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1 / 1)
七月的天气很热,只有在清晨,窗外的风吹过时才送来了丝丝清凉,天亮的很早,似乎在提醒着仍沉睡在甜蜜梦乡里的少男少女快些起床。因为,今天是循化一中开学的大日子,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升入高三了!
生物钟早已经设定好,到了那个点我自然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满脑子都还是昨天在关山湖尽情嬉戏的情景,小敏的倩影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害得我收拾书包的时候老是丢三落四。
喝了碗绿豆稀饭,就着咸菜啃了个花卷,又被逼着吃了个平时最讨厌的煮鸡蛋,然后背上书包出门,像往常一样踏着晨曦走向学校。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一下子就被映入眼帘的一切吸引住了,那是怎么样的一片天空啊!
原本应该是灰蓝色的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升腾起了一大片红云,无数深红浅红渲染交融,千百道耀眼的橙色亮线又交错间杂在层层深红浅红之间,好像一幅用烈火织成的遮盖住大半个天空的缎子。
红云跳动着、翻滚着、漫卷着、扩散着,仿佛真的化成了一大团燃烧着的火焰,把灰蓝的天烧得只剩下了小小一块瑟缩在角落。这火焰是那么浓烈,那么鲜艳,那么明亮,那么自由,一股无法抵御的生命力正在其间无拘无束地滋长!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成了红色,连地平线都要燃烧起来了。我盯着那烈火般燃烧的红霞,幻想着自己化身成为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在那片红霞上采下一把来,放在循化一中的校园里,把光明和温暖带到那里的每个角落。
开学第一天,早操时的主席台和操场又成了陈胖子表演的舞台。无论是早操开始前的训话,还是早操过程当中的抓捕,都更加严苛,更加冷酷,比上一学期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你只有一个动作不对,一个眼神异样,甚至只是张了张嘴,都可能被他毫不留情地揪到主席台下面,整个操场陷入了一片恐怖而压抑的气氛之中。
看来我那普罗米修斯的幻想比飞在天上的肥皂泡还要脆弱,只要一阵风吹来就破灭无形了。不知道为什么,陈胖子打破了惯例,对我们所在的高三年级大加挞伐,一会儿工夫已经抓了十来个高三学生了,要知道,以前的做法可是死逼高一,严管高二,对高三就稍微放松点儿了,所以在循化一中流行一句戏称:“高一是无期徒刑,高二是有期徒刑,高三是即将出狱”。
今天陈胖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戏?真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架势,不光高三、高二的老生噤若寒蝉,初来乍到的高一新生更是像刚进监狱的愣头青一样被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接下来,照例是伟大的黄校长粉墨登场,给我们上“开学第一课”。短小精悍的黄校长气势汹汹一把抓过陈胖子躬身递来的喇叭,说话之前,先用凌厉的眼神在整个操场扫视了一遍,对高三年级尤其多盯了一会儿,每个人都觉得那双冷森森的眼睛正在窥视自己的内心,这可比陈胖子的暴跳如雷可怕多了。
操场上雅雀无声,学生们如遇洪水猛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时候如果有只毒马蜂停在你的鼻子尖儿上,你也不敢挥手赶一赶,因为我们对黄校长的“敬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就像管理集中营的**头子,冷酷地俯视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以色列囚徒,又像至高无上的监狱长,阴鸷地紧盯着一个个心惊胆战的犯人。
他今天的表情特别严肃、特别凝重,脸上布满了厚厚的阴云,似乎每道皱纹里都隐藏着一股狂暴的怒火,我感到有一场大到足以摧毁一切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黄校长终于开腔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沉重、浑厚,甚至带着几分痛苦:“同学们,在正式讲话之前,我想强调一点,我现在的心情非常沉重,非常难过,非常迷惑,也非常失望!在循化一中当校长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过!为啥?我想问问你们,到底为啥!”黄校长攒眉闭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们则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学们!不是我自卖自夸,我黄某人十几年如一日,披星戴月,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大事儿小事儿一起抓,老师学生一块儿管,不管是校风校纪,还是教学质量,那都是大踏步地前进,成倍数地提高,我辛辛苦苦这么干,到底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你们端正态度,勤学苦练,提高成绩,最后考上一个好大学吗?不就是为了对得起在场每一位同学,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这些年,多少大学生是从循化一中、从我黄某人手底下走出去的?有多少清华北大复旦交大的?不用我说了吧?也不用我掰着指头给你们算了吧?那数字都明明白白摆着呢!多少爹妈、同学对我感激涕零,依依不舍?其实,我不要求你们多感谢我,多惦记我,我只求自个儿心安理得。每天早晨起来扪心自问,我黄某人这些年对得起所有从前跟现在的学生,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对得起循化一中这个学校!可是你们呢?你们都干了啥事儿?!你们自个儿问问自个儿,对得起我,对得起学校,对得起爹妈,对得起自个儿不?!”
黄校长看起来非常激动,不知道是动了真感情还是在演戏,因为他一贯以来的演技实在是太精湛了,转行当演员的话说不定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可是,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我们中间有人对他干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