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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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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四十的孩子,每天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下学去书店了。

倒不是他们有多么爱读书,只是在私塾正对面的书店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好玩物什:

提神醒脑的小木水,只有一小瓶,喝了之后能让人一天神清气爽,上课时不再昏昏欲睡,而是精神充沛。

抄书奇快的竹信?,那是青白相间的一页纸,落笔在上面时,只要在心中默念所抄录的内容,那么笔就会带动的手飞快地书写着,光滑的纸面像抹了油似的。

最神奇的莫过于记心笔,任何繁琐的文章,四书五经,只要用这笔抄上一遍,都会在脑海中如刀刻斧凿般,挥之不去,数年方罢……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些玩意儿价格还不贵,普通学生也能买。

对了,还有那个有趣的店主大叔,穿的邋遢,可是特别和蔼,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白送几件,自然便是叔志了。

这些便是季玄用法力造出来的小东西了,靠着它们,不过数日,便赚得盆满钵满,连本带利的收了个十足,客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想考取功名的大人。

忽然这天日落时分,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那人长得粗壮高大,声音爽快,腰间别着一把铁尺:“小友,法家张回拜访。”

看店的叔志一怔:“客官,您找谁?”

张回撇了他一眼,看他是个平平无奇的邋遢大叔,也不搭话,只是不耐烦的的站在门口等着,时不时拿起店中的物什打量。

不多时,才帮殊严和尚打理完药铺的季玄赶了回来,看到了,门口的张回。

季玄心中暗叫不好,嘴上平静道:“张先生,敢问此来何事?”

张回笑道:“不知小友可否记得数日前枫林谷之约?老夫此来,便为收徒。”

季玄叹了口气,毕竟躲不过:“咱们借一步说话吧。”同时他转头对叔志说道:“打理好铺子,我稍待便回。”

后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待到爱人的身影离开视线之后,叔志眯起眼睛,锁上了店门。

二人来到了一片空地,季玄深吸一口气,认真诚恳的说道:“张先生,我确未拿到那清静花。”

“至于入门一事,小生福薄,尚未做此想,辜负了前辈的厚意,实感愧疚。”

眼见张回面无表情,季玄又补充道:“请前辈想,我若真拿到了那绝世药材,怎会还在此处打理这小小一间书店,待您上门索要?”

张回这才开口,沉声说道:“便是没有,也当有些线索吧。”季玄摇了摇脑袋:“全无头绪。”

张回的眼睛死死盯着季玄:“那小友可知,在我法家,欺瞒长辈,当如何论处。”

季玄说道:“我非法家中人,见识浅薄,实在不知。”不知二字出口的一瞬,张回抽出铁尺,暴起劈下。

“欺瞒师长前辈者,废去修为,逐出门去!”

此人实力非同小可,比之楚南橘尚且略胜一筹,这一击之势若雷霆万钧,一瞬间轰然击落。

当季玄长剑刚拔出一半时,铁尺间便至颅上,眼看快要脑浆崩裂,忽然铁尺一顿,停在空中。

就那么一瞬间,季玄利剑出鞘,青影闪过时,剑尖骤至张回胸膛。

季玄知道,二人交手胜败就在呼吸之间,所以一上来就用压箱底的绝技-纵横剑。

眼看兵器不配合,张回避无可避时,铁齿终究不忍心主人丧命,身形一卷,卷住了季玄的长剑。

张回也反应极快,瞬间身体后倾,躲过了致命一击,只是胸前衣襟被划破,胸口受剑气所伤,隐隐作痛,只要再进毫厘,不死也残。

他见过季玄在谷中和狂刀的战斗,知道季玄立命剑的精妙之处,便快速扭转身形,避过剑锋同时,收回铁尺,横扫向季玄。

季玄用袖中小剑一格,只觉一股巨力陡发,手臂剧震,小剑带鞘被打落。

张回铁尺忽长忽短,或刺或砍,灵活柔韧,若非铁尺大为不愿,季玄早已丧命。

眼看不敌,季玄出口喝道:“前辈,你忘记你的初心了吗?”

张回一愣,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

季玄念道:“善恶有报,赏善罚恶!”

