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六合一(1 / 2)
这四人正是前些日子, 他二人去清风书院是遇着的那几个纨绔子弟。
自打那日周梨提醒过马车上的‘钟’字后,白亦初也是暗地里去访了出来,这四个纨绔究竟是谁家养出来的不孝子。
那马车的主人家, 正是这城中福满酒楼当家的儿子,叫钟易光, 倒是取了个好名字, 但人德性不配名。
但马车虽是他家的,可在这个小团体中, 却是身份地位最低下的,只因其他三人,要么家中有近亲属在朝为官, 不然便是官宦之子,唯独他一商户小儿, 与之格格不入。
所以为了融入那三人的团体, 他也是煞费了苦心, 平日里不但要给这些公子哥儿们提供银两花销, 整日专门为他们寻乐子,有时候遇着他们不悦不欢喜,还要被马上几句,有时候还会挨巴掌。
但对他钟家来说, 这似乎也是值得的, 毕竟那钟掌柜时常与旁人挂在嘴上说, 他儿子与同知家的儿子是知己好友, 与余大人的侄儿又十分交好, 连带着汤家的小少爷,也和他儿子有所来往。
也是为了这一份虚荣,钟掌柜在儿子伸手要钱财之际, 是一点也不小气抠门,就为了儿子能讨好这群公子哥,他脸色有光。
那余致远的叔叔是知府大人的属官,虽是小小的一个经历,正七品下不入流,可因替知府大人公孙曜掌管着各类文书奏章,时常走在一处,与那公孙曜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因此也是有得意的本钱。
他见屏儿白着一张脸,躲来躲去,有趣极了,只一把粗鲁地推开挡在前面的周秀珠,换上一张淫邪面目:“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呢?”
杜屏儿见周秀珠被推,急得不行,偏她又没法出声,只能跑过来扶周秀珠。
却也正是这当头,叫那吴同知家的庶子吴覆海一把捉住了袖子,“呀,妹妹可别摔了去,不然哥哥我可是心疼。”
杜屏儿却被他此举吓得一个跄踉,直径摔在了地上,几人便欺身上去,吓得杜屏儿双手乱挥,两脚疯狂踢踹。
那上京有着当官亲戚的汤承业见此也凑了过去,唯独钟易光站在旁边朝人打听杜屏儿的来路。
得知是个哑女,家中又没有什么显赫之人,眼里闪过几丝阴霾冷意,随即笑着走上前朝三人道:“致远兄,不过区区一个哑女罢了,咱们带到马车里玩儿吧。”
他家这马车,是他爹专门为了取乐这些公子哥所造的。为此连车夫都不要,自己亲自驾车,也不带什么小厮书童。
他一说玩儿,几个小畜生顿时也是心领神会,立马就捉住吓软了的杜屏儿,要往马车里去。
周秀珠忽然被推,摔了个猝不及防,见杜屏儿为了扶自己,反而叫这几个浪荡公子调戏,急得忙爬起身来。听到他们的话,晓得这几个浪荡子不会做什么体面事情,脸色一时青白交替,什么也顾不得了,抓起那柜台上针线篓子里的针线,也不管扎着了谁,逮着谁就扎谁!
那些个公子哥儿们,哪里受过这种痛楚,顿时疼得破口大骂起来,自是放了杜屏儿,全都齐齐朝周秀珠动起手来。
好在这周秀珠和杜屏儿的铺子虽然才支起来没几日,但因早前翻修的时候,她二人也同白亦初来过几回,四下邻里也都见过,晓得她们家就住在另外一条街周记,也吃过他们送的正常咸味的卤菜,自然是将这份心意记着的。
如今虽也惧怕这些个纨绔子弟,但一想到这城中知府大人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便有那胆子大的,使唤了自家小厮去隔壁街上的周记通知。
那在铺子里给人切菜的柳小八一听,立即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朝客人道了一声抱歉,便马上扯着嗓子朝后堂喊:“阿初阿梨,姐姐她们那头出事了!”
