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寒梅最堪恨:6(2 / 2)
王清见金銮殿如此混乱,便对王夫人和王炳夫人说道:“你们去看看甯霞,可别让她和腹中孩子出了什么事。”他又看向王炳,说道:“你立即派人出城找意明,让他快些回来。”
三人离去后,王清只觉全身无力,此时此刻金銮殿上下侍从手忙脚乱,一时也无人顾及他这位大将军。王清满目忧心,回首凝视着金銮殿的匾额,不免长长一叹,道:“真的要有大变化了……”
此时,金銮殿偏殿之中,甯霞依旧陷入昏迷,形势不容乐观,好在有太子妃在此处指挥,太医和嬷嬷们侍女们也算是各有所忙,为救治甯霞和腹中胎儿出力。
太子妃见令歌依旧守在甯霞的床边,便上前劝说道:“皇叔,你先出去吧,你一个男子在此也不方便,而且产房血腥,不吉利。”
“我要陪我师姐……”令歌满脑子全是甯霞,早已将男女之别和不吉之说抛之脑后。
“这里有本宫看着,不会有事的,”太子妃向令歌承诺道,“孕妇都是要走这么一遭的,之前林良娣分娩时也是本宫打理的,皇叔放心,而且皇叔你现在也一身是血,不如先去换换衣裳,待会等甯霞醒过来,你也好来见她。”
令歌喏喏点头,答应下来:“好,我先去换衣裳。”他看向太子妃,面露不安,问道:“太子妃,我小师姐会很快醒来,对吗?”
太子妃微微一愣,安慰道:“皇叔放心,太医已经喂甯霞服下醒神药,现在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只要她醒来,孩子定能平安诞生。”
见令歌默然答应,太子妃立即对侍从说道:“来人,扶玉迟王出去。”
令歌在侍从的陪伴下离开产房,也渐渐地平复心情,一走出产房,他便看见令楷,然而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只是侧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小涵和小元子带着一盆水和干净的衣裳到来,对令歌说道:“王爷,奴婢们服侍你先去换衣裳。”
令楷见状也跟上去,一同来到另一处偏殿的门前,令歌回头对他们说道:“小涵,你们去看着产房那边,我待会就过来。”
说罢,他便推门走进房间,令楷则接过小涵和小元子手中的衣物和水盆,随着令歌而去。
走进房间之后,令楷将水盆放在桌案上,并安慰道:“令歌,别担心,我们先洗个手,再把衣服换了。”
令歌默然,只是将手放进水里清洗着,一时间,盆中的清水也变得浑浊。
凝视浊水须臾,令歌终是开口问道:“阿楷,你都知道的,对吗?”
令歌抬头注视着令楷,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只听他继续追问道:“今日这一切都是你和师姐瞒着我计划好的,若非有你的帮助,马婶婶又怎会进宫?还有那件衣服,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皇后会如此愚蠢再对师姐下手。”
令楷垂眸,沉吟片刻,承认道:“的确是我和甯霞计划好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是师姐和腹中孩子有危险,我该怎么向师父和意明交代?”令歌质问着,嗓音变得颤抖无力。
“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这么做是因为……”令楷向令歌走去,却因令歌的后退一步而停下脚步。
令歌侧首垂头,不去看令楷,只是注视着手上的水一点一滴落在衣裳上。
“你不必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想师姐好好的,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令楷的神色尽是担忧和歉意,然而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照令歌的意思先行离开房间。
之后,令歌独自一人坐下身来,他用手杵着额头,深深一叹,一颗心仍未平静,反而愈发汹涌疼痛。
“用我一个人作为复仇的利刃还不够吗?”
有泪水无声滴下,落在衣裳的血渍之上,让血迹变得愈发浓厚。
离开金銮殿之后,令楷深深地吸气,打起精神往凤仪殿走去,欲寻求心中的答案。当他来到凤仪殿的殿前时,此处已不见宫人们的踪迹。
秋风掠过,吹下树叶,又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显昔日辉煌的凤仪殿陷入一片沉寂落寞。
令楷踏入殿内时,皇后正端坐在茶桌前,她的身前是一盘棋局,倾秋则静静地立在她的身边,凝视着棋局。
皇后落下一子,抬眸看向令楷,微微一笑,说道:“韩大人果然会来看本宫,不妨过来帮本宫看看这棋局该如何破解。”
令楷默然,只是来到皇后的对面坐下,他端详棋盘片刻,随手拿起一颗棋子落下,开口说道:“娘娘当年入住凤仪殿之时,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禁足在此?”