张回忆起心中尘封多年的理想,但是那已经太过久远,早已被名利遮蔽,此时感觉是那般陌生。

趁他愣神的功夫,季玄长剑挥舞,地上瞬间结成由无相索形成的蛛网阵,然后飞身欲走。

眼见张回想追,季玄毕竟不忍看他四分五裂,还是说道:“前辈休动!你周围已经被布下了无形的铁索,逢物必折,不信可以衣物一试。”

张回袖袍轻抖,瞬间衣料齐刷刷的断裂,好似自己分裂成两块布似的。

他想掷出兵器,然而铁尺却纹丝不动。

眼看季玄快要离开视线,张回口中念念有词,季玄只觉手脚一僵,瞬间每行出一步,动上一下,都觉得彻骨剧痛。

而后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拖回了几步,这位法家刑首笑道:“这是我法家的规矩阵,除非你使我法家拳法剑术,否则每一动都会令你钻心之痛,若附骨之蛆。”

接着张回忍痛咬破舌头,喷出一股血雾,瞬间周围无线索显形。

这索虽然密集,但若是露出了形态,出阵毕竟不难。

张回脸上不经浮现出笑容,此时纪璇和自己虽同时被控制,然而纪璇几乎是动弹不得,自己却找到了出阵之法。

忽然一块木签从季玄袖中滑落在地上,签上刻着一个中字。

张回大惊,误以为是季玄使出的什么法器,铁尺骤出,想打断中签,季玄反应极快:“道家风雷符!”

话音落的瞬间,中签幻化成一张黄色的符纸,铁齿击中时,符纸轰的一声炸开,大地上裂开一条细长的缝,风中有股飓风滚滚袭来,直至张回身前。

这股巨力顿时把张回掀飞了出去,一时间,张回身体直直的刮上了数条无相索上,若非季玄心软,收了些索,否则他早已四分五裂。

但如此一来,张回也再无法力,只能鲜血淋漓的半跪在地,气喘吁吁,阵主法力既失,规矩阵法也不攻自破了。

季玄叹了口气,张回咬牙说道:“小子,你便是这么对前辈的吗?”

蓦地,季玄想到了当初对余芝说的那番话:“晚生斗胆,便是我尊您前辈身份,可前辈要杀我,还是不敢束手就擒,总归要试一试。”

“再珍贵的东西,再值得尊敬的人,也不值得交付性命吧。”

说完,他便飘然离去。

张回一怔,他自入法家所受的思想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前辈教训,小辈子是小辈,做错了什么。”若是此前听闻季玄此话,必是大为批判。

可此战之后,他却说不出口了,因为那为老不尊的前辈就是他自己,他却也无法昧着良心安慰自己,说自己想教育季玄。

重伤之际,回顾余生,发现自己真的离初心越来越远了。

不,不是的,定是此子离经叛道!我张某活了五六十年,怎会有错?

此时的张回不敢相信,或不能相信季云那番话,因为那无疑是颠覆了,否定了他大半生的认知。

然而那几句话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能欺骗自己,心中默念:先祖商君助秦一扫六合,功业何等伟大,他所制之法度怎会有错?

先祖管仲助齐桓公成就霸业,尊王攘夷,怎会有错?对,没错的!若非我法家一统六国,如今千年之后的我,不过只是奴隶,我本应感恩,怎能怀疑!

经过一番自我欺骗,渐渐的,张回冷静下来。他勉强站起身,自言自语道:“小子,你跑不掉的。”

……

此时,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人,带着几个随从走在官道上。

随从身上或背着竹篓,或挑着扁担行李,红袍人六十来岁,气质出尘。

他们来到了太原城外的一个附近村落,看到一个佝偻农夫正在耕地,弯腰驼背,带着斗笠。

红袍人上前直接问道:“乡下人,太渊城在何处去。”

农夫转过头来,斗笠压得很低,声音沙哑:“官老爷这般询问小人,若我说不知,岂不是要被抓住拷打一番。”

红袍人眉头微皱,随即平复,又恭敬的说道:“老人家,敢问到太原城该往何处去。”

农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唉,这每次有大官来到城中啊,若非是增加负税,便是找别的法子剥削百姓。”

一个随从再也忍受不住:“老头,你莫张狂。”说着便作势要上前动手。

农夫嘴角勾起冷笑:“尔等均为忘恩负义,为虎作伥之人,便是打散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如何。”

红袍人伸手拦住随从们,他隐约感觉此人不简单:“何出此言?”