说罢,自己也顾不得解开身上的围裙袖套,便直径朝着绣铺那边跑去了。
里头的众人闻言,很快就赶了出来,铺子来不及关,只叫莫元夕在这里瞧着,周梨一行人只赶紧赶过去。
等周梨他们到的时候,柳小八已经与那几人扭打在一处,周秀珠头发散乱,身上着了好几处伤,看得周梨心里顿时来了一阵怒火,再看到那几张脸后,朝红着眼睛的白亦初不知说了什么,她便掉头跑开了。
谁也不晓得她去作甚,元氏也没顾得上问,只想着周梨素来是有主意的,这会儿忙着扶周秀珠,又安慰那吓着的屏儿。
而本来处于下风,被那余致远四人压着打的柳小八因为白亦初的加入,战况一下就扭转了局面。
白亦初觉得自己平日里虽不知道什么招式武功,但是真要动手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般,得了周梨的交代后,又专门挑那些看不到且还不会留下痕迹的地方打。
而自己往他们拳头上凑去的,都是露在外容易造成受伤痕迹的地方。
柳小八不知所以,虽看着这四人也一副不好受的样子,但看白亦初更惨,一张脸竟然看不到一寸正常颜色的皮肤了,不禁担心不已,只拼命地挡在白亦初面前去。
白亦初见柳小八此举,又感动又觉得他碍事,只借着那几个纨绔的力,把柳小八推开,慌乱中,还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手骨给弄脱了骨。
他知道这样很痛,但是这送上门的机会,不能就这样白白放过了。
他马上就要去武庚书院读书,家里时常顾及不到,所以若是不趁着一次机会就将这几个小畜生给彻底收拾了,自己如何安心?
所以才想将自己身上的‘伤’弄得更严重些。
终于,在钟易光这四个纨绔得意洋洋地将皮青脸肿的白亦初二人按在身下时,衙门里来人了。
原来周梨去报了官,他们俩今日从书院回来之际,便听闻知府大人今日在衙门里办公。
周梨对这位总是被老百姓们歌颂称赞的知府大人充满了希望,所以她直径冲进衙门里去大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两个守在大门口的衙差被她此举吓了一跳,本瞧着是个小姑娘冲进去,正要给劝出来,没想到她竟然大喊起来。
声音不小,穿透力还挺强,里头的公孙曜一下就听到了。
当即放下手中公文,只急忙走了出来。
自打他开始治理这州府后,有人冲进衙门里喊出人命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如何不重视?
只是没想到出来,却瞧见这小姑娘略有几分眼熟,待对上了那双眼睛,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竟然是当初那镇子上找自己帮忙的周梨啊。
他对于周梨,是有几分赏识的,这样有主见有聪明的小姑娘,实在太少了。
周梨算是他平生所见第一人。
虽然晓得当时自己乔装过,这又隔了几年,周梨认不出他,但还是十分亲切地走过去,“你别着急,出了什么事情?走,快去看看!”
周梨自然是没认出眼前的这公孙耀是当年那个帮自己说假话的算命先生,只是瞧见了他的官服,晓得他是知府大人,因此也是眼含泪花哭道:“大人请随民女来,为民女做主伸冤!”
然后她就这样将知府大人给请到了案发现场。
钟易光几个人此刻将白亦初柳小八按在地上,柳小八虽先过来,但是钟易光他们人多势众,他压根就没怎么得手。
后来白亦初来了,又是挑拣着看不见的地方打,所以几个人脸上都干干净净。
反观地上的白亦初,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明眼人一看,就伤了骨头,更不要说他那满脸青紫,肿得猪头一样的脸了。
可钟易光几人还不晓得知府大人亲自来了,毕竟这闹市里打架斗殴,围观的人可不少。
而且大家因为碍于他们的几个的身份,却不敢上来劝说。
他们耳边全是那骚乱吵闹,这会儿打架又上了头,如何听得清楚有人说知府大人来了?
