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孙粟(七)(2 / 2)
辛文郁自悔失言,怕惹妻子伤心,赶紧描补道:“这一样米养百样人,就算是一个地方的,那也是天差地别。娘子可能不知道,长安京兆府那里前些年还闹过一个笑话呢。”
接着就把当年还是延安靖王的韩世忠想招一个进士入幕府,结果被嘲笑的事情说给孙粟听。结果,一向温婉的孙粟难得动怒道,“这是什么道理?国家功臣礼聘于你一个弃了乡梓的官员,他怎么不想想,要是没有秦王、魏王这样的人,关系早就保不住了。别说他还能回乡,就是他治下那千万百姓不知死多少。他下辈子轮回当猪狗也还不来。”
辛文郁都惊呆了,难得见妻子如此激烈,更少见她对国家政局发表看法,记忆里,她总是沉默着,听着自己投笔从戎的决心和保家卫国的信念。不会鼓励,但也会支持。
看来时光和家庭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不过,辛文玉表示自己喜欢这种改变,至少他不用在官家和妻子的态度面前纠结了。虽然孙粟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什么,也没有表达过对官家的怨言。
但辛文郁知道孙粟是恨曲端的,甚至他们少年时读到《谢小娥传》的时候,会潸然泪下。
怪不得官家总是说,时光总是把人抛。
只不过辛弃疾小朋友打破了这种感怀,道:“阿爹,我觉得阿娘说的对。身为官员,不能保护百姓,却嫌弃守土的将军不够尊重他们,他们有什么值得尊重的?”
这下夫妻二人惊呆了,不是说辛弃疾说的不对。而是这孩子今年虚岁才4岁。竟然能如此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态度,着实让人震惊。
不过,辛文郁震惊之后,想了想儿子的教育问题。和老爹狂热的态度,还是决定往回掰一掰,道:“我儿,你这样说有几分道理?嗯。但是国家是有制度的。当时是靖康之祸。二圣无能,先弃百官然后百官不能护百姓。官家有言,以建炎二年为节点,在那之前因为金人势大可怕,投降的可以反正,弃城的可以留用,再也不问前罪……说的有点深了,你可能还不懂那么多,但要知道,这些官员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我们之前说的这个进士只是失德,而折可求,就是千刀万剐的叛逆。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小辛表示完全不懂,“金国蛮夷有什么可怕的?邻居家的李哥哥跟我说,建炎十年的时候,他们的俘虏被压着游街。他家大人还跟着扔石子儿来着。”
辛文郁夫妇对视一眼,一起无奈。他们真的很难跟辛弃疾讲清楚建炎年间,尤其是靖康时举国对上金人的恐惧和对朝不保夕的恐慌。但为人父母又觉得孩子不用明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最后,辛文玉只能让儿子记住,以后没事儿少跟这位李家哥哥玩儿。
好在住在甜水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建炎十六年秋,天子迁都燕京。孙粟作为御前班直家眷随行。不想,因为辛文郁需要扈从官家,他们一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车轱辘坏了,还是另一个要去河北西路任职的官员捎了他们一程,可是孙粟心有点沉,和旁边那个小都头的家眷不同,她知道此家主人叫杜岩后,就知道了这人应该就是杜充之子。
那名以子告父,受到天下大儒唾弃,却被赵官家拔擢的孤臣孽子。
若是为国,他的大义灭亲间接使得鄢陵一战大胜,值得被千古传颂。
若是为家,他却是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