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缘尽与缘续(1 / 2)
过年的日子总是有几家欢喜几家愁,每年这个时候只要看每家上空空中的烟花爆竹就可以知道。
陈少勇他们家的上空就是沉寂一片的了,而虞盈铿和吴世郎两家的上空的烟花爆竹是此起彼伏了,绚烂多彩地和别人家在空中争奇斗艳了。
但是年总是一个象征,是对过去的一个总结和回顾,也是对跨过这个时间坎后的新来的一年的憧憬了。对每一个人不管日子好过不好过,他的心头还是有着年的,毕竟这一年过去,他的未来是怎样谁又能现在知道的。磕磕绊绊过日子的也得过年,风风光光过日子的也得过年,只是这年的氛围和心情不同而已。
虞盈铿一家子并没有因为老丈人的事件而影响了心情,毕竟年纪大了,也该走了的人,只是临了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利用了他的残值给儿孙辈们留下了一笔不小的钱财,用他的身体换来的钱财。让他们能够风风光光地过大年了。
吴世郎也特高兴,因为现在他也终于早已拿到了浦沿中学那两千多万的迁建工程,这明年还不赚个盆满钵满的。年底他就迫不及待的便开挖土建工程了,围墙早已先围了起来,这架势已经摆开了,只要这工程一完成,他就是镇里也排得上号的富翁了,想想明年真的要让他梦里都笑醒了。
孙荣然家最后的一块八分地承包地也被彻底地征没了,从此他们一家和村里的许多人一样名义上是农民却是没了地的农民,他们不知道明年的日子该是怎样了,从此解决温饱的大米每一粒都得从粮店里去买回来了,不管怎样,这日子还得过下去的。
春节的日子似乎也变短了,没有了秧田地的翻耕,也没有了地里的任何一点农活了,大家更多的时间便在麻将和棋牌上了,于是一天一天的日子就似乎翻得很快,转眼便是正月结束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一切都又回到了年前的日子,似乎过年不过年还是一个样,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先人发明了这个年的词,让大家有了吃吃喝喝,逛逛玩玩的理由而已。
但是日历还是得随着年的概念翻着的,这一不小心便翻到了公元一九九六年的四月了。
春天如约而至,但杨家墩的春天再也没有了徐家河边的绚丽桃花和苗堰地里的热闹蛙声了。只有那让人感觉到了闷热的烦躁才猛然发现原来春天已经过去小半了。
只有在学校里的孙荣然还是明白地看到春天的身姿了。食堂前那株爬满了水泥架的紫藤开得如痴如醉了,整个架子上都是东摇西辍的串串花朵,犹如姑娘耳畔随风摇曳的云鬓。
丛丛簇簇,层层叠叠,摇摇曳曳,从从容容,从水泥架上探身而下,如帘如瀑,紫的淡妆,香的幽芳,将春的百花曲推向高潮,由此而后,春亦将谢幕。梅的盛开终结了冬,零零星星的迎春花开启了春, 望春花,映山红,樱花……百花相约这个季节,都是在寂寥之后的尽情放歌。而紫藤花的缠绵与豪放则是别具个性的,似树似藤,似刚似柔,能屈能伸,可高可低,都是为了那一树辉煌的绽放!
春天的到来也给孙荣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邮电局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尊重,特别给老师家里安装电话予以价格优惠,原本七千多的价格现在只要六千四好了。这让孙荣然特别动心,他想趁这个机会给家里的楼上楼下装上电话机,这不仅仅是让家里在外面很有面子了,更能让父亲不用辛苦地骑个自行车赶来赶去的,可以在家里通过电话与客户谈生意了。
尽管六千多元对孙荣然来讲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但他想着一定要安个电话机让父亲能减轻劳累的。他想着和妹妹孙荣平商量下这个事,只要妹妹也赞成,两兄妹凑凑钱还是能解决资金问题的。
孙荣平对孙荣然的决定也很支持,她对孙荣然说道:“阿哥,我这边能拿出四千给你,剩下的你能凑得出吗?”
