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南柯一梦:7(1 / 2)
来到城东时,城门尚未敞开,却见风澈拿出腰牌,朗声对守城的官吏说道:“奉韩相之命,即刻出城办事!”
官吏闻言,并未多问,当即打开城门,放行风澈等人。
来到城外不远处,在朦胧的月光下,令歌看见一辆马车,一位熟悉的女子正坐在马车上,正是望舒师姐,同行之人还有无忧。
“令歌!”无忧唤道,他见令歌手臂受伤,当即跳下马车,亲自前去搀扶,“快上马车,我给你医治,我们一起回洛阳。”
令歌颔首,他回首看向风澈,却发现风澈立在原地迟迟不动,“风澈兄,你不和我们走吗?”
“长安城还不太平,我还得留下来护住太子和韩相的安全。”风澈回应道。
令歌点头,道:“风澈兄,你定要保重,我们……日后再聚。”
“会的,你们快走吧,我现在得回去,一路保重。”风澈对他们嘱咐着,同时目光不舍地看向望舒。
望舒回应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也是。”
风澈点头,不再言语。
少顷,打点好一切后,无忧和湫龙便驾着马车离去,唯余风澈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马车里,唯有望舒和令歌师姐弟二人,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难以开口。
看着望舒受伤而行走不便的腿,令歌心生愧疚,只见他起身跪下,将额头抵在望舒的膝盖上,闭目忏悔着。
“师姐,对不起……”令歌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悲伤情绪,让嗓音听着并无哽咽之感,“我还是没能捉住燕北,替师父和你,还有师姐们报仇。”
望舒伸出手抚摸着令歌的发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多了,明明应该是师姐我来动手,是我没有护好你……”她想起当初令歌让他们离开长安,为的就是不让她参与诛杀王炳等人的行动。
令歌依旧垂头,他说道:“师姐无需自责,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很多事情我一个人也可以承担。”
“可我是你的师姐,又怎能让你独自承受这么多苦楚?”望舒回应道。
令歌缓缓地直起身子,他看向望舒,在昏暗的马车里,他发现望舒的眼中有水光闪过,一时间,他更是难以忍住泪意。
“师姐……”令歌无数次想开口告诉望舒真相,却实在没有勇气,他担心真相不仅会让自己失去望舒的爱,而且会伤害到望舒,让她多年以来对自己的关怀和付出皆化为虚无。
望舒伸出手擦拭着令歌脸颊上的泪水,她垂头注视着令歌,低声安慰道:“师姐知道你心里苦,师姐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从不怪你,此事更不是你的错,令楷已经将真相告诉给我,我都知道……”
“令歌,师姐希望你知道,从做你师姐的那一日开始,我便永远是你的师姐,无论世事如何无常,我与你师姐弟的关系都不会改变,单凭这一点,我就要护你一生一世,相信师姐,就像从前一样,好吗?”
令歌闻言,顷刻间泪流满面,他将额头再次抵在望舒的腿上,失声痛哭起来,将心中的委屈尽数倾诉,而望舒亦是默默地陪伴着他,像多年前一样,安慰着那位稚气的孩童。
望舒仰头,凝视着马车窗外逐渐洒落进来的暖阳,期盼着黑夜的结束。
……
黎明时分,宣政殿内,待众朝臣退去后,殿内唯余太子和韩清玄。
此时已成为新皇的太子赵景云正端坐在龙椅之上,他眉眼冷峻,质问着韩清玄,说道:“父皇除了给你玉佩和调遣玉清卫的兵符,那道保护玉迟王的遗诏是怎么回事?”
韩清玄颔首解释道:“是先皇交给臣的,命臣护住玉迟王殿下……”
不等韩清玄说下去,赵景云已怒拍桌案,斥道:“韩清玄,你可知你在维护谁?你不要以为朕昏迷近一年,醒来就什么事都不知道,刺杀朕的人究竟是谁?死了的尺画又是谁?现在的玉迟王是真还是假?你应该清楚。”
韩清玄眉头紧锁,并未回应,只是看着赵景云站起身来,又道:“顾玄告诉朕,昔日刺杀朕的刺客另有他人,并非仪鸾,且那人的功夫和玉迟王如出一辙,都是翎羽心法,天下会这武功的除了遇仙和仪鸾,便是昔日的北魏将军燕北。”
韩清玄点头,承认道:“陛下圣明,一切如陛下所言,刺客乃前朝将军燕北。”
“既然如此,玉迟王也并非临清王之子,而和皇后一样,是北魏余孽,真正的临清王之子是尺画,”赵景云愤怒不已,“你们骗了父皇一辈子!韩清玄,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息怒,”韩清玄依旧淡然,并未显露一丝惊慌,“臣并非刻意隐瞒此事,只是先帝留下遗诏时,已然知晓玉迟王的身世。”
赵景云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父皇已经知道玉迟王的身世?”
