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思绪又飞回到三年前。高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同学们刚进一中时的青涩、活泼、异想天开甚至些许的桀骜不驯都已不见踪迹,代之以严肃、沉默、呆板和战战兢兢,我们的眼神有些呆滞,表情显得僵硬,没有一丝笑容挂在脸上。一中的学生走在外面,不用穿校服,也不用自我介绍,别人都知道你是一中的。
黄校长、陈胖子、老师、教工甚至门卫都说严格管理出了成效,让我们越来越成熟了,他们感到很欣慰,以我们的人生导师自居。我们就像结在枝头的青涩的西红柿,正要迎着阳光雨露绽放青春,自由生长,却忽然被兜头喷了一身催熟剂,表皮很快变成了菜农和顾客喜欢的红色,但芯子里还是酸的、硬的,让这种红色显得很假,很肤浅,甚至有些恶心。
学校的大门一如既往地紧闭,小卖部一如既往地黑,食堂一如既往地难吃加拥挤……。政教两厂的公公们像躲在阴影里的猛兽,只待你走错一步就扑上来撕咬。老师们变成了饲养员,天天把高考知识饲料压成一条条填进鸭子们的食道,塞不下去时,他们便把鸭子们的自尊踩在脚下来帮助它们消化。鸭子们要赢得尊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家里有些来头,另一个就是拼命地消化吸收,长出肥膘。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没有什么交流,对有些女生只是叫的上名字而已。最熟悉的,自然还是离我最近的同桌川子。川子平时住校,是个典型的燕赵任侠少年,为人豪爽热情,活泼好动,很有正义感,喜欢打抱不平。他身体健壮,样样运动都很在行,再加上长得阳光帅气,走到哪里都容易成为人群的焦点,女生都喜欢他,男生都想跟他交朋友。
我则正好相反,身材瘦削,性格内向沉默,不喜欢参加各类活动,孤零零的不太合群,整天就爱胡思乱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忧郁。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川子却很合得来,没过多长时间就成了好朋友,也许是因为性格互补吧。
对了,我们的确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太适应一中的“监狱式”管理,经常违纪得白条儿。上课东张西望、自习课眉来眼去、楼道里大声说话、跑步打饭、跑步上厕所、两人一起走的时候不成队列……,不到两个月,我们就几乎把那些多如牛毛的所谓“规矩”违反了个遍。川子得了十来张白条儿,我也不遑多让,把班主任张大人气得脸都绿了。
于是乎,我和川子被打成了反面典型,动不动就背锅挨批评,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班上同学的笑料和开心果。由于违纪太多,我和川子的家长被叫到了学校,回去以后自然少不了男子单打、女子单打或者混合双打。返校回来,大家同病相怜,也不用多问,只需“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反正,跟川子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放松,很容易敞开心扉,话也会慢慢多起来。
九月的一天中午,我们像冲锋一样吃完了午饭,赶紧快步走回教室准备下午第一节课。在循化一中,时间都是精确到秒的,连解决吃喝拉撒这种基本生理需求都要分秒必争,否则就会跟不上那种变态的节奏,学校把这种节奏美其名曰“只争朝夕”。
下午第一堂课是语文,同学们吃完饭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坐在座位上翻开书预习。我学着他们的样,翻开语文书第四课准备预习,第一行字突地跳入眼帘:“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山如眉黛,山如眉黛……,还是眉黛如山?我看了看前排可爱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川子突然凑过来小声说。
“啊?没怎么啊。”
“有啥心事?”
“没有。”
“看你这长吁短叹、愁眉苦脸的,是得相思病了吧?”川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又朝陈小敏的背影歪了歪嘴。
“滚!”
“那你叹啥气啊?”
“我……我就是有点儿感慨,夏天快过去了,秋天就要来了。”
“靠!夏天过去当然是秋天,这关你屁事儿,有啥可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