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百妖孤哭诉万年债 青孔雀现身东极殿(1 / 1)
万年前一战,百妖被青华困于昆仑千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怨气通达天地,万年不散,就此凝结成了梼杌这个遗孤。她和越鸟一样都是天地灵兽,自有慧根,又怎么可能吃杨戬一吓便半日回不过神来?青华去了半日,梼杌就在东极殿里哭了半日,可她哭的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天下的不公。
百妖之罪,罪不至死,然而万年之前摆在神仙们面前的却只有一条路——杀。这一遭,女娲的孩子们豆萁相戕,同室操戈,百妖蒙冤,母神震怒,就此结下大灾难。昆仑巅千里冰封,梼杌吞食百妖的怨气,以天地血流成河的孽债为筋骨,百妖白雪埋骨的不甘为血肉,因期盼来日的血债血偿而得不死之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若是天欠下血债,众生又该何去何从?
自打落生起,梼杌就满心要为百妖复仇,她无惧天地,更兼有诛仙灭佛之力,在她的心里,三界天地一向只有两个字——复仇。只可惜昆仑无日月,遗孤不知春,今日她初落凡尘,惊觉百妖后裔竟无一记得当年旧事。
神仙们没有逼着妖精们既往不咎,恰恰相反,梼杌这个仅剩的苦主如今还锦衣玉食的养在天庭,可那一桩血光冲天的往事却于世间烟消云散了。没有尔虞我诈,更不需偷天换日,谁也没有动手,只是任凭时光荏苒、时过境迁而已。真是个:可笑一生讨旧债,不知新事另有劫。
“青华!你好狠毒!我困在昆仑五千年,你两度带人绞杀,可你为什么不实话和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如今的妖精们早就不记得我了!你怎么能坐视我这个旧人遗孤惦记着往事浑浑噩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是你今天就把我宰了,妖精们也不会为我伸冤!他们早就忘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梼杌哭得歇斯底里,一双眼又红又肿,青华这才后知后觉,越鸟今日特意放梼杌出来居然有此深意——今日梼杌驾临万妖之地,亲眼见得皋涂山的妖精满心只有和凡人的恩怨,却丝毫不记得和百仙的血海深仇,难怪她如此痛哭,只怕任凭是谁白白耗费了一生也少不了要悲切。
梼杌穷尽一生只想为当年的百妖平反,可谓是五千年如一日,她视青华为宿敌,总想着来日自己若能手刃了这厮,妖精们就能重新与仙佛同尊,而她则会被视为英雄。殊不知时移世易,万年如白驹过隙,妖精们早就忘了她,只剩她一个念念不忘,期盼回想。
一万年,别说是天庭的小仙了,只怕就是那杨戬也未必就熬得过,而妖精们以千年为坎,渡得了劫的能活下来,渡不了劫的早就死了,哪里来的“念念不忘”?如今妖精们除了佛母、王母、鸿蒙之流,其余都只不过是小妖罢了,哪怕是尊贵如东海敖广,也依旧只是天庭的微末之流——他虽是封了五妖王之青龙王,可却就连他的长子也只能在天庭封个小官,连能不能继承他的龙王之位都未可知,更遑论他人了。
遗忘是世间的常态,这个道理越鸟明白,青华明白,但梼杌却还不明白——就连玉皇大帝都有被人遗忘、陨落入尘的一天,更何况是她?天劫在即,妖精们满心都是生死存亡,哪里还顾得上万年之前的血债?可怜她满心都是为沉冤得雪,然而世间却已无人记得她了。
“胡说什么!本座若是对你下毒手,你师父这辈子还会和本座说话吗?”青华避重就轻地说。
其实梼杌说的没错,青华的确和她感同身受——梼杌本不该出生,若非当年百仙不曾逼迫百妖上昆仑,天地又哪来如此大劫?而青华当年若不是一时冲动,又怎么会误失了天定的缘分,就此与越鸟世世情苦?
梼杌闻言不禁心生悲切,原来她能活到今日全凭青华对越鸟的私情,若非如此,这厮必定早就将她杀了!她一生只知道为百妖寻仇,殊不知斗转星移,如今妖精们浑然不记得当年昆仑山上百妖血削骨的孽债,反倒是她这个遗孤煞风景了!
面对声嘶力竭的梼杌,青华心中隐隐作痛,他能理解那种被人遗忘的痛处,更能理解宿命被推翻的无奈。
天数就是如此,丝毫不顾深情枉付和阴差阳错,梼杌以为自己是在为百妖争长短,可命运却偏要让她看见如今的妖精根本不记得万年前的血债。而青华明明是她的宿敌,此时此刻,命数却偏偏要青华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与她同病相怜。
青华半晌无语,他看毕方送来的菜肴丝毫未动,便对梼杌说:“你半日滴水未进,如此伤身,你既然不愿意吃这些个东西,本座便再去给你做些吃食。”
青华帝君素性高傲,他落地成仙,因尽诛百妖而称帝,面对梼杌,他就是再心软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一身高贵骨,反手入灶台——这就是青华能给梼杌的所有了。
青华在厨房里熬了些清粥,盛了些小菜,都是越鸟一向爱吃的。今日梼杌伤心难耐,便是平日爱吃的肉食也吃不下了,可如今越鸟已经是凡胎,不吃不行。梼杌哭了半日,就等同于越鸟哭了半日,越鸟刚将将养回身体,青华如何能坐视她自亏身体?
刚步出厨房,眼看闻人语翘着尾巴进了东极殿,青华就知道越鸟已经归位了——梼杌如今没了法术就甚是胆小,连没长全牙的闻人语都害怕。闻人语一向善察言观色,但凡梼杌现世,它便一向不敢入东极殿,眼下这小东西急匆匆往东极殿里跑,青华便是不用看都知道越鸟已经回来了。
今日越鸟设下连环计——先让梼杌便识三界世情,又让她亲眼看见青华为她费心,如今大功告成,越鸟自然现身了。
青华端着吃食进了东极殿,果不其然,越鸟已经怀抱着闻人语端坐在了榻间。说来奇怪,这一副肉躯,一副面孔,如何就能如此大相径庭,让人望之不敢认?
“殿下好兴致,便是连本座都敢捉弄,若今日二郎真君前往灵霄殿禀报,敢问殿下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