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解忧:8(1 / 2)
那日傍晚回到许宅之后,令楷带的卤猪蹄几乎被一抢而空,众人纷纷夸赞令娘好手艺。
到最后,众人离去,令楷悄然走到令歌的身边,面带笑意。
令歌不解,只见令楷拿出了一封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拆开一看,一只色泽光亮,带着诱人香味的猪蹄便在眼前呈现。
“特意为令歌你留的。”令楷微微一笑,“快吃吧,别被他们看见了。”
令歌看了看那一只猪蹄,“这是婶婶特意专门为你准备的。”他抬眸又看向令楷,眼神真挚清澈。
“你我各一半吧。”说着,令歌便将猪蹄的皮肉撕成两半,递给令楷。
令楷接下猪蹄肉,笑道:“多谢令歌,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令歌淡淡一笑,只是转过头享用美食,不再看他。
之后几日的生活趋于平静,白日里,辰玉和梦珏会悄悄地回到书局里守着,防止有人溜进去。令歌则陪着令楷留在许宅,令楷在房间里备考,令歌就在院子里面转悠着,或者看一些闲书。
时不时,无忧会跑来,对令歌说道:“走走走,令歌,我带你去街上逛一逛。”
无忧原以为令歌会欣然答应,却不想令歌摇头,看了身后的房屋,说道:“多谢,只是过几日吧,令楷就要参加秋闱了,我答应了他母亲,要多加关照他。”
其实除此之外,令歌更担心的是那日师父来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收到新的消息,所以他一时也没有心情同无忧前去游玩。
无忧闻言,摇头笑道:“令歌你还真是个遵守承诺之人啊。”
“不好吗?”令歌下意识地问道。
“好,怎么不好?这才是一个江湖侠客的基本素质。”无忧回应道。
最终,无忧见令歌不肯前去,也只好扫兴而归,同时他见房间里的令楷奋笔疾书,自己也不甘示弱,便拿着一本医书来到令歌他们的院子里,高声朗读起来。
“无忧,你小点声,令楷在看书。”令歌叮嘱着无忧。
无忧索性放下书本,开始缠着令歌,道:“令歌,白大侠,你能教我一些武功吗?不多,就几招?好不好,求你了,我一直想学武,可是没机会……”
令歌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道:“好,我教你,你现在从扎马步开始。”
无忧闻言照做,只是一小会功夫,他就坚持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又问:“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啊?扎马步太难了。”
令歌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管学什么武功,都是要从最基本的学起。”
此时,梦珏正好回到院子,看到眼前的一幕,便嘲笑着走上来,说道:“的确要从基本的学起,不过若是那人没天赋,再好的基础也白搭。”
无忧一听,立马反问道:“那你就有练武的天赋吗?”
梦珏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没有,可是我有自知之明啊,人啊,贵在自知。”说完,梦珏轻蔑一笑,转身朝着自己的房屋走去。
无忧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给梦珏再喂一次哭药和笑药,令歌见状,在一旁安慰着无忧,说道:“其实,你也有其他的天赋,并非一定要学武。”
无忧闻言,转过头看着令歌,期待地问道:“什么天赋?”
“给人下药,这算吗?”
