论是阳光还是喧嚣都被一扇门隔绝在外,听到外面的声音平静下来,独孤博静静躺着,无声地睁开眼睛,瞳孔没有聚焦地望着高高挑起的房梁。
自他醒来开始已经过去了约四个时辰,直到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独处的时机,开始琢磨自己的现状。
他应该是死了的,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跳下了熔岩海,没花多少工夫就被烧成了灰,连带着他骇人的毒功一起。那他现在又算什么?
碧磷蛇,冰火两极眼,这是他死之前无比熟悉的东西,可又有另一些陌生而违和的东西,让他根本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就比如,带着他去冰火两极眼的那三个人,分明是三只魂兽。口吐人言,却连兽躯都没有脱去。
他并不是很惊异,又不是没见过魂师和魂兽相亲相爱;但他得还不清楚这几只魂兽代表了什么。它们看起来对他没有恶意,可它们是否真的可以信任?这座山庄,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活人在吗,为什么他父亲的葬礼,姑且称之为葬礼吧,为什么会交给魂兽来办呢?
无数个问题拥挤在他的脑子里,还有新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他感到心烦意乱,下意识起身盘坐,闭上眼睛开始冥想。这是在毒功发作为了抵抗疼痛时,他最常用的,同时也最有效的方法。上一世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没办法拒绝那种疼痛,于是只好忍耐,长久地忍耐下去。
他的意识缓缓下沉,沉入了静谧而冰冷的意识世界中。几乎是立刻,他看到茫茫一片的精神空间里,静静悬着一枚半月形的石头。
石头通体赤红,边缘嵌着些许幽蓝的色彩,仔细看时,才看清那形状像是半块被粗暴打碎的阴阳鱼。这东西毫无存在感,非要他静心冥想时才出现在脑中。独孤博很肯定,在他死之前是没有这石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