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南直隶第一剑,喋血奉天殿!(1 / 2)
彭泽马氏,出身巢湖。
祖上只是巢湖水匪,太祖皇帝创业时被诏安,加入俞氏水军,攻打陈友谅时立下战功。
但本人为救愈通源,被敌军砍杀。
愈通源就认他的儿子为义子,将女儿嫁给他。
马氏因此得到了富贵。
然而,愈通源卷入胡惟庸案,被削爵,他马氏也受到了牵连,从巢湖被移民至澎湖。
在澎湖繁衍生息,也就形成了现在的澎湖马氏。
闫方叩开澎湖马氏的大门。
家主马卓是个虬髯大汉,他不通诗书,崇信练武,自诩江湖人,喜欢结交江湖朋友,所以闫方怀疑他。
“某家世代务农,老老实实交税,不知大人有何贵干?”马卓说话不卑不亢。
啪!
闫方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装什么呢?马卓?”
“薛鹏已经招认了,存放在他水寨里的军械,是你运去的。”
“还在跟本官打马虎眼?”
“来人!”
“把马家所有人都抓起来!”
闫方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就是杀。
马卓直接就懵了:“大人,抓贼拿脏,你可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没有证据,审一审不就有了吗?”
闫方指着自己:“老子是锦衣卫,不是大理寺!”
“老子说你有罪,伱就有罪!”
“抓起来!”
他完全狐假虎威。
别看金忠负责清洗江西,那也得讲证据的。
闫方其实是在诈马卓,倘若马卓死不开口,他不但没辙,还得吃瓜落儿。
“冤枉啊,冤枉啊!”马卓疾呼。
嘭!
闫方用刀背砍在他的头上。
鲜血顺着脑瓜皮流下来。
马卓看见他的家人被锁链抓出来,而他一个儿子,因为翻墙逃命腿上中了一箭,一瘸一拐被拖出来。
顿时跪在地上:“大人,您要杀就杀我一个人,不要难为我的家人啊!”
“想好汉做事好汉当吗?”
此刻,街道附近围聚不少人,指指点点看热闹。
江西被封锁大半年了,多少富贵人家被抄家灭门?
但百姓可不弹冠相庆。
这年头乡党观念极为重要,他们反而跟着唾骂朝廷。
马卓满脸是血,仰头看着闫方:“冤枉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薛鹏,不认识啊。”
“都带走!”
闫方指着那些看热闹的人:“你们都想进诏狱吗?走啊,本官领着你们进去!”
看热闹的人瞬间消失。
以往和马氏交情好的,也没有人敢出来阻挠锦衣卫。
马卓眼中悲凉,胸中的英雄气变成了呜咽的哭声。
闫方则蹲下来跟他说:“马卓,你照实跟本官说。”
“本官可放你家人一马。”
“若进了诏狱,看你那细皮嫩肉的女儿,怕是要毁了。”
“你马家,也就没了活路了。”
马卓惊恐抬眸。
“本官在给你机会呢。”
闫方心里也打鼓。
薛鹏嘴巴很硬,过了三遍刑具,还是不肯吐口。
水寨的人也审问几天了,他们真不知道。
实在没头绪,他才猜测跟马氏有关系,但只是猜测而已。
若马卓不钻进圈套,他反而坐蜡。
闫方慢慢站起来。
使个眼色,马家女眷不停哭嚎,声音让人烦躁。
“你可以不招,进了诏狱里,看你能扛过几遍刑,那薛鹏扛不住,看你是不是硬汉了。”
闫方威逼利诱:“至于你想死,进了诏狱,你死不死,不是阎王爷决定的,而是本官决定的。”
“走吧,进了诏狱咱们好好聊!”
马卓是知道薛鹏的,那是块有名的硬骨头,在江湖上颇有义气名声,他都招了?
江西被锦衣卫控制大半年,诏狱的恐怖自然也就流传出来了。
凡是进了诏狱的,没听过谁出来。
“带走!”
“不要,不是我家,是、是南昌胡氏!”马卓不敢隐瞒。
闫方却吓了一跳:“你说谁?”
南昌胡家,只有一家。
就是胡俨的家族!
胡俨,那是永乐朝的名臣啊!