皇后不以为然,只是平静地说道:“花无百日红,本宫自然想过,只是没想到是今日,韩大人真是好计谋,知道光提陈年旧事不足以让陛下处置本宫,便和甯霞联手,不惜以身犯险,只为扳倒本宫,实在让本宫佩服你有勇有谋。”
说罢,皇后落下一子,又道:“且容本宫推论一番,韩大人你向陛下提议封甯霞为诰命夫人,以彰显对王家和意明的褒奖,同时在丝线上动手脚,让司制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那一身衣裳,今日送到甯霞的面前,成功嫁祸于本宫,可是如此?”
令楷颔首承认道:“如娘娘所言,的确如此,今日正是我设计构陷于你,这也叫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比起昔日娘娘构陷我父亲,还有淮阳王等人所用的手段,我的计谋实在是望尘莫及。”
皇后扬起浅浅的笑意,绝美的面容愈发妖冶诡魅,她含笑叹道:“非也,后生可畏吾衰矣。”
令楷眉目冷冽,目光如炬一般紧盯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这么多年,你可谓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算计着我们每一个人,你的手中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以此将大齐江山牢牢地握在手中,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后笑颜绽放,饶有兴致,静静地听着令楷继续说道:“虽然今日你已被困凤仪殿,但是你根基之深并非一朝一日能够铲除,所以太子和我一时不能拿你如何,但是我向你保证,你多年以来的计划都会被我粉碎,沦为虚无。”
“是吗?你说说,本宫有什么计划?”皇后反问道。
令楷下颔扬起,冷声说道:“比起称呼你为皇后,或许我更该叫你一声——宁远公主,萧欣月。”
皇后并无异色,只是依旧笑意深深地凝视着令楷,道:“韩大人是在说疯话吗?二十三年前,燕京被破当日,宁远公主便已殉国,本宫又怎会是宁远公主?”
“此处只有你我还有倾秋三人,公主殿下又何需再隐瞒?如今只要找到燕北,不管你是不是宁远公主,通敌卖国的罪名就足以让你身败名裂,功亏一篑。”
“若是找不到呢?”
令楷眸色一沉,说道:“如今你已被困凤仪殿,我不信燕北不会有所行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只要现身,定会被抓捕。”
“抓捕他可不是易事。”
“就算没有他,太子记恨于你,也不会轻易放过仪鸾和折雪等人,虽然他们都对你忠心耿耿,但我想倾秋大人也是不忍心的。”说罢,令楷看向倾秋,又道:“倾秋大人和折雪是亲生姐妹,生父是北魏丞相郑业,可对?”
倾秋一愣,默然不语,即使她没有回答,令楷也已确定心中的答案,他继续说道:“昔日倾大人可是北魏的才女,如今却成了我大齐第一女官,当真是造化弄人。”
倾秋说道:“韩大人乃武将之后,如今却是大齐一等一的文官,确实也是造化弄人。”
令楷淡淡一笑,他看向皇后,又道:“的确造化弄人,若是没有你们,也没有我的今日,宁远公主,你终是自食恶果。”
皇后冷笑一声,拿起棋子缓缓落下,并说道:“事已至此,本宫也不必与你兜圈子,如你所言,本宫的确是宁远公主萧欣月,你们口中的魏哀帝的亲生妹妹。”
“韩清玄,你不愧是大齐的能臣,有你可真是大齐之幸,本宫的计划终究是被你发现了。”
令楷眉头微皱,面对皇后的坦诚,他心中的疑惑愈重。
“虽然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但是我依旧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皇后默然,只是注视着令楷,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但说无妨,能为昔日的状元解答,本宫甚是荣幸。”
“第一,你是如何成为王家庶女的?”
皇后轻笑着解释道:“当年王老将军那个老匹夫四处留情,我给他昔日抛弃的情妇一些银两,带我来到他的面前相认,他几乎都没有多想,就把我带回王家,随后将我嫁进代王府。”
“当年刺杀你和陛下的北魏刺客是你派去的,对吗?以此让太宗皇帝怀疑淮阳王,让淮阳王彻底失去成为太子的资格。”
“没错,这的确也是本宫所为。”
“甚至不惜让自己流产?”令楷质问着,他只觉眼前的这位女子可怕至极,美艳无比的面容让她愈发鬼魅,令人生畏。
皇后紧盯着令楷,嗓音愈发森冷,说道:“对,赵齐又怎配让本宫这位萧魏公主为他们生儿育女?”
令楷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扶持令歌?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白清漪,身上有北魏皇室血脉吗?”