无忧一时语塞,好像并非没有道理。
正说着,他们两人便听见了温和的男声:“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转头看去,只见令楷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停在了两人的身前,继续说道:“无忧若是想要学功夫,自然要从开始便一直坚持下去,不过术业有专攻,也不必执着于此。”
听着令楷的话,令歌和无忧都默然颔首,心叹此言有理。
“还要继续学吗?”令歌问起无忧。
无忧一叹,拂袖而去,道:“罢了,我还是专研药物去,告辞。”
之后,一直到令楷考秋闱之前令歌都没有再见到无忧,原以为他是在钻研药物,后来问起张叔,张叔这才说,无忧正被许凌罚在房间里面壁思过。
回过头,令歌见到不远处的梦珏正神采奕奕地走过来,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想来无忧面壁思过多半是与她有关……
令歌想起先前自己因为偷偷喝酒,被师父罚在房间面壁思过,原来在面壁思过这方面,山上山下,中原塞外都是一样的。
比起无忧,令歌心想自己还算幸运,他面壁思过的时候,还有甯霞给自己送好吃好喝的,同时还将当时剩下的酒也送来了,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关在房间的那几日,自己还是将酒都悉数饮完。
回想起来,这一切皆是因令楷而起,正是因为那首《凉月解忧词》,自己才会想着偷偷喝酒,令歌心想着,不经意间,他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时,令歌会拿出那把令楷亲自题诗的折扇,看着折扇上的字迹,似轻功卓绝的侠客一般,灵动飘忽。
“何以埋愁?何以解忧?唯有山间之清风,同令月长歌以遨游。”令歌喃喃自语着,不知从何时起,这句诗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想来是自己每日都会拿出来看的缘故,令歌心想着。
西厢房的窗户敞开着,令歌坐在庭院,可以看见专心温书的令楷,一时间,他只觉此景正深深地吸引着自己的目光,回过神时,时光已经悄然溜走。
长庆十三年,八月十二日,秋闱的前一天,令歌决定趁令楷午休的时候出门前往当铺,打听可有师父的新消息。
因为明日便是秋闱,街边随意一家茶馆酒楼中都可以见到聚在一起的书生,他们正在高谈阔论,交流学术,令歌看在眼里,心想这和侠客们聊起习武心得大致也差不多,只是一个舞文弄墨,一个挥刀弄枪罢了。
这一日,中午日头正盛,令歌蒙着面巾,没走多远便有了汗意,他注意到,那些女娇娥们都撑着一把把款式各异的油纸伞用来遮阳,令歌只觉甚是好看,回头自己也要给师姐们买上一把。
当令歌来到当铺之时,当铺掌柜一见令歌,便赶紧上前引着令歌往里走去,同时,掌柜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欣喜表情,令歌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发生了何事?”
只听掌柜低语道:“有位故人正在里面等候。”
令歌一听,立即加快了脚步,他掀起了帘子,只见一位身着淡粉薄纱襦裙的女子正坐在凳子上背对着他,女子身形纤弱,一头秀发扎成简单的堕马髻,背影甚是清丽动人。
令歌一眼就认出了女子,愉悦却不可置信地唤道:“小师姐?”
女子转过身,面若桃花,不是旁人,正是甯霞,她见到令歌,当即起身说道:“令歌,好久不见。”
令歌只觉像做梦一般,问道:“小师姐你怎么会在这?”
甯霞笑了笑,解释道:“师父让我先来的,我也是刚到,这封信给你。”
说着,甯霞将手中一封信函递给了令歌,令歌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发现上面是师父的字迹。
将信上内容快速地浏览一遍之后,令歌惊奇不已地说道:“师父已经平安地接回了书局众人?再过几日就能到洛阳了。”
甯霞颔首道:“对,师父特意让我先从长安过来,给你们带话,好让你们放心。”
令歌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只是他依旧疑惑不解,于是问道:“是谁带走了洛师伯他们?锦衣卫吗?”
甯霞摇头,道:“锦衣卫也是受他人指使,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此事只有师父知道,等师父到了洛阳你可以问她。”
令歌点了点,他开始默然沉思,锦衣卫为何劫走书局众人?是否与云来客栈一案有关?
随后,令歌带着甯霞离开了当铺,走出来的时候,他替甯霞背上包袱,牵过马匹,甯霞则撑起了一把油纸伞遮阳,令歌注意到,油纸伞是浅白色,画着有朵朵淡紫丁香花,粉衣白伞甚是好看。
甯霞见令歌走在日头下,便说道:“令歌你来撑伞,我们一起遮阳。”
“好。”令歌很是乐意。
一路上,令歌给甯霞讲述着下山后的事情,甯霞听完以后,问道:“那位飞贼当真是洛阳城的才子诗人令楷?”