“阿妹,我能凑出三千的,这样的话,电话机安装应该没问题了。”
“阿哥,那我现在就去拿存折取钱给你,你明天就去办理交费手续。”说完孙荣平便去寻找自己的存折了。
孙荣然第二天拿着六千四百元钱便去邮电局办理了装机申请,他问工作人员何时能够来装。工作人员只是不耐烦地告诉他要等接线工人来考察过线路才能确定日期的,交了费就在家耐心等候吧。
等到这个时候,兄妹俩才告诉孙继刚家里准备安装电话机了。孙继刚对儿女们这么大笔钱的支出有点心疼,责备他们怎么不和他先商量下的,但又为他们对自己的心疼和孝顺感到幸福,便也不再说啥了,心里也和孙荣然兄妹俩一样一直在期待着电话机尽快来安装了。
等待是焦虑的,安装电话的事情却是犹如石沉大海,连着几个月都没有信息,孙荣然有点耐不住了,便去邮电局问信了。
邮电局的服务员依然是一副千年不变的冷冰冰的面孔回答道:“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得要有空门子的,懂吗,空门子?你们那边附近的桩头上没有空门子,所以接不了电话,要有空门子了才能接电话的。”
孙荣然有点恼火,空门子难道是他的事了,你们邮电局没空门子接什么业务呢,收人家什么钱呢!但想到安装电话还是得央求着人家这大爷的,只能忍气吞声的,只能弱弱地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有空门子?”
“那就不知道了,得耐心等的,人家有等一年都没空门子的都有呢,你咋这么没耐心的,回家去耐心等吧。”
孙荣然只能沮丧地走出了邮电所,没想到装个电话机本该高兴的事情,却是弄得这么让人心焦而烦闷了,索性不再去想着这件事了。
春夏之交是江南最难受的日子,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身上的衣服因为汗水加上潮湿的空气总是让人感到黏糊糊的难受,这一切都是拜这里特有的“梅雨”季节所赐。
这个季节的雨水特别多,往往一下就是十几天甚至会整个月的。于是从小溪到小河,再到大河到大江都是满得要溢出来了。浦沿这一带的钱塘江大转折处也是水满至了外江塘的最高处了,险象频生,中村的解放军部队也调过来冒雨严防死守这江堤的决口了。临时加固加高的沙堤已经是一层一层的好几层了,但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汹涌的水流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整个钱塘江南岸的几个乡镇都动员起来防洪抗洪了。
这一晚新生村的沿江南沙大堤伴随着雨势已经险象环生了,被江水连日浸泡的大堤泥土已经疏松的到处冒水了,随时有可能因为不停的滴漏而被冲刷成大洞而最终决口的。守堤巡视的人员经过连日的战斗,已经精疲力尽,在雨中看不出那些冒水的地方了。
市政府的领导也赶到大堤上来连夜巡视了,他们在大堤上点着浦沿镇领导的名,却发现最该到场的镇党委书记邱宝仁没有在场,市领导大为光火:“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连主要领导都不在,你们给我去把他找来,无论在哪里,无论他在干什么,都给我把他叫来,让他来这里看看!”
下面的人员赶紧去找邱宝仁了,但江堤最终还是出现了决口,大块大块的泥土从江堤上往水里塌陷,决堤口越来越大了,洪水似乎找到了发泄口,不停地从这里向内堤奔腾着汹涌而入。瞬间堤内的土地被淹没了,并不断地向前方扩大。
市领导和部队首长赶紧组织解放军将一袋一袋灌了泥土的石棉袋往决堤口里扔,却哪里还能将这决口塞得住,那些灌了泥土的石棉袋在洪水面前根本就像漂流的纸张被冲得很远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此时的邱宝仁已经满脸通红,嘴里呼哧呼哧喷着满嘴的酒味慌慌张张地穿着皮鞋,撑着一把伞赶到了大堤上。市政府领导见到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还是浦沿镇的领导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缺席一线的抗洪工作,你看看你这身行头,穿着皮鞋,还满嘴酒气。你看看现在好了,大堤决口了,若真守不住了,看你还怎么担得起这个重大责任了,你给我跳下去堵缺口去!”
邱宝仁被骂得一声不敢吭,也顾不上自己的皮鞋怎样了,扔了伞赶紧帮着身边的解放军去抗洪了,他知道今天这事完蛋了,他只能不顾一切地去表现了。这之前还在饭桌上和本镇的那些老板们推杯换盏的得意劲和高贵感荡然无存了,他现在是战战兢兢的像一头被打残了的野犬一样的可怜巴巴地在雨水中耷拉着脑袋干那些脏活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