他于洪熙年间致仕,连本地很多官员,都要尊称他为老师,宣德皇帝曾数次征诏于他,都被拒绝。
这位大牛于正统八年去世,死后极尽哀荣。
可能他的功绩,远远不如三杨。
但是,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执掌国子监二十年,如今朝堂上多少重臣,得尊他为师。
这样的家族,稍微一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他家求情,简直是个马蜂窝。
啪!
闫方使劲用刀背砍他的脑壳:“你他娘的骗老子?”
“小人句句属实,小人不敢!”马卓不是怕疼,而是他招出胡氏,他家族也要受难。
“大人,小人有证据!”
马卓豁出去了:“只要大人肯招小人入锦衣卫,小人愿意为大人效命!”
他也得保全家族。
进锦衣卫是唯一的出路,他必须把胡俨家族给弄死,自己才能活。
但闫方却犹豫了。
胡家是马蜂窝,锦衣卫也有点不敢招惹。
只能带着马卓去湖口。
金忠听说跟胡俨后人有关,跟着一哆嗦。
已经动了一个胡广了!
现在,永乐朝的又一个名臣也要毁在锦衣卫手里?
他倒不在乎锦衣卫的名声,问题是皇帝怎么收场啊?
知道会牵连出大鱼。
但没想到,这条鱼这么大。
“提督,怎么办啊?”
金忠闭上眼睛,旋即睁开:“倒卖军械,当诛九族,不问是谁!抓!”
闫方瞳孔微缩,金忠是拿自己的命去赌。
赌皇帝会保他。
哪怕天下文臣戳皇帝脊梁骨,皇帝也会保他。
金忠也没选择,必须得抓,否则这么大的军械案,他视而不见,皇帝那边怎么交代过去?
“标下遵令!”闫方有点恐惧。
金忠却摆摆手:“你不要去,派沙铉去。”
闫方是他的心腹,是要保一保的。
胡俨可比胡广厉害得多,胡俨门生故吏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能保他金忠,未必会保闫方。
闫方去做这件事,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让沙铉去死了,到时候好好照看沙铉家人便是,大不了认沙铉的儿子做义子。
“谢提督大人提携。”闫方额头全是汗。
沙铉还在广信府帮家族析产。
消息从九江府快马传到广信府。
与此同时。
南京城进入短暂的诡异沉寂之中。
当含山公主头七之后,一伙不速之客,打破了南京城的沉寂。
陈舞阳率军把尹家围起来。
执掌尹家门户的是尹玉的长子,叫尹晄。
尹晄看见陈舞阳,本能地哆嗦一下,行礼道:“大人,家父尚在中都守孝……”
“既知道是丧事,你为何不穿孝衣呢?”陈舞阳质问他。
天气太热,他刚把孝衣脱了。
啪!
陈舞阳兜头一个耳光:“公主大丧,你为公主之孙,竟带头不孝!”
尹晄被抽蒙了。
就算我不孝,也轮不到你们都知监管吧?
“来人,把所有没穿孝衣的人都抓起来!”陈舞阳纯属找茬。
尹晄第一个被抓。
陈舞阳却贴近尹晄的脸:“本官会亲自审你,为何不孝!”
尹晄知道,他大伯、堂兄都被陈舞阳给玩死了。
甚至,祖母的死,也和都知监有关系。
这陈舞阳天生克尹家。
没有带走审,时间紧迫,挑个空屋子,直接开审。
“尹晄,知道你堂兄尹辉是怎么死的吗?被黄鳝涨死的!”陈舞阳形容一番。
尹晄吓得脸色一白。
“你爹也玩了,但你爹命大,逃过一劫。”
陈舞阳笑道:“这回,轮到你了。”
“不要啊,不要啊!”尹晄说自己没有犯罪,都知监不能动用私刑。
“你犯罪与否,都知监说了算。”
陈舞阳笑着拍拍他:“本官说你犯罪了,你就犯罪了!”
“既然犯罪了,本官动刑就没有问题呀。”
尹晄吓得坐在地上。
“但今天没有黄鳝,有一根木头,就看看你能不能抗住了。”
陈舞阳坏笑:“你爹的命就大,不知道你命大命小喽。”
尹晄就知道,祖母死了,尹家就没好了。
“不过呢。”
陈舞阳话锋一转:“本官愿意给你一个乞罪的机会。”
“我什么都愿意说,愿意说啊!”尹晄不想玩木棒,那玩意还不如黄鳝呢。
“你尹家在海上的生意,是谁管的?”