如此,他们自然是没有发现此刻也在人群里的知府大人。
又说那吴覆海,他父亲吴同知好色众所皆知,家中妾室有十房不止,通房无数,更不要说像是他这样数不清的庶子庶女了。
反正那吴同知一年的俸禄,压根就养不起这许多人,因此他们府上都没个仆从。
去往他们那府上的仆从,也是一个当十二个来用,苦不堪言。
便是这吴覆海在家中也是分担了许多家务,也只有出了门,旁人不知道他家那种过的什么苦日子,这才拿他做公子来待。
还有钟易光这种人傻钱多的。
他算是在家中忍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有耍威风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放过,只骑在白亦初身上,“小狗崽子,也不看看小爷是谁?竟然还敢朝小爷动手!”说罢,还打算举起拳头,继续捶打白亦初。
一旁的钟易光也附和着,还看朝那如今吓得仍旧面色入土灰的杜屏儿:“还有你这小哑女,如此不知趣,跟了我们几个吃香喝辣,不比你在这狗圈都不如的铺子里讨生活要好么?这下可好,还连累了你一家子。”
钟易光说的时候,还不忘指着余致远,“我们致远兄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真真是个贱命东西!给你福气也不知道要享。”
一旁的余致远和那汤承业,也是口出狂言不断。
如果不是他们要继续打白亦初,铁青着脸的公孙曜是还想再继续听一听的,他竟然不知,原来自己这治下官员的儿子们,都比他们的老子要出息!还是他们老子本就如此,所以这上梁不正下梁也歪!
跟着一起来的余经历早就吓得双腿发软了,这余致远是他大哥家的儿子,大哥夫妻都死在了天灾里,唯独剩下这个独苗苗,母亲如何也要叫自己好生教养。
为此,他也是托了关系,让余致远进了那清风书院,只盼望着他勤奋发图,将来出人头地。
他自觉每逢余致远回来,自己也问了功课,虽不如自己所预想的好,但也没有那样差,行为举止也是端正的。
却不想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原是这番做派!
“孽障东西!”余经历这会儿见公孙曜不再阻拦衙差们,只赶紧夺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余致远的脸上,直直给气得哭了起来,“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余致远刚才一直挨白亦初的打,这会儿才有些翻身把歌唱的感觉,哪里晓得猛地遭了这么一个大大的耳光,正要出口责骂哪里来的小人,不想下一瞬就听到叔父的声音,一时吓得他浑身无力,急急忙忙从柳小八身上下来,结结巴巴地叫道:“叔…叔…”
只是话未说出口,又挨了一巴掌。
其他众人也发现了官府来人,他们都是认识公孙曜的。
虽说公孙曜是一州之主,按理他们这些小娃娃是见不着的,但因当初天灾接疫情,公孙曜脱下了官服,和老百姓们一起在这城中来来回回救人。
如此,自然也都见过了。
所以当看到公孙曜时候,都被吓得软了骨头。
周梨早就到她姐姐身边去,见着她姐姐一个女人,竟然叫那几个小畜生伤成这样,还有白亦初已经断了的手,只与元氏杜屏儿一起朝公孙曜齐齐跪下来,“求大人替民女/民妇做主啊!”
那杜屏儿不会说话,祸又是由着她而起,这会儿只能拼命地在地上磕头。
公孙曜见此一幕,却是心中有愧,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明镜高悬四个字,殊不知却是浮云遮眼,让这样的案子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官府衙门离此处,不过堪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的。
可是这几个……他看了看还在教育侄儿的余经历,冷冷道:“来人,将这几个小贼子给绑了!押走!”
又让叫人抬起白亦初和伤势严重的柳小八,回头言语温和地同周梨和元氏承诺:“你们快起来。今日,本宫必然还你们一个公道。”又因杜屏儿和周秀珠是受害者,一并去了衙门里。
那头衙门里的大夫已经早等着,替他们看伤也验伤。
而最终的验伤结果,钟易光四人都不过些轻微的皮外伤,甚至都不如周秀珠的严重。
更不要说是柳小八和折了手骨的白亦初了。
加上他们调戏民女在先,又动手打了周秀珠一介女流,如此卑劣手段,一个个先挨了一顿板子。
至于白亦初和柳小八,护家中亲人,却又因顾忌这些人的身份,不敢下手,反而身遭重伤。
所以这几人数罪并罚,不但如此,除去蹲一阵大狱不说,还要赔偿周梨家的各种损失以及大家的医药费等。
没有人敢说一声不公平,那闻讯而来的吴同知瞧着这个不怎么面熟的儿子,自然也不吱声。其实他官阶品阶并不低,但他儿子太多,送了好几个去清风书院,一个不成器还有二个,更不要说在上京岳家,还有出息的嫡子呢!
