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兰气随风:5(1 / 2)
是夜,令歌与令楷在竹林之中,令楷正蹲在地上悉心地侍弄着一株株兰花草,令歌则在立在一边提着灯笼,神色颇为郁闷。
“阿楷,我想与你说一件事……”
令楷抬起头看着令歌,他的脸颊被眼前的烛光所照亮,一副好奇的模样,开口问道:“何事让令歌这般欲言又止?”
“也没什么……只是今早尺画来府上寻我,让我有些不自在。”令歌颇为忐忑地回应道,他的眼眸不自觉地流转,仿佛在隐瞒何事。
令楷并未细细追问,而是微笑着说道:“既然令歌感到不自在,明日不让他前来便是。”
他知道令歌定然为难,所以又道:“不如这样,你可以请杨姑姑在一旁陪着,尺画他就不敢乱来了。”
“如此甚好!”令歌茅塞顿开一般,神色顿时明亮起来,然而他忽然神色一滞,疑惑地问起令楷:“只是阿楷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令楷微微一笑,继续云淡风轻地侍弄着眼前的兰花草。
“猜的。”
令歌立即蹲下身来,在令楷身边解释道:“我没有刻意隐瞒你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怕我吃醋吗?”令楷笑着问道,他看着令歌时候的弯弯眉梢,总是有着无限的宠溺之感。
令歌一愣,他还未想好如何回答,令楷便已经牵过他的手。他看向令楷,只见令楷似黑夜深邃的眼眸正倒映着自己的脸庞。
“说实话,我是有醋意,不过我倒是很欣喜,你怕我生气吃醋,说明你心里有我。”
“我心里自然有你。”令歌低头看着令楷与自己相握的手,令楷修长的手指生得极为好看,不似读书人的纤细无力,也不似武夫的孔武有力,一切都恰到好处。
令楷一笑,接着问道:“你心里何时开始有我的?”
令歌再次哑口无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令楷的爱慕之意是从何时开始的,又是在何时明白的。
他唯一肯定的是,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这份爱意便已经存在,只是他反复纠结,反复怀疑,这才错过太多时光,幸好为时不晚,今夜此刻,身旁之人正是爱慕之人。
令歌反复梳理着思绪,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令楷,一双星眸是少有的含情脉脉。最终,他还是决定用世人最爱说的那一句话来回答令楷。
“一见钟情。”
在朱唇的一开一闭间,这四个字犹如幽兰生山谷,露水化青云一般自然而然。
令楷喜笑颜开,他牵着令歌缓缓起身,并闭上双眼,与令歌温柔地双额互抵,柔声说道:“在这世间,这四个字也只有让你说出来才会叫我相信。”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令歌,你知道吗?在我的心中,你如月光一般,虽在这世间,却从来不属于这世间,此时此刻,也只是我有幸,才得以让这月光萦绕在身,可能我这一生的好运都是在遇到你之后才开始的。”
令歌不解,却也只是一笑了之。
之后的两三日,尺画都会早早地来到玉迟王府,只是从头到尾杨姑姑都会如铁面娘子一般地守在他们的身边,替他们准备休息时候饮用的茶水和糕点。
如此一来,尺画整个人的话都少了很多,学起东西也愈发有了成效,两三日的功夫他便将几招由遇仙剑法幻化而来的剑舞练得熟能生巧,气势非凡。
每一日,杨姑姑领着尺画从王府外往兰风院走去时,都会一脸严肃地对尺画说道:“尺画公子,王爷肯教你舞剑是你的福气,你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学有所成,其他的切莫多想,以后也莫将此事外传,免得殿下和你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面对眼前铁面无私的杨姑姑,尺画只能苦笑一下,颔首应道:“尺画谨遵姑姑的教诲。”
令歌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一边喝着杨姑姑递过来的凉茶,一边看着尺画练习剑舞。
他对尺画学习遇仙剑法是放心的,他试探过几次,尺画并无内力在身,只是单纯的会个一招半式,没有翎羽心法作为内力,遇仙剑法在外人看来也只是飘逸好看的剑舞而已。
只是想起翎羽心法,令歌便回忆起皇后对他的许诺,答应让锦衣卫的“仪鸾”与他相见,只是直到今日他也未见到仪鸾。
一时间,令歌不免自嘲地喃喃道:“怎么能这般轻易地相信她?”
一旁练剑的尺画注意到令歌低头冥思的神情,甚是好奇,然而看到杨姑姑时,他又立马回过头继续全神贯注地练习剑舞。
不久之后,望舒,盛楠和湫龙三人也来到兰风院,盛楠见着练习剑舞的尺画,端详一番,开口笑道:“昨日就听闻落音楼有人前来,说那人眉目与师弟有几分相似,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尺画停下练习剑舞,朝着盛楠他们颔首欠身,“尺画见过诸位。”他抬头一看,见望舒和湫龙冷漠如霜,不免一愣。
“你继续练,不用管我们。”盛楠说道。
同时,令歌注意到,湫龙见着尺画的时候,向来冷峻的眼眸竟闪过一丝异样,似是想起何事一般,垂下眼眸,出神许久。
令歌并未多问,心想是尺画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看着认真练习的尺画,令歌不免心中感叹,有杨姑姑,望舒和湫龙三尊铁面菩萨在身旁,尺画怎么也不敢再乱来。
就这般过去两三日,尺画学有所成,他辞去时感谢道:“尺画多谢这几日王爷的教导,明日起尺画便不再登门打扰,只是尺画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不知殿下可否答应?”