尹晄慢慢低下头。
但陈舞阳却用刀把敲他的脑袋:“就把这刀柄塞进去!”
“不要啊!”
尹晄哭嚎:“是、是我堂叔在掌管!”
“账本呢?”
“不在家里,在乡下的庄子里,所有东西都在乡下的庄子里!”尹晄哭着说。
陈舞阳立刻带人,把尹家的庄子控制住。
从几间房子里,搬出来一百多箱子账本。
账本上事无巨细,所有交易细节都有,进项和亏损,还有交易的人、地点,十分详细。
“海船的账本呢?”陈舞阳抓着一个账房先生问。
账房先生哆哆嗦嗦指着一个箱子。
打开后,上面有关于海船的一切记载。
陈舞阳看不太懂。
立刻让人拉马套车,送去布政使府,交给王竑。
尹家被抓的消息,如炸雷般传开。
同时,南直隶守备府接管城防,南京所有城门关闭。
中都留守司都指挥使任礼,亲率大军,驻扎在天长,随时可挥军进入应天府。
五府总兵王诚,率军驻扎在巢湖,随时兵进和州。
其实,从含山公主薨逝之后,两支军队就开始动了,秘密行军。
这一瞬间,所有人知道天塌了!
王竑收到所有账本,立刻让计相开始归纳,然后清查账本。
任礼将尹辉抓起来。
宋伟则押解尹辉,率军出海,去接收海船。
“触目惊心啊!”
王竑用了三天三夜,粗略通查账本。
“这区区尹家,在四十年内,在海上攫取千万两的利益。”
“牵连者,数不胜数!”
“难怪不让人查呢!”
“这要是查,首当其冲就是魏国公家中!
“为本官更衣!”
“本官亲自拜访魏国公府!”
王竑换上官袍,乘坐官轿,去了魏国公府。
徐承宗端坐堂上,就等着王竑来呢。
他眸中闪烁着惊恐。
看看含山公主就知道了,别看含山公主的葬礼十分荣耀,但转瞬间尹家就被抄家灭族。
足见皇帝心肠之毒辣。
这一次,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普通士绅,倒是可以去民间躲一躲。
但他家不行。
他敢出南京城,就是造反,举族都要被诛杀。
他是勋贵,大明国公。
王竑造访:“魏国公倒是安然,是想好了如何向中枢交代吗?”
徐承宗没想到王竑这么直接。
他站起来,跪在地上:“请王阁老救命!”
“你还是去找石璞救命吧。”
徐承宗瞳孔一缩,这个王竑究竟知道多少呢?
“本官是陛下亲授的钦差大臣,代天巡狩,一言一行代表天意!”
王竑掷地有声道:“徐承宗,你敢欺瞒圣上吗?”
徐承宗对着紫禁城的方向叩拜:“微臣不敢!”
“那你可曾参与走私?”
“参与了!”
徐承宗听出来了,王竑似乎不想置他于死地。
反而想从他这里敲点钱财。
这是好事呀。
“参与多少?获利多少?从实招来!”
徐承宗也老实,让人把账本搬来。
王竑眯了一眼,估摸着和尹家差不多,这魏国公这是做好了准备呀。
用这点钱打发圣上?
看来这魏国公是传承到头了。
“看你认罪态度良好,本阁会向圣上酌情为你求情的。”
徐承宗松了口气,看来皇帝清理南直隶,就是想要钱。
那就给他!
区区一千万两银子,他魏国公府还看不上。
他也在思考。
为何皇帝对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
绝不是担心南直隶动荡,因为徐家还有另一支定国公呢,南直隶有守军坐镇,大明立国百年了,怎么可能造反呢?
估计和黔国公沐家有关系呀。
他家和沐家有姻亲,皇帝担心动了他家,沐家会离心离德,所以才放过了徐家。
真是先祖保佑啊。
这等天大祸事,都能逃过去,真是幸运啊。
“既然魏国公已经承认了。”
“那此事就不归本阁管了,移交厂卫。”
“本阁已命陈舞阳在府外恭候,这就宣他进来吧。”
王竑请他起来。
什么?