农夫干裂的嘴唇一动:“我且问你,你不事纺织料种,所穿之衣物,所食之餐食,来自何人?”

红袍人不假思索的回道:“自是皇上所授之俸禄。”

农夫追问:“皇上的俸禄从何而来?”

“赋税啊,又有什么好说的?”

“那赋税又从何而来?”

“靠每户人家交赋……”

不等他说完,农夫立刻打断:“如此,你的衣食便是来源于百姓了?”

红袍人一愣,农夫厉声道:“既食百姓之血汗,当思回馈杜稷,可你法家却不但不思报效,还助昏君压榨百姓,草菅人命,愚弄平民,岂非忘恩负义,为虎作伥?!”

此时红袍人但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靠着随从扶住才勉强立住身形。他是法家修道的高手,此时心境大损,法力也随之快速流逝。

抄扁担的随从上前一把抓住农夫的领口,原来这几个随从都是法家弟子乔装的。农夫凛然不惧:“你可灭我,却难灭天下人之心!”

红袍人艰难的喝住随从,他也不是什么大妚大恶之徒:“住手!老者识我法家之名,定是百家中的前辈高人,深不可测,你等不可冒犯。”

那弟子这才狠狠的将农夫推倒在地,拂袖退去。

那农夫身上果无法力,这一下很狼狈,身体重重的摔到了田间的烂泥上。

农夫嘲弄一笑:“你虽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却迷信权力,辈份,法术,当真是愚昧!就如你始终认为我是甚么前辈高人。”

然后他随意拍了身上的泥土,此时背也不驼了,腰也不佝偻了,大大咧咧的离去。

那农夫走后,一个弟子问道:“师傅,那咱们还去帮张师叔夺花吗?”

红袍人摇了摇头:“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去。走吧,今日遇到高人指点,也算不虚此行。”

……

季玄去殊严药铺忙活了一阵,寅夜回到宅子。见叔志蹲在门前,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看到季玄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没带钥匙,等你两个时辰了。”

季玄扶额,开了门快步拉着叔志走了进去。

忽然大地一阵摇晃,却见一根粗壮的梅子树被一个黑影连根拨起,树身被旋转一周。

季玄一惊,上前去看,黑影却是楚南橘的痴儿弟弟。

只见痴儿双手环抱着树颈处,将嘴凑在树梢上,啃大葱似的吃梅子。

身边呆若木鸡的季玄呐呐的说道:“你在做什么?”

痴儿将梅树“轰”的一声重重插了回去,散落一地树叶梅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饿……”

话音未落,又看到季玄身后的叔志:“叔叔走了之后,没人给我摘果子了,我够不着。”

季玄咽了咽口水,他之前查探到楚南橘这个弟弟没有法力,那这多半是天生神力了,只是……此等力道,太恐怖了。

此时,身后的叔志抢出一个身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像话,何老弟,今儿的饭我做了。”

这倒让季玄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这三哥这么全能。

席间,痴儿左等右等,跃跃欲试搓着胖乎乎的手掌。可是待到,叔志上菜时,品相极好,痴儿却忽然说道:“大哥哥,你先吃。”

季玄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心想:此人虽极为贪吃,可面对这般美味佳肴,却还能克制欲望,遵守礼节,懂得感恩,较之常人还胜之,实在难得。

叔志撇了痴儿一眼,神色古怪,不动声色的入席。

伸筷子的时候,叔志开口提醒:“先吃一小口,试试温度吧。”

季玄摆了摆手,他实在是饿极了,夹起一把青菜就往嘴里塞,不嚼,又塞第二夹,随后重重一口咬了下去。

“呕。”季玄只觉一股麻意充斥着味蕾,渗透到每一丝牙缝中,舌尖的每一寸皮肤里,一时忍不住呕吐起来。

吐完后,舌头已经捋不直了,此时痴儿叔志默契的小口小口沉默扒饭。

季玄带着怨气钉了二人一眼,快步跑出房间,看到池边清水,探头便饮。

季玄已经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叔志冲出房门,喊道:“别喝,我把辣子水到里面了……”