“是,”令歌说道,“如假包换,无忧和梦珏可以作证。”
甯霞含笑点头,说道:“虽然是他有预谋在先,前来行窃,不过你之前读他的诗,想一想当真是有缘。”
令歌微微一愣,只是应了一声:“算是有缘吧……”
之后,两人一起回到了许宅,许凌不在家,无忧尚在禁闭思过,张叔身为管家,便替甯霞安排了住处,刚好他们的庭院还有令歌当时没有住的东厢房,甯霞就住了进去。
两人一进庭院,就看见令楷立在屋前长廊下看书,只见令楷一身洁净的月牙白紧袖深衣,青丝披拂在衣裳上,侧脸轮廓清晰俊然,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那一身月牙白衣裳,正是那日令歌为他挑选的。
令楷注意到他们,便放下书本,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目光亦落在甯霞的身上。
“这是我师姐,贺兰甯霞。”说着,令歌又对甯霞说道,“师姐,这位便是令楷。”
令楷和甯霞互相一看,礼貌行礼。
“久仰令诗人大名,如今一见,不愧是洛阳城的才子诗人,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甯霞说道。
“贺兰姑娘言重了,愧不敢当。”令楷谦虚地回应道。
甯霞微微一笑,对令歌说道:“走吧,我们先去放置行李。”
之后,令歌和甯霞来到东厢房,进去之后,甯霞将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两件月牙白色的衣裳,说道:“这是令歌你的生辰礼物,现在补给你。”
令歌眼前一亮,他将两件衣服接了过来,发现款式图案并不一样,一件衣摆上绣有墨竹,一件衣摆上绣有兰花草,皆栩栩如生,让人不禁赞叹甯霞手艺之精妙。
同时,令歌注意到衣裳上还有几缕祥云,似乎要漂浮出来一般,他夸赞着说道:“多谢师姐,师姐的绣工真是一绝。”
甯霞听小师弟这么夸自己,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说道:“喜欢的话待会就穿上,想来是合身的。”
令歌点了点头,他想起先前自己还欠令楷一身月牙白衣裳,不如就用这其中一件去抵,想来令楷穿在身上会甚是相衬。
“师姐,这衣服我可不可以送人一件?”令歌小心翼翼地问道。
甯霞微微挑眉,说道:“衣服既然已经是你的了,怎么处置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令歌一笑,“多谢师姐!”说罢,令歌便带着衣服转身离去。
甯霞站在房间里,望着令歌的背影逐渐消失,嘴边的微笑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散去。
走出房间,令歌发现令楷已经不在庭院,于是他便径直地朝着西厢房走去。
令歌推门而入,他发现令楷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匕首。令楷见令歌回来,便将匕首放下,他看了一眼令歌手中抱着的衣裳,问道:“令歌这就回来了?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令歌点了点头,他有些踌躇,半饷才问道:“令楷你喜欢哪一件?”
说着,令歌将两件衣裳展示在令楷的面前,令楷见状,起身走了过去,看着做工精致的月牙白衣裳,令楷出神不已,良久,他才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小师姐亲自缝制的,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就是作画在折扇上的那位吗?”
“是。”
令楷微微颔首,继续打量着两件衣裳,唇角浮现笑意,夸赞道:“这手艺哪怕是放在宫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令歌并不知道宫里的手艺如何,他只知道令楷身为飞贼,定然见多识广,见过各种奇珍异宝,能被令楷夸赞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依我看,令歌你相貌出众,穿哪一件都好看。”
令歌闻言,只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哪一件我就送你哪一件,就当赔你原先的那件衣裳。”
令楷一听,惊讶挑眉,而后眉眼浮现喜悦,含笑问道:“真的是给我的?”
“自然是给你的,我骗你做什么?”
“那倒是。”令楷低头含笑,又看了半天,“令歌觉得我适合哪一件?听你的。”
其实令歌心里已经想好,他递给令楷其中一件,说道:“这件有墨竹的,适合你和鸣春。”
令楷闻言一笑,接过衣裳,当即决定换上。
那身衣裳穿在令楷的身上之后,令歌不免一愣,只见令楷身材挺拔,将衣服撑起绝佳的线条,衣摆处绣有墨绿长竹,竹叶一片片飘落,栩栩如生,仿佛要从衣裳上飘出,落满一地。
同时,光线正好从窗外照射而入,落在令楷的身上,让那一身月牙白广袖直裾长袍更是流光溢彩,衬得令楷气质出众绝尘,似朗月清风,可谓是翩翩公子世无双。
“令歌觉得如何?”令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