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 雪（1 / 1）

此时五更声响，看着睡梦中仍然黛眉紧促，泪落如雨的美丽女子。回雪不禁秀眉微皱。盈盈秋水的细长凤眸里盛着忧虑。 她入朝做女官十余年来，经历两朝太后太妃。当下这位主子是最好伺候也最不好伺候的，她常常有种好似自己面对的是一团云雾的感觉。 说她性格清冷生人勿进吧，她对每个宫婢下人又是最宽和体恤的；每到宫婢们向她跪拜行礼，她总是轻柔地对她们说： 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你们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却无须跪我 说她不喜奢糜吧，她对衣食起居又是要求最严苛的。昨日织衣房又送来十二套时令宫装，太妃娘娘却只留下了其中的三套，回雪十分不解： 娘娘，我看这十二套秋装的料子绣工都是极好的呢，为何娘娘只留下三套罢了？ 太妃挑剔的摆了摆手：回雪，告诉织衣房，颜色深浓且绣工过于华丽繁复的衣物日后切莫再送来了。 比如她不喜满头珠翠的繁复。却力求每一支发钗无论材质定是雕琢成梅蕊梅枝模样。 她会说：其它御赐之物都收进库房，唔，这支独梅傲雪簪明儿个留用吧。 她是品阶仅次于太后的宫妃，女子们最向往的九尾凤钗她却从来不许人往她发上簪。 太妃规制的膳食她也是精减了又精减，却独爱各种精巧素斋，她的御厨们几乎是清一色的素斋高手。 总之这位主子的吃穿用度是东周国规格顶端的，却又矛盾的一切从简，但更让回雪不解的是，这位娘娘从不去佛堂敬佛，却必是日日手抄经文梵本。 回雪内心担忧：唉，夜夜都如这般难以安寝，娘娘凤体如何承受啊？如果佛陀有灵，当保佑娘娘才是。 回雪出身老牌的陈情伯府，因父母早亡家族衰微，其祖母与当朝太皇太后有旧，于是7岁入宫便长伴老太后身侧，原是太皇太后身旁的二品女官。 三年前越氏嫡次女卿梦奉旨入宫，不想这位新进小主一来就得了老太后的眼缘，，回雪便被老太后指给了这位昭华娘娘，她心性开阔进退有度，多年来尽心伺候，不敢说深得主子之心，也算是这青鸾宫中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存在。

越昭华娘娘进宫一年就被先帝封为了四妃之一的贤妃，她也就随之升迁为其身侧的一品宫令女史了。 年前先帝驾崩，未满8岁的少年天子登基之日，宫内诸多嫔妃皆被迁出内廷，独有这位贤太妃和另二位太妃被留了下来。 当青鸾宫一盏盏的红纱宫灯次第熄灭之时，鸟语繁花似重获生机，而寝殿之中慵懒起身的人儿，此时却是面露轻愁。 越卿梦轻声叹息道：唉，如何是好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梦魇中沉沦，近些日子还必须由宫人来唤醒，请御医诊脉也不得其法，顶多喝些安神的汤药，却仍是反复困扰。 明亮的铜镜里映出一张芙蓉娇颜，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丹不点而红，肤如凝脂，绿鬓如云，肩若削成，腰如束素。最出彩的是一双美眸顾盼流转灿若星辰，然而任凭这容色倾城，久困深宫又有何欢呢？ 信手拈起妆奁中的细长梅簪，凝视半晌又颓然放下，镜中女子露出一抹自嘲的浅笑，低声喃喃： 越卿梦，你现在也只配在这里对镜自怜，做好你的傀儡太妃，一切念想都在三年前归为尘土了 她再轻叹一声，扬声唤道：进来吧！ 随即，八名宫婢在宫令姑姑回雪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婢子们给娘娘请安。 免礼。卿梦慵懒地抬抬手。 濯面洗潄更衣停当之后，菱花镜前，由专司梳头的宫婢为她梳成静美的朝天进香髻，回雪一直笑吟吟在旁随侍着，见梳头宫婢犹豫不知为娘娘簪什么钗，立马笑道： 我见着这支碧玉的梅枝步摇不错，精巧轻灵，今儿个就插这个吧，娘娘您看可好？ 卿梦随意瞟上一眼，心思一动，一边淡笑点头一边心里暗忖：果然心思玲珑，只可惜她心中掠过一丝惋惜，又有些自嘲，没想到身边得用的人却不是自己培养的人。老太后纵然故去，但谁又能说得清楚这回雪到底是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