徐承宗瞪大眼睛,陈舞阳?那个把含山公主弄死的家伙?
这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屁啊,这是要我魏国公府的命啊!
“阁老!”
徐承宗急声道:“阁老,下官已经全都招供了。”
“知错认罚,只等中枢圣旨即可,罚多少、怎么罚我魏国公府都认了,不敢有丝毫怨怼。”
“怎么还要用厂卫呢?请阁老收回成命!”
陈舞阳搀和进来。
要的绝不是魏国公府的万贯家财,而是要魏国公的爵位呀!要魏国公府的命啊!
王竑却笑了:“魏国公,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既然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还怕查呢?”
“再说了,这种追查之事,本就不归本阁管。”
“今日将你交给厂卫,与来日交给厂卫,有区别吗?”
噗通!
徐承宗软软坐在椅子上。
皇帝是什么意思?
是要去了他家的国公之爵位吗?
他的心就这么狠吗?一点先祖之情都不顾念吗?
王竑笑道:“魏国公安心,只要你配合调查,陈舞阳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您这大明国公的。”
含山公主尊贵?
还是我魏国公尊贵呀?
含山公主不照样被陈舞阳弄死了吗?尹家现在什么下场?
我徐家会比尹家更惨?
“阁老,徐家愿意为陛下进献一万艘海船!求陛下饶命啊!”徐承宗慌了。
人慌了就会犯错。
看看,他慌不择言说出了什么呀!
王竑眼睛一眯:“你说多少?”
徐承宗磕头:“魏国公府愿意进献所有海船给陛下!”
“可本阁怎么确定你家有多少呢?”王竑压低声音问。
这、这?
徐承宗瞪大眼睛,看着人畜无害的王竑。
忽然明白了,这王竑一直隐居幕后,在操纵陈舞阳,把陈舞阳做工具。
他才是那个最坏的!
“魏国公,您动动脑子呀。”王竑还在笑。
“王阁老,您不要文官的名声了吗?”
徐承宗嘶声:“您于奉天殿打死马顺,肃清王振奸党,稳定朝纲,这泼天的好名声,您都不要了吗?”
“本阁代天巡狩,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公道,如何不要名声了?”
王竑反问道:“反而是你,魏国公!”
“堂堂大明公爵!”
“竟枉顾国律家法,冒天下之大不韪走私贸易,圈海船于海上,养海寇于外,你意欲何为呀?”
“是不是想做黄袍加身呀?”
徐承宗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这是污我魏国公府造反啊!”
徐承宗浑身哆嗦:“我徐家对陛下忠贞不二,怎么可能造访呢?”
“你王竑血口喷人!”
王竑这是要灭魏国公满门呀!
“那你徐家的海船是干什么的呀?别告诉本阁,是看着玩的!”
没错。
王竑就是要灭了你魏国公满门!
不灭了你,怎么动摇江南士绅根深蒂固的统治呢?
不灭了你,怎么收你徐家几千万两银子呢?
不灭了你,怎么收海外几万艘海船呢?
王竑笑容依旧:“身正不怕影子斜,魏国公,你好自为之吧!”
魏国公府只是第一家。
后面还有很多官员、士族、商贾,都要一个一个清算!
张凤说得没错。
皇帝派本阁来,就是放出一条疯狗,放出一个毒士,本官做不成贾诩了,只能做张汤了!
“完了,完了……”
徐承宗喃喃自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舞阳已经出现在大堂里了。
“参见魏国公!”陈舞阳恭恭敬敬行礼。
徐承宗深呼吸,佯装镇静:“本国公倦了,要休息了。”
“国公且慢。”
陈舞阳笑道:“您虽是当朝国公,但同样,也是下官的罪犯。”
“你胡说八道什么!”
“本国公就算犯罪,那也是等待圣裁。”
“你算个什么东西,说本国公是罪犯?”
徐承宗慌了。
他害怕陈舞阳。
这是个疯子。
从他来南京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做事不顾后果,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死活,凡是做绝。
自己若沦落他手,整个国公府,必然十死无生。
“国公过激了。”
“下官不过都知监下区区一个副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