皇后露出迟疑的神色,半饷,她笑道:“原来白清漪是北魏皇室之人。”
见令楷神色一滞,皇后顿时大笑数声,说道:“原来韩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罢了,你能推理侦查出这么多,本宫已经很是欣慰,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
“本宫并不知道白清漪是北魏皇室之人,还是方才你说出来本宫才知道的,所以你可以再想一想,本宫为何要扶持令歌?”皇后并不在意白清漪的真实身份,如今她更在乎的,是令楷知晓真相之后的反应。
令楷紧握双手,神色凝重,只因最不愿意接受的真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而他面前的皇后却笑意渐深,让他不得不去面对现实。
“当年青岩山究竟发生了何事?”令楷恼怒地质问着,“还有令歌的月牙状胎记究竟是怎么回事?兰嬷嬷曾见过刚出生的令歌,那时令歌的月牙状胎记只是画上去的,并非生来就有。”
皇后淡淡一笑,回应道:“你追查本宫这么久,自然知道昔年本宫的皇嫂可是有孕在身的,刚好是在那一年生下孩子,皇兄的孩子一开始也没有月牙状胎记。”
“是你派人杀了临清王夫妇,是燕北,对吗?”
“对,是本宫派燕北前去刺杀临清王夫妇,让他带着我皇兄唯一的血脉,换掉了临清王和白清漪的孩子。”皇后悠然地娓娓道来,神色甚是得意,“今日你也为本宫解开疑惑,白清漪的孩子并非生来就有月牙状胎记,原来她是我北魏皇室之人,以皇室秘术在婴儿身上留下印记,犹如胎记一般,终身不散。”
“说到底,白清漪还是想扶持临清王夺权,才会对外宣称自己的孩子伴月牙胎记出生,却不想这不仅给了本宫机会,也让太宗皇帝等人对她有所忌惮,本宫动手,倒也顺了太宗皇帝他们的心意。”
“本宫的皇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韩大人你对他的儿子如此用情至深,定然欣慰。”
令楷无力地靠着身后的椅子,眸色沉沉地盯着面前的棋盘,努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须臾,他重新凝视着皇后的面孔,那张美丽却可恨的容颜。
“这便是当初你觉得我会回长安的绝对筹码,对吗?即使我已不打算复仇,你也会把身世线索透露给孙太傅,以此引我回来,一步一步侦破你的真实身份,利用我对令歌的爱,让我只能妥协,助你扶持令歌登上皇位,对吗?!”
愈说到最后,令楷愈发激动,甚至站起身来狠狠地瞪着皇后。
皇后平静地仰头含笑,与令楷四目相对,说道:“对,一切都是本宫一手策划的,让你先发现真相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你会比令歌更理智,由你告诉他真相,他反而会更容易接受。”
“你知道这样做对他有多残酷吗!?”令楷怒斥道,“他本可以不用经历这些,却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走上不归路,甚至可能会因此丧命!”
皇后赫然起身,回斥道:“这不是本宫的一己私欲,而是无数北魏百姓的心愿。”皇后指着门外,威严不减地与令楷对峙着,“他是北魏唯一的皇子,这些是他必须经历必须承受的!你若爱他,就应该和他一起承担!复兴大魏!”
令楷满面愠色,他说道:“想让我把令歌推向火坑,助你实现所谓的复兴大魏?你实在痴心妄想。”
皇后轻笑一声,平复语气,说道:“其实你仔细地想一想,若是你愿意与本宫联手,前方不一定会是火坑,也许会是另一番辽阔景象。本宫向你承诺,只要你扶持令歌登基,本宫的生死由你决定。”
看着皇后陷入疯魔的模样,令楷厌恶地往后退一步,“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倾秋顿时警惕起来,上前将皇后护在身后。
皇后依旧恬静地微笑着,抬手示意倾秋无需担心,她说道:“韩大人,你若是现在杀了本宫,本宫向你保证,太子会立刻知晓令歌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对于玉迟王府和遇仙来说,那便是灭顶之灾。”
令楷嘲讽一笑,说道:“是啊,你早已把令歌和遇仙与你自己捆在一条船上,这样的心计当真是无人能比。”
他再一次与皇后四目相对,下定决心般地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也一样,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说罢,令楷便转身离去,脚步毅然决绝,与皇后对抗着。
倾秋安抚着皇后说道:“殿下放心,仪鸾定然已知晓凤仪殿的情况,会转告燕将军解围的。”
“无妨,燕北自会动手,他做事本宫一向放心。”
皇后收敛情绪,重新扬起笑颜,依旧像往日那般凤仪万千,她侧过身看向殿外,说道:“今日过后,令歌和韩清玄的关系会如何?朝堂之上又会如何?本宫甚是期待。”
“一切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