……

几柱香的时间后,季玄张着嘴迎着寒风坐在门槛上,任由口水一点点滴下,神情呆滞,似乎在思考着人生。

叔志在屋内说道:“老弟,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呢就别跟我这老大不小的家伙置气了。”

见季玄没有反应,他还嫌语气不够重:“这么着,你要是不进来,今儿个晚饭我就不吃了,饿坏了这身子骨,没人帮你守店。”

一边说着,一边无声吃菜扒饭。

吃了几口,又感觉过意不去:“其实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那青菜买了许久似乎,快要过期了,熬的又久了,有点味儿,就想用胡椒盖一下。”

“结果你一口就咬下去了……”

话音刚落,季玄推开门,痴儿正在埋头刨饭,叔志赶忙放下筷子,嘴角沾着些许饭粒,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你终于来了,饿死我了。”

季玄却不停步,径直朝内堂走去,不多时,里面传来瓶罐碰撞的声音,叔志问道:“怎么了?”

片刻,季玄端着几个瓶瓶罐罐走了出来,将它们全都清理了,闷声说道:“没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快失效的杀虫药。”

……

翌日,季玄没去书店,径直去了殊严的药店。

一个上午的时间,二人一个用法力,一个用医术,便治好了十来个病人。这次季玄回到铺中取药,发现破庙里多了个人。

那人破着脚,倚在墙角靠着张老头,是个年轻人。原来这就是张老头那被官府当替罪羊的儿子,昨日殊严靠着半年积攒所有积蓄赎回了他。

小张看到季玄在打理药材,一瘸一拐的走向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那个,我也想帮点忙……”

一旁摇头晃脑读着论语的小孩看到此景,也像小企鹅似的走过来,声音清脆的说道:“我也要来。”

渐渐的殊严和尚收留着苦命人,大半都围了过来,纷纷想要帮忙。

季玄本想拒绝,可忽一转念:我虽有法力,可事物繁杂精细,终究会耽误些时间,若是能省下这几炷香的时间,便能多救几个病人。

于是季玄耐心的讲解着每一个步骤的做法,再出庙时,冷清死寂的破庙变得热闹起来。

吃完午饭,刚开门,一个老汉颤颤巍巍的走来:“大夫,开始问诊了吗。”

季玄见他瘦骨嶙峋,似乎一阵风都能刮倒,连忙上前搀扶:“能的。老人家,您说说病情吧。”

老汉牙齿已经掉得七七八八,沟壑纵横的脸上动了动了:“我这病,已经有几年了。”

“一开始只是偶然风寒,去北市的客来诊堂花了一个月的收成开了副药,很快就好转了,但奇怪的是个把月后又复发了。”

“这次比上次严重许多,不过症状大体都相差不大,又去那诊堂开了几副药,比上次收费贵些。”

“接着又反反复复的生了许多病,一个小小的风寒竟然演变出许多大病,我也一直都在那客来诊堂问的直到落下病根,根深蒂固。”

“我问了几个懂点医理的老友,他们都跟我说处方没问题,但总加了几位多余的药。我渐渐察觉到了不对,所以就想换一家,奈何城中多半一些乡野郎中,都不可信,观察几天,见您医术高超,便来试试。”

此时殊严和尚也走了出来:“施主,不知药方可否借贫僧一观。”

老汉早有准备,从粗布衣裳中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递了去。

季玄凑上前一看,却见殊严皱眉道:“前几位药自是不错,甚至可称之高明,可后几味药却药性相冲极,短期不会出什么问题,长期却会对本身造成极大的影响。”

说完,殊严和季玄交换了一个眼神。

用养心诀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将老汉医治后,他们又陆续接到了好几位类似的病人,大多都是病情反复,到同一家诊堂问诊。

而他们口中的诊堂只有两座-客来诊堂与妙手诊堂。

今日他们提前收铺,先来到了客来诊堂。

“何兄,待我去问上一问。”殊严大和尚心直口快。

季玄拦住了他:“不成的,直接去问他们多半会遮掩,我却有法子。”

在书店疑惑的眼神中,季玄将法力收拢,暂时传到院长,正的信件上,然后故意乱调气流经脉,竟然真的情不自禁咳了出来。

殊严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季玄勉强笑道:“总得下些本钱,大师在此静候便可。”