而且也惹不起公孙曜啊。
他的身后,更还有个公孙家。
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庶子去跟公孙曜生了嫌隙,于是他与那汤家一般,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那钟易光的身上,觉得必然是这个商户之子将他们给带坏了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在周梨他们得以回家继续养伤看病后,又有不少平日里受了他们苦楚的人来衙门口喊冤。
那钟家提供的马车,竟是内中大有玄机,难怪他们想将那杜屏儿带到马车上去,原来此前便有许多小姑娘家这样遭了秧。
而马车是钟家提供的,还在想着自己的儿子和几位官老爷家的儿子一起进了大狱,只要自己肯出钱,叫公子们在里头住好了,几位老爷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诚心,只怕到时候自己也能同们有个八拜之交的缘份。
却不晓得,本来大家就怨恨他,只觉得是他钟家的儿子教坏了自家的子弟,却不想如今钟掌柜提供的马车被爆出事,其他人对他就更怨恨了。
不过这些个后续,周梨他们可不知道,自打县老爷叫他们先回家养伤,又当场将各家的赔赏银子交由她和元氏,便准许他们离开了。
他们自然是不晓得。
这会儿周梨只满眼泪光,心疼地看着她姐姐一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个小畜生如此歹毒卑劣。
又怪自己那月事来的不凑巧,把收拾这几个小畜生的事情给耽误了。
周秀珠见她哭,却是私底下偷偷同她说,“阿梨,姐姐实在是个没用的人,那日听说你们叫人欺负,我却是一点公道也不能替你讨回来。”
今日她自然也是竭力保护杜屏儿的,但也认识几个字的她看到了那马车上的钟字后,觉得这马车也像极了周梨描述的那样华贵又宽大,便料想莫不是就这几个浪荡子险些撞了阿梨。
但她当时的想法是,最好叫这几个人把自己打死,这样他们就犯了杀人的罪,知府大人是个晴天老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过眼下她可不敢将这真实想法和周梨说,只道:“我猜出是他们几个险些撞了你和阿初,我就想既然他们找上门来,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哪怕只能刺他们几针也行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超了她的预料,妹妹聪明,晓得直接去衙门里报官,大家虽都受了些伤,但是那几个纨绔浪荡子更惨,还赔了自家不少银子,数样赔偿加起来,有一百八十多两呢!
于是又忍不住夸赞,不顾那脸上的伤,还笑道:“咱们真真是命好,遇着了这样一个好官,这点伤赚这许多银子,值得了。”
周梨却见她满身的伤,还不知道要养多久呢!心里难受不已,“你还笑得出来?那泼天的富贵,都不如你们的身体重要,更不要提这点毛毛银子。”
大夫叮嘱要多让伤者休息,她也没再打扰周秀珠,只叫她好生休息,自己去看了小八和白亦初。
只是看到白亦初的时候,只见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竟然顶着一张猪头脸在收拾行李,不免是十分诧异:“你明日要去书院?”