令歌颔首,说道:“你说。”
“待尺画第一次上台表演时,还望殿下能够前来捧场观看,到时候尺画定然会竭尽全力扮演好角色,博得殿下一乐。”尺画的神态嗓音变得楚楚动人,似乎由不得他人拒绝。
“你不必担心,是你表演,也是梦珏写的本,我自然会去的。”
“多谢王爷,尺画告辞,王爷保重。”
看着尺画离去的身影,令歌有些出神,盛楠在一旁问起令歌:“师弟觉得尺画这人如何?”
令歌微微一愣,只是侧首反问道:“师姐觉得他怎么样?”
盛楠笑道:“这两三日下来,我倒是觉得他性子不错,虽然我未与他有太多交流,不过他倒是个会讨人欢心的人。”
令歌点头,他同意盛楠的说法,他认为除了那日献媚之事,尺画的确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博人一笑之人,似乎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尺画愿意,总能与对方交流上几句。
当然,面对望舒和湫龙,尺画也不会自讨没趣,顶多寒暄几句。
此时,小蝶和小涵端着一盘折叠整齐的黑色衣裳走进院中,并在令歌面前福身。小涵说道:“殿下,这是明日中元节祭祀的礼服,宫里已经派人送来了,殿下现在不妨先试一试是否合身。”
“好。”令歌点头应下。
傍晚,落音楼。
因为落音楼对外宣称推出新话本,所以今夜的来客众多,且明日是中元节休沐,不少达官贵人也褪去官服来到落音楼喝茶听书。
在楼上的贵宾坐席处,有两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是淮阳王和嘉定王二人。
只是开场没多久,听着故事的内容,嘉定王便面露愠色,对淮阳王说道:“这故事里的原型分明指的就是你我二人,还有临清王。”
淮阳王微微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地瞥了一眼满脸气愤的嘉定王,只是安慰着说道:“别急,听完,每一出戏不到最后,又有谁能知道结局?”
嘉定王无奈,只得静下心来,尽量不去想耳边故事的意有所指。
淮阳王又道:“各地官员已经开始纷纷回京述职了,只要我们的人来了,谁为鱼肉,谁为刀俎,还不一定。”
嘉定王颔首,附和道:“兄长说的是,那人已经替我们安排了法子。”
淮阳王默然,只是饶有兴致地听书品茶,双眼浮现出深深的笑意。
……
中元节的一大早,令歌便动身前往太庙,皇帝将带着宗亲们一同祭拜先人。
待祭礼完成后,各位宗亲便可以留在宫中与皇帝简单用膳,或请命离宫先行回府。祭祀礼仪并不繁杂,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便接近尾声,待离去之前,令歌对皇帝说道:“皇兄,臣弟想单独再祭拜一番父母,可能去麟德殿用膳会晚到一会。”
“无妨,你有这片孝心是好事。”皇帝颔首应下。
庙里,灯火明亮,一排排烛火摇曳着,鼎中还有尚未燃尽的香,缕缕青烟正萦绕着各个牌位,庙内宁静至极。
与此同时,令歌正虔诚地跪在临清王和临清王妃的牌位之前,今日的他一身银线绣鹤黑色广袖锦衣,显得极为庄重典雅。
令歌闭着双眼,心中是他对父母倾诉的言语。
“爹,娘,儿子已经平安长大,姨母和遇仙众人都安然无恙,我们也找到了害死你们的真凶,总有一天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还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还有一事,儿子想告诉你们,我遇到了一位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的人,他叫令楷,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是当今的状元,姨母很欣赏他,我想你们也会欣赏他,认可他。”
待祷告完之后,令歌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却见到一位神色和蔼,身穿铜色锦衣礼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此时,令歌眉头一皱,心想“笑里藏刀”形容的便是眼前之人——淮阳王。
“想来玉迟王一片孝心,临清王在天之灵是会感受到的。”淮阳王一脸和善,双眼微眯却不见笑意,眼中流露出冰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淮阳王见令歌对他神色漠然,也慢慢收起脸上的虚假笑意,他冷笑一声,说道:“本王倒是欣赏你这份性情,喜怒哀乐皆写在脸上。”
令歌淡然地说道:“既然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无需兜圈子,有话开门见山直说便是。”
淮阳王神色变得轻蔑,说道:“昨日本王前往落音楼听说,发现说书内容甚是精彩,想必今日长安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能人人都说,昔年是本王杀害了临清王,本王实在是感慨万千,如今的遇仙就只剩这点手段了吗?”
“哦,不对,”淮阳王停顿一下,“前些日子你还去了曲涧院,想来已经知道了何事,本王没说错吧?”
看着令歌的脸和神情,淮阳王总觉得有昔日临清王的影子,他心中顿时泛起厌恶之感,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本王有时候真不明白,怎么人人都向着临清王?”
令歌的声音也随之冷冽,他回应道:“我是去了曲涧院,知不知道什么都与你无关,并非人人都向着我父亲,只是总有人忘不了他昔日的好。”
淮阳王不屑一笑,他从桌案上取来三根香,用烛火点燃,朝着太宗的牌位一拜,随后将香插在炉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