客来诊堂生意极为火爆,季去足足排了小半个时辰,才靠着些许碎银子和前排一个病人换了位。

入堂之后,迎客伙计先是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干净,虽不名贵,却也不是粗制滥造,便热情的上前迎接。

简单说了几句,伙计将他带到了一个年老的大夫那里。

大夫捋了捋胡须,撇了他一眼:“什么症状啊?”季玄张口就来:“我在路上受了些寒,又是一介书生,身子骨弱,之后便一直咳嗽……”

那大夫听了之后,不等他说完,脉也不号,便写下了一张药方:“如此定是风寒了,拿去抓药吧。”

季玄定睛看了看药方,愁眉苦脸的问道:“大夫啊,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我之前问诊的时候,那儿的大夫说这几个药性好像相冲……”

那大夫眉头一挑,随后不耐烦的说道:“抓药便是,你我谁是大夫?你怎的不去和那大夫问诊。”

季玄索性也不装了,将药方拍在桌上,直立站起,双手撑着桌面,笑道:“大夫,你这是何意呀?莫非你们在药方中暗动手脚,想要让病人在病,再来此处问诊,便如伏笔一般,是吗?”

老大夫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后退,指着季玄道:“来人啊!伙计们,快拿下这凶徒!”

几个伙计扑上来,想要抓住季玄,后者袖袍一卷,顷刻间桌椅乱飞,药材在空中飘开,病人们四散奔逃,倒没受伤。

诊堂所有伙计都闻声赶来,或拿铁棍,或持朴刀,不似普通护院,都动真格了。

二十来根铁棍朝横批而来,季玄徒手迎上,抓住三根来势劲疾的铁棍,手腕一扭,用的正是枫叶拳法中的擒拿手。

“砰砰砰”土中爆雷一般的声响,棍身铁皮崩开,那三个伙计顿时铁棍脱手,虎口开裂,手掌全是鲜血。

眼看季玄如此神功,其他持棍的伙计也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一阵刀光闪烁而来,拿着朴刀的几个伙计径直朝季玄身上砍去,沉猛至极,不留余地,竟是死手。

越是这样,季玄心中越有把握,若非自己说出了他们的秘密,绝不至如此狠辣。只是他们既敢下得死手,想必身后必有背景,看来此事牵扯不小。

眼看朴刀破空而至,季玄略退一步,用脚挑起一根铁棍,提起微一拨弄,几柄朴刀便咣当咣当的掉在了地上。

其实没有法力的兵器是伤不得他的,可季玄志不在伤人,而是想揪出那幕后之使。

失了兵刃的那些伙计逃的连滚带爬,拿这家伙的也不敢上前。

季玄抛下铁棍,沉声问道:“你们掌柜在何处?”

老大夫情知敌他不过,颤颤巍巍的说道:“掌柜外出采购药材,不知何时才归。”

季玄点了点头,略一沉吟:“这诊堂先关上三天,三日之内让你们掌柜到东市从左往右第二道巷口,最深处的宅子来找我。”

说完,季玄便径直离去,留下满屋狼藉。

一个为首伙计惊恐地对老大夫低声道:“怎么办?这小子似乎发现了我们的事情。”

老大夫望着季玄的背影,眯起眼睛:“别慌,还没有完全发现。通知东瀛的长官,将计划提前。”

……

夜晚,季玄又在宅子里见到了余芝

“这是老赵让我给你的。”他拿着一个手掌大的八卦,递给季玄。

季玄接过八卦,疑惑的望着余芝。

余芝说道:“近日有一群道士赶往太渊,大概一月就到,说是捉拿叛徒。佛门派来一众头陀,说是要来寻甚么佛子,墨家也陆续有人赶来……”

“现在是敌是友尚不明朗,你师傅记挂你,让人给我送来了此物。此物名曰八卦令,可助你修行太极混元功。”

季玄眉头稍皱,随即舒展,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前辈您……”

余芝摆了摆手,笑道:“人多我就不凑热闹了。”说完他便飘然离去。纵横家素为诸子百家所忌,他自不能出手。

这晚季玄从八卦令中的口诀法门练至四更,熟练后便安睡下去。

清晨,一阵叩门声吵醒季玄。

待他穿戴好出房时,叔志已经大大咧咧的披着睡衣,深秋十分露着肚皮,睡眼惺忪的开了门。

来人一脸贵气,身材发福,衣着名贵丝绸,姆指上还带着玉板指,是个气派的有钱人。

那人扫视了叔志一番,问道:“不知昨日造访我利来诊堂的小友现在何处?”