白亦初将自己接回去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人多一直没顾得上同你说,我自己卸下的,疼是疼了一点,但按回去就没事了,脸上这些也是皮外伤,不打紧。”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耽误了读书的事情。
在和那几个纨绔子弟扭打在一处的时候,他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冒出了那个李司夜的名字,现在他很确定,这个人大抵是真存在的。
而且自己失忆前,必然知晓这个人。
所以他要抓紧读书,今年的秋闱恐怕是真的来不及了,也就三个多月,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因此是一点时间也不敢耽误掉。
周梨却看着他那手,心疼得要死,“我叫你作假,也没叫你这样冒险,还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慈手软了,那几个畜牲我看好端端的。”
不想白亦初却是眼角飞扬,得意地笑道:“等着吧,明日开始有的他们疼。”届时又在那牢里,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梨半信半疑,但还是希望他将伤养好了再去。
又说起杜屏儿,她虽也是有几分好样貌,但比起莫元夕,究竟是失了几分颜色的,虽然还没彻底长开,但莫元夕性子泼辣得很,因此她有时候在铺子里叫人出言不逊,她都是直接给骂回去。
这铺子还没开多久,客人就给她起了个叫小辣椒的外号,只说她与那蜀中女子一般,是个厉害角色。
对比起她,杜屏儿胆子小又不能开口言语,的确一看就是谁都能薅一把的小白菜。
周梨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的,不免是叹起气来,“今天的事情,屏儿姐吓得不轻,往后只怕是再也不敢到铺子里去露面了。”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周秀珠好起来,周秀珠一个人去铺子里就是了。
问题是,杜屏儿如今觉得对不起大家,只因她害得一家子都进了衙门,虽是赔了银钱,也将那些纨绔送去了大牢里。可大家却因她的缘故,几乎都受了伤。
如今两头的铺子还为此歇了门。
明明她是受害者,可是她却将所有的过错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周梨实在担心她把自己憋出病来。
又想起如今杜仪在外头生死不知,杜家就剩下她这么一个独苗苗,可断然不能出事。
白亦初闻言也有些发愁,“实在不行,叫她多看些书吧。既然表哥识字,她多半也是认识一些的。”
周梨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白亦初一说,“我去问她。”
白亦初正怕周梨继续劝自己晚些入学呢!如今见她关注杜屏儿的事,只巴不得她快走,忙给送出房,“去吧,好好开解她,叫她莫要自责,别为此落下了心病。”
周梨应着,没发现白亦初忽然这么积极,只到了对面的厢房里,敲了两声,见里头的杜屏儿没动静,便推门进去。
果然见她坐在床前发呆,眼睛红汪汪的。
看到周梨,更是满脸的愧色。
“我便晓得,你必然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要搞清楚,你也是受害者啊。”周梨有些苦恼,心想若是杜屏儿能说话就好了。
心里有什么不快,那说出来就好了。
如今见她也没法回应自己,只叹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改明儿我去书斋给你找几本书打发时间吧,换一换心情也好。”
杜屏儿却摆着手,似在拒绝周梨,她不识字,看不懂。
不想周梨却忽然说道:“别装了,表哥都认字,他的性子,肯定也会教给你,你怎么可能不识字。”
于是果然在杜屏儿眼里看到了震惊,随后垂下了头,算是默认了此事。
也正是被揭穿了识字的事情,她拉起周梨的手,在周梨手心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周梨可一点因为她果然识字的欢喜都没有,反而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再次强调道:“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杀千刀的。你若再这样,我是不愿意理你了。还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家人嘛,相互保护是里所以当的,你为何会有心理负担?难不成若是姐姐被人如此对待,你不会去帮忙?”
杜屏儿连忙摇头,她肯定会的。周家姐妹对他们兄妹那样好,她怎么可能不会上去帮忙?
就是付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周梨见此,“那不就得了,所以你在这里愧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去教素**红。”
上户头的时候,青苗和小树都改了姓氏。
两人还另外有了大名,青苗叫周若素,小树儿改成周安之。
周秀珠觉得改了名字改了姓,那也是彻彻底底和从前切断了,因此大家也都在试着叫他们的新名字。
杜屏儿听了,连连点头,马上就起身收拾自己的针线筐,准备去找周若素。
周梨见此,觉得自己得给她找些事情做,人一忙起来,哪里有空去伤春悲秋呢?
就不给她自责的时间,白天叫她干活,累狠了晚上倒头就睡,哪里有功夫瞎想?
这样一想,当下便去同莫元夕和元氏说,只叫她俩将照顾柳小八和姐姐的事情都让给杜屏儿。
两人自然是拒绝了,只道:“她才被吓着,该好生休息才是,怎你还这样没情义,让她去照顾人。”
于是周梨一番解释,两人听罢,略一想,觉得果然是可行。又见误会了周梨一回,好言好语好阿梨地哄了一回。
如此,她二人真是将照顾伤者的事撒手。
而翌日,原本定好了柳小八一起送白亦初上书院去的,可柳小八那副样子,他又没白亦初这好身体,昨日也是结结实实挨了打的,可不像是白亦初一样,晓得躲开,就留了些明显的地方给钟易光他们。
所以还是只有周梨送白亦初去书院,小狮子早就等着了,只是看到猪头一般的白亦初,硬是有些不敢相信,小声小气地问,“你,你是阿初同窗么?”
