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众蜂采花(1 / 2)
所谓送行,不过是沿着中元路,从天合台的百启门送到东城门,以示皇恩。一路上,两位阁老和清苏不停吹嘘汴京城中的人文风土,让清苏下次来一定要多待些时日,即使再忙他们也会抽出时间,带清苏好好游耍一番,清苏都一一应承下来。几人相谈甚欢,清苏却突然道:
“这两日在城中,倒是听闻了一件趣事。说这汴京城中出了一位混世魔王,连圣上都拿她没办法”
三人官腔官调,久久听得昏昏欲睡,忽听清苏提起自己,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清苏对自己无所不知,为何偏偏向两个对她根本不了解的人打听?眨眼的功夫,久久就得出结论——清苏就是想玩弄她。
久久抬头看向清苏,果不其然,清苏若无其事地转头瞄了自己一眼,分明是想看自己敢怒不敢言的窘迫样子。既然如此,她必然不能让清苏得逞。久久微微衡量,回以一个属下面对主子突然投以注视应有的指顾从容的笑
“她呀!”姜乌余露出深仇重怨的表情,“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果真有此等人物?”清苏故露惊讶,“清某还以为这是坊间传闻呢。”
“要真是坊间传闻也就罢了,”间常真狠狠地说,“偏偏就确有其人。”
“如此说来,清某倒是十分好奇,此人何等能耐,竟让圣上都束手无策。”清苏求知心切道。
“哪是她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仗着皇恩庇佑,不知好歹罢了。”间常真满面不屑。
“依我说,当年谏她,就应当一谏到底。”姜乌余道。
间常真拍了拍姜乌余的手臂,安慰:“皇后娘娘都将人救出了刑部大牢,你等在正玄殿跪着,也无济于事啊!”
原来众臣在正玄殿死谏的时候,这老家伙也在里面!久久斜着脑袋盯着姜乌余,恍然记起走之前,褚邵给了她几包毒药防身。
间常真见清苏一脸茫然,先是左右环顾,而后放低了声音解释:
“‘元后提刀救元女’一事,你曾听过?”
“这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清某也是略有耳闻。说是刑部大牢羁押了圣上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女,元后得知消息,提着御赐的朴刀,冲进大牢将人救出来了。可刑部大牢都是羁押重刑犯之地,为何圣上的私生女会在刑部大牢,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而且这些年,也未曾听说圣上相认了哪位公主。所以,权当皇家轶事听了。”清苏道。
“其实吧,这事也不假,只是其中缘由要复杂得多。”间常真看了看姜乌余,见对方没有阻挠之意,才继续说,“宫里住着一位毒蛊庄的久庄主,阁主可有耳闻?”
“略知一二。”
间常真击掌,点头。
“哎,这三人,说的正是同一人。至于圣上为何让毒蛊庄庄主长居皇宫,以及圣上娘娘又为何格外偏袒此女,毕竟圣心莫测,老夫也不敢遑论。但是当年娘娘提刀去刑部救人的始末,老夫倒是可以给阁主讲上一讲。”
“洗耳恭听。”
莫说清苏,连久久都立起耳朵,生怕遗漏的要点。
“当年宫里那位庄主,瞧上了御史大夫李守澄的长子——李来宗”
久久闻言,差点没一口唾沫将自己呛死。清苏听见久久的咳嗽声,转身怒斥:“两位阁老在此,怎能如此有失礼仪!”
“属下知罪!”久久作揖道。
正讲到兴头上的间常真,连忙做出无妨的手势,扯了扯清苏的衣袖,示意他仔细听他道来。正要开口,却忘记自己说到哪里了,于是问姜乌余。大约是为表明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立场,姜乌余毅然摆手摇头。
“阁老刚刚讲到,毒蛊庄庄主恋上御史大夫李守澄的长子——李来宗。”清苏提醒。
“对了,正是讲到此处。你说这李来宗啊,老夫也有过几面之缘,算得风度翩翩,一番人才吧”
至于李来宗是否风度翩翩、一番人才,乌漆嘛黑的,久久也没看清楚。但他褪去外衣时,裸露的上身久久可是瞧见了的,瘦不拉几,毫无看头。
“早年间,陛下念李安两家有功,安子让的嫡孙女刚出生,就给二人赏赐下了儿女婚姻。多年来,两人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算一桩天作之合的美事。这位庄主求爱不得,将李家公子暴打成重伤不说,还强行给李公子喂下了清心散。”确认清苏知道什么是清心散,间常真继续说,“而且剂量足足是平常囚犯的两倍之多。这个剂量,轻则使人五年无法行床帏之事,重则终生不举。你说,若真是终生,李家公子的大好前程岂不就断送了么?”
间常真愤恨地一摔袖,仿佛被下药的是他。
“安家小姐得知此事,成天寻死觅活。安子让向来将孙女看得宝贝,心疼得紧。当下就令人将那贼人拿下,羁押刑部大牢。而李御史,则联合众臣”说到此处,间常真下意识看了一眼姜乌余,“去正玄殿死谏,请求将那贼人赐死。”
听到此处,久久将能使人周身麻痹半日的崂株粉,换成了能使人浑身疼痛整日的极痛散。
“胡说,吾等去正玄殿,安能为这区区儿女小事?”姜乌余反驳,“那厮带着她那叫什么,朱什么的打手,成日在汴京为非作歹,扰得上至重臣贵胄,下至寻常百姓,均是家家惶恐不安。老夫去圣上面前参她,也是为了汴京的安宁着想”
“得了吧!”间常真嗤之以鼻,“别人不知道,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你为的就是当年,她将你家小儿打断了手的事。”
久久墓地一愣,努力去回忆被她打过的姓姜的人。
“还有此事?”清苏惶恐地看着姜乌余,见他不想开口,转而又看向间常真。
“也是桩老事了。当年皇后娘娘恩允那厮进尚国学堂读书”
“听闻尚国学堂可是皇家子嗣念书的地方,亦不许女子进入。”清苏插话道。
“是呐,因此才说是恩允嘛。尚国学堂不仅教化皇家子嗣,一品大臣的子嗣,也可进学堂念书。不才,犬子曾在学堂里受过夫子教导,而今孙儿也在尚在学堂读书。”间常真得意洋洋地说。
“间阁老的子孙,自然都是才识过人的。”
间常真摆了摆衣袖:“谬赞,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