季玄上前:“我便是了。先生可是掌柜?”

那人一点头,笑声爽朗的上前拥抱季玄。

季玄不动声色的避过,转头对叔志说道:“志兄,这不下厨招待客人?”

叔志走后,二人来到亭间,掌柜笑眯眯的说道:“不知小友昨日造访何事?”

季玄将那几个病人的病情和医药方的问题谈然讲出。

掌柜浮现出诧异之色:“怎会如此?是的,定然是那些郎中,想多赚些银钱,我竟然不知……”

季玄斜了他一眼,缓缓起身,沉声开口:“那不知掌柜可知已有数十位病人,因此砸锅卖铁,家财散尽,还落得一身经年不化的固疾?”

掌柜大为惶恐:“竟有此事?”

此时叔志端着几盘菜上了桌:“来来来,吃饭啊,吃饭重要。”

掌柜也连忙说道:“咱们先用饭吧。”季玄摇了摇头,默默退到一边:“我已用过,请掌柜自便。”

叔志斜眼瞥了他一下,心里盘算着他俩是不是有什么杀父夺妻的深仇大恨。

掌柜提起筷子,看到盘中的螃蟹:“此蟹品色上佳,鲜香四溢,竟似活的一般,定是极品。”说着便伸筷夹去。

忽然,那螃蟹抬起钳子稳稳的夹住了筷子。

场面顿时十分尴尬,三人面面相觑,掌柜表情呆滞,笑容停在脸上。

叔志默默撇过头去,他倒并非故意。季玄也没想到那么离谱。

还是“受害人”打破了这僵局,一把甩开筷子上的钳子,像没事人似的夹向旁边的煎蛋。

“这煎蛋外酥里嫩,想是花了好一番功夫。”说着他捻起边缘,吃了一口。

掌柜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口中感到一阵滑腻,本来是来陪礼,不想得罪人家,但实在绷不住了,只能“呕”的一声吐出。

“嗯,出行之前我曾吃了些许餐食,不必……咳咳,再用饭了。”

叔志强忍着尴尬,憋着笑收下了餐具,季玄坐回石凳:“何某人却不须掌柜如此道歉,昨日来访只是为了那些病人。”

掌柜神色一动,朝门口喊道:“抬进来。”话音刚落,六个小童便架着三只木箱走了进来。

“这是千两白银,还请何兄替我交还给病人,余下的,权做赔礼。”

其实季玄如果有了这千两白银,他不仅可以悬赏让人找到清净花还能重建学府,让在苦苦工作生产的大哥三哥,和重病的二哥早日享上清福。

可季玄却从怀中掏出一本账薄,打开箱子清点了起来:“张三,两次问诊,共付二十七两银,李四,四次问诊……”

接着他将清点的银子一个个搬了出来,只搬空五百余两,一个半箱子。

“剩下半箱便作他们余生的花费,另一箱不用了。”季玄说道。

掌柜半真半假的推辞了几句,见季玄坚决不收,便道:“既然小友坚决如此,我也不好勉强,那愚兄便告辞了?”

季玄却道:“还请掌柜关店几天,清理那些谋财害命的大夫。”

掌柜的目光中陡然闪过一丝凌厉之色,随即便隐下:“不是愚兄固执,只是确有难处……小友既收了银钱,又何以如此。”

季玄不卑不亢:“这六百来两银子是那些病人的,我何某绝不染指半分,又何来我收了银钱?”

许久,掌柜缓缓抬起头:“小友,你是真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吗。”

“若你不如此做,定还会有更多病人受庸医祸害。”

掌柜做了个深呼吸,又堆笑道:“如此也好。”说完,便带着小童走出了宅子。

来到巷口,后在那里早已心急如焚的老大夫问道:“怎么样。”

“他要我关店。”

老大夫吃了一惊:“那怎么办?可不能答应啊,否则天皇手下的将军怎么与我们联络……”

掌柜眯起眼睛:“看来他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联系几个浪人武士,准备动手。咱们今儿别歇了,再去太守那一趟。”

……

季玄并不知道,一日前在蓬莱仙岛,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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