白亦初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猪头’,“除了我,还能有谁?”一面问周梨要不要进去找书?
周梨摇了摇头,家里还一堆事呢!“最近怕是没空,过一阵子,或者是你沐休的时候帮我带几本有意思的。”
然后就同白亦初挥手告别。
她匆匆穿过那些狭窄巷道,这会儿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了,好生热闹。她想着正好都来北市了,这头的菜比他们南市的便宜多了,于是便想着不如顺道买菜回去。
寻到了这边的菜场,只见密密麻麻的菜摊,卖的也是五花八门,又因这边靠着河,鱼虾不少,还都活蹦乱跳的。
一时有些后悔,自己该拿个鱼篓的,最起码带个篮子也好啊。又见自己已经买的几样肉,这提着回南市太费劲了,街上人又多,若擦脏了人家衣裳不好说。
便决定咬牙买个篮子。
然后买篮子的时候听人说起那福满酒楼,昨晚就叫人查封了,说是里头吃出了脏东西,因此被勒令关门了。她一听,这不是那钟易光家的酒楼么?可不就是靠着这酒楼里赚来的钱,那钟易光才和那几个官宦子弟为非作歹的。
于是连忙凑近了些,“这位婶子,好端端的,怎就查封了?那也算得上是城中老字号了。”
菜场里多的是各家的老妈子,嘴巴碎消息来路还快。
马上就有热心的知情大娘回了她的话,“呀,小妹子你不晓得,这钟家得罪人了。”一面朝众人问:“昨儿那桩案子你们晓得不?调戏人家小姑娘,却不料人家里虽没个正经当家的,但女人小孩都是血性的,直接就来帮忙,那地儿离衙门多近啊,咱们这公孙青天又正好在衙门里,叫遇着了个正着。”
不过她说到这里,那眉眼里满是一副自己掌握了第一手情报的得意之色,绘声绘色地说着:“我有个在衙门里当差的侄儿,听他说啊,昨日那案子回来又审,听说后来有好些人来状告,里面还牵扯了人命,有姑娘在他们失了青白,跳河没了。”
这犯了人命官司,只怕不是关一阵子赔几个钱那样简单了。
周梨昨日回家后,都顾着家里,哪里晓得竟然还有番外篇。
只听有人说,那些公子哥儿们,家里可不敢责怪天面无私判了案的知府大人,所以只能拿这钟家出气,一致觉得都是钟家的那个儿子连累了大家。
又说起那马车里的玩意儿,都叫人脸红,还因周梨年纪小,几个老婆娘家她赶开,不许她再听。
周梨终究是没听到,但也有些后怕,怎么也没想到,那几个十几岁的纨绔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明明他们也还是孩子。
若是昨日姐姐不拦,屏儿岂不是也?对不起杜仪的托付是小,问题是屏儿的命难保啊!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只赶紧朝家里去。
钟家遭了报复,这让她也有点担心,那些人家会不会把自己家也列入在册呢?不过转头又一想,只怕这风浪尖上,那些人家应该不会这么蠢,往刀口上撞吧?
不然自家真出事,不是明摆着对知府大人的判决不服么?
想到这里,她又松了一口气。
从北市回南城这一路上,没少听到关于钟家的事情和昨日的案子。
如果不爆出后面那些,就自家那点事,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不过说到底,都是那几人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视律例为无物,活该!
果然,她回到家中,大家已经知晓了,少不得也是后怕一回。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梨也是事事小心,连铺子也先关了一几天。
等过了七日一到,白亦初立马就回家来了,也晓得了那钟家福满酒楼已经开不下去的事情。
他脸上的青肿好转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印记,周梨觉得才问了他一些关于书院和他同窗的事情,就到下午,只得匆匆催促他赶紧回去。
再晚些,那巷子里全是来来往往的嫖客了。
白亦初万分不舍家中,可是这些天经过云长先生的课业熏陶,他的思想是发生了极其大的变化,也更清楚地认知到。
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无用的,想要保护好这一家子,最直接的途经就是好生读书,挣功名。
比如那公孙大人,钟易光他们流放的秋后斩立决的都有,其中有三个还是官宦子弟,可是哪个敢吱声?
