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直到十二点钟,许波才吱的一声推门进来,还没落座就低声对白邙说:“格老子,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把我告哒。”
白邙忙问:“告你麽子事儿?”
许波坐下,拿起筷子,说:“说我收桔子的时候,给你开后门儿,私底下耍花招儿。”
白邙也拿了筷子,有些担心地问:“具体告你些麽子?”
许波用筷子把碗碟往自己面前拨了拨,道:“格外还有麽子,就是说我给你的桔子等级打得比哪个都高,装桔子的竹筐也只收你的不收别个的。”说着就夹起一筷子菜往嘴里送。
白邙拿着筷子没动,问:“告到哪哈儿的?”
许波道:“主任那哈儿。你也吃啊,边吃边说,没啥子大事儿。”
白邙依然不动,问:“没大事儿,小事儿呢?”
许波倒不在乎地说道:“小事儿,小事还用问啷个细嗦?”
白邙也夹了菜送进嘴里,紧追着问:“肯定噻,主任没找你?”
许波道:“昨天晚上就找我哒,问我跟你是麽子关系,收购的桔子啷个定的等级,竹筐除了你以外还有哪些人供应,嗨,反正就是这些。”说完,不耐烦地挥了一下筷子。
白邙放下筷子,接着问:“你啷个回答的来?”
许波翻了白邙一眼,道:“你吃啊!我格外啷个回答,说你们既然不相信,那就去调查呗,最好去问问罐头厂,我收的桔子质量到底啷个样?”
白邙两手绞了绞,看着许波问道:“他最终是个麽子态度?”
许波嘻了一声,道:“其实他们下午就去罐头厂问过哒,那边反应我们的桔子品质很好,比其他收购站的标准卡得还严些。至于竹筐,肯定要提前备好,找几个熟人很正常,他们也没有抓住啥子把柄,只是交待以后要注意影响,格外没啥。”
白邙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道:“看来,我们应该要停止收购哒,屋里的农活还一直耽搁着,误了农时明年地就荒了。”
许波也道:“不收哒也好,本来昨天我就想跟你说的,结果你没上来,罐头厂那边已经没多少现金了,今天收的桔子,也得明天才能用我们的预备金给你结钱,其他人的怕是要拖延好几天。”
白邙想了想,道:“也好,那明天我跟你把账弄清,把钱和账都处理好算哒。”
许波皱眉眯眼地看了一下白邙,道:“明天你只结钱,算账的事情等两天,星期天我去你们家,这里人多眼杂的不太方便。”
白邙道:“行。”接着又略有所思地问:“你怀疑是哪个告的来?”
许波思索了一下,道:“我还不敢肯定,既可能是我们单位里的,原先收购门市也没啥权力,效益也不啷个样,谁都不愿来,这回收桔子,个个都觉得有油水,谁都想舀两瓢,难免有那些眼红心痒的浑身不舒服,想给我点些眼药让我难受。不过,我也怀疑乡吴家面坊的那个崽儿,他曾跟我抱怨过,说我把他的等级定得太低,把你的等级定得太高,没挣到钱。当时我把他饬儿了一顿,说你有本事那你来收,嫌等级定低哒,那你莫到我这哈儿来卖噻,他就没再说话。”
白邙听了,恍然大悟,难怪昨天吴新骑车往镇上来,那么久没回去,八九不离十是他,也可能是联合了合作社哪个跟许波不对付的熟人,合伙告的,或者提供了一些情况,目的就是要断他的财路,同时又报了头一天的怨仇。转念又想:即便知道是他又如何呢?无凭无据的人家肯定不承认,就算他承认了又能拿他怎么办?越找他越是弄得满城风雨。他断我的财路,不就是想独霸桔子收购吗?现在完全可以让给他,让他既感觉赢了自己,到时收得越多,一时又拿不到钱,时间压得越久,他更周转不开,还不更恼火,这不让他偷鸡不着倒抓把米?
想着想着,白邙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头伸向许波,道:“见好就收吧,贪多嚼不烂!”
许波点点头,道:“嗯。你跟我想的一样,就是格老子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白邙笑道:“跟你媳妇睡一觉,保证舒爽得很。”
许波听了,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佯怒一声“你格老子的”,捏了拳头要捶白邙。
白邙往后一仰,躲过许波的拳头,笑道:“唉唉唉,说是说,莫动手脚嘛。你知道嘛?”
许波没捶着,就收了手,见白邙有话,就看着他。
白邙把刚才的想法说了,许波道:“格老子,你比我还阴,那我干脆有钱也要拖他娘的几天。”
白邙又想到其中有芈福的钱,怕对芈璐妈不好,又说道:“也不要故意拖,他要晓得哒,还不给你找事儿哪?”
许波知道吴新与芈璐的哥哥一起做生意,而白邙与芈璐又是那种关系,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也不再说那些刁难他们的话。顿了顿,又将昨天他跟吴新说过的话讲了出来。
当许波知道白邙与吴新打架的事儿后,趁着吴新他们上来卖桔子的当儿,就煞有介事地对他说道:“听说你跟白邙打架哪?”
吴新很诧异,问:“你啷个晓得的来?”
许波道:“别个亲眼看到跟我说的。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去招惹他,你知道他跟哪个关系不错吗?”
许波懵然道:“哪个?”
许波道:“范大脑壳。他两个是同班同学,关系铁得很。你招惹他,不是跟范大脑壳过不去嘛?”
许波说的范脑壳其实就是范劲,因为他脑袋比较大,在东里片区没人敢惹,因此,许多人便不呼其名,反以范大脑壳称他,既是对他的畏惧,又是对他的厌恶。
吴新心里倒也一惊,接着就说了许波给他的桔子定等级不如白邙高的话来。
白邙听了许波的话,心里有些不快,自己并不想与范劲有更多的牵连,他名声虽大,但毕竟不是啥好名声,人们更多的是对他的憎恨,而今许波把自己与他扯到一起,尽管是想镇一镇吴新的威势,却把自己也推进恶人堆里了。可许波也是一番好意,他又不好埋怨,便道:“以后莫把我跟他扯到一起哈。”
许波见白邙面色不爽,心里就明白了,忙岔开话题,问白邙知道不知道三峡的事儿,听说去年上边领导专门考察了湖北三斗坪,前几个月还成立了工程审查委员会。
白邙对此有所耳闻,觉得没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再说具体方案都没出来,老百姓也只是传一传,并不清楚其中的利弊,就不想聊这个话题,转而想起一件事来,道:“竹筐我看也莫编哒。”
许波道:“那是肯定的,让他们自己找人编去,我还不管了呢。”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吃完饭,白邙就忙着要通知父亲及其他编竹筐的,立即停止,当即与许波分别,各自离开。
回到收购点,白邙就告诉母亲,下午开始就不收桔子了,让她赶紧回去通知所有编竹筐的人,把编好的现在就送来,下午四点以后一律不收。
母亲大感意外,白邙只推说要忙农活,拿了十块钱让她去感谢老支书,自己就开始收拾东西,把一时拿不走的依然寄存到熟人家里,也给了他们十块钱。
其余东西就让母亲顺便带回家去,自己就待在河岸堤坝上,等着收竹筐,以便下午让车顺路带到区合作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