“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对你说了些什么?”赵景云追问着,他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如果韩清玄并未说谎,皇帝知道令歌的身世,却依旧愿意保护令歌,这是为何?
“先皇不知陛下你已经醒来,所以交给臣的遗诏里,不止是保护玉迟王,更是要保护陛下。”
韩清玄凝视着殿中燃烧不尽的烛火,思绪逐渐飘远,回忆起那一日他与皇帝最后一次的交谈。
傍晚时分,金銮殿内,药香弥漫,韩清玄来到殿内时,皇帝正独自一人倚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着,神色甚是疲倦。
因禅位一事,皇帝在这一日里已经接见过众多大臣,而丞相韩清玄则是今日他召见的最后一位官员。
“臣韩清玄拜见陛下。”
皇帝闻声,缓缓地睁开双眼,坐直身躯,殿内光影重叠,一时间让他感到恍惚,更觉疲惫。
“赐座吧,”皇帝开口说道,“坐近些,朕有话要和你说。”
韩清玄颔首,殿内并无侍从,他便自己拿起一张板凳,坐在软榻旁边,与皇帝交谈。
“陛下的身子可好些?”韩清玄主动开口询问道。
“还是老样子。”皇帝回应道,他勉强一笑,又道:“想不到韩相也会担心朕的身子,当真是世事无常,你应该恨朕的,不是吗?”
韩清玄微微垂眸,说道:“臣身为大齐的丞相,关怀陛下的身体,又怎能是恨?”
皇帝唇角轻扬,说道:“哪怕从前陷害你父亲的另有其人,可是最终下旨除去他们的依旧是朕,如今你能坐在这,与朕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全然是因为令歌的缘故,这一点,朕清楚……”
韩清玄默然,并未接话,只听皇帝又道:“朕至今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金銮殿,你对朕说,就算令歌弃你而去,你也决不负他,是他让你感受过这世间的万般美好,你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韩清玄的记忆随着皇帝的言语飘回过去,仿佛一切都还发生在昨日,只是如今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些过往早已遥不可及。
“这句话,如今还作数吗?”皇帝问道。
“既然说出口,自然一生作数。”韩清玄回应道,嗓音坚定,未有一丝犹豫。
“你倒是长情之人,朕没看错你。”皇帝扬起欣慰的笑容,“今日朕召你前来,并不是为了禅位一事,而是想交代你一件事,有关令歌和景云的。”
韩清玄抬眸看向皇帝,只见皇帝背对窗户,光影暗淡,看不清的皇帝五官面容,唯能感受到这位帝王油尽灯枯时的悲哀无奈。
“陛下请说。”
只听皇帝说道:“朝臣之中,唯有你,是朕最放心的,与其说你忠于太子,不如说你忠于大齐,更难得的,是你心里面有着令歌,而你一直在寻找两全其美之策,不负天下,也不负他。如今,朕是来帮你的。”
说罢,皇帝将放置在手边桌案上的玉佩递给韩清玄,解释道:“这是朕的贴身玉佩,凭借此物,你可以调遣所有兵力,用来保护令歌和景云。”
韩清玄接过玉佩,正欲言语,却听皇帝继续说道:“景云已经醒了,对吗?”
“朕那日去看他,已经发现端倪,虽然殿内只有太子妃,但是餐碗却是两个人使用过的痕迹,朕虽然病入膏肓,但却不糊涂,这是你的计划,对吗?”
“臣不敢欺瞒陛下,正是。”韩清玄坦诚地回应道,“只因近日发现朝中有人图谋不轨,臣才不得不做此打算,还望陛下勿怪。”
皇帝颔首道:“朕已经猜到是何人,只是现在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并不能拿他们如何,他们无非是想趁着朕病危,太子昏迷,从而以‘清君侧’的名号除去皇后,扶持令歌成为他们的傀儡……”
说罢,皇帝又看向韩清玄,目露欣赏之色,说道:“看来你是打算引蛇出洞,只要这次你计划成功,朕自会退位,将皇位传给景云,不过你必须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讲。”
“若是有一日朕不在了,你定要劝住景云,不准他伤害皇后,”皇帝回应道,“当然,朕会留一道圣旨用来保护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