一来除了他自己位高权重,二来更因为他身后有上京的公孙世家。所以白亦初想,自己也要给亲人们做这样的靠山。
让他们在外不用担心叫人欺凌了去。
转眼过了半个月,火红六月便过去了大半,那钟家的生意终究是没做出去,但是酒楼也没人敢买,如今钟掌柜只想赶紧换成了现银,快些离开这芦洲。
不然他这一层皮,迟早是要被扒完了。
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得罪了几位大人,自己又不做人,纵容养出那样的儿子来,害了人性命,并不愿意出钱买。
以至于这价格一低再低。
这日许久不见的正方脸忽然找上门来,问起周梨,“那福满酒楼,要不你接了。”
周梨知道,大家都不敢买,价格很低,但她买来作甚?她可支不起那样大一个摊子。
就给拒绝了。
正方脸如今业务越来越熟了,“除了你,我觉得谁都不敢买了。”
“这话从何说起?”周梨不解。
却见正方脸一脸的不悦,“我们也算是老相熟,你居然这样骗我,难不成怕我沾了你的光不是?”
周梨就更迷糊了,“什么沾光不沾光,我何曾骗过你什么?”
“你还不承认,咱们知府大人都在外夸你,你说你若不是同他认识,他怎么唯独夸你一人?”这是正方脸的大舅兄说的,他大舅兄又是从掌柜那里听来的,掌柜自然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周梨闻言,沉默了半天,只得了一句:“咱知府真是好人。”虽不知道他怎么夸自己的,但在外面提自己一句,别人也晓得他看中自己这个人,难怪等了这么久,没见家里遭报复。
原来是知府大人抬举自己啊。
所以这知府大人可不就是好人嘛。
正方脸却以为她是默认了,只是含蓄了些。便追问道:“你要不要买?我可晓得你手里有钱的,当初他们几家赔了你们那许多银子,看病可要不得这么多。你应该也听说了,现在铺子只要八十两,你买了手里就算自己不做生意,但等一阵子这风声过去了,大家将这事儿忘记了,那样的好位置,还怕租不出去么?到时候你就坐着数钱。”
周梨有点动心,居然才八十两,那可是单铺面就是自家四倍宽,而且整整三层,今年还翻修过,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是好木料。最要命的后面还有一方院子,虽不如自家这个宽敞,但也是能住不少人。
“果真就这点银子?的确是划算。”比自家当初买这院子还要便宜八两,当时还是那特殊时期,价格便宜呢!
不过终究是钟家铺子,周梨没敢做主,只与正方脸说道:“这银子来路你也知道,我得回去问问大家,他们若愿意,我回头找你。”
正方脸一听这话,周梨有买的意思,那就成了一半。“好呢!那我等你好消息。”说着拿出自己在路上买的点心,“这我一点心意,你家中特殊,我也不好上门拜访。”
周梨自然不愿意接,可正方脸一定要送,“你别不好意思,你可是我的福星,若非是你叫我开了张,我只怕到现在还没接单成功呢!”
周梨这才想起他们那牙行里的其他牙子对他的态度,便问了几句,算是关忧。
正方脸只笑道:“如今我可不怕他们了,我每月也能卖不少,掌柜已经点头用我,也有自己的熟客,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撬走的。”
周梨,大概就是他的熟客之人了。
于是乎周梨收了他送的点心,道了一句谢,与之告辞。
回家只叫了众人来商量,这用钟易光他们赔的银子买他家的祖产,这事儿解气,大家愿意买。
如此周梨隔日便找了正方脸。
她的本意是过户在周秀珠他们这些受了伤的名字下,毕竟钱是赔给他们的。只是大家一致觉得,她是家中户主,就记在她名下,反正这些个生意的事情,也是由着她做主。
前几日她也做主,找了隔壁掌柜做中间人,将周秀珠他们的铺面给租了出去,给一对小夫妻卖包子。
至于她家这边,铺子里虽然狭窄不算宽,但是卖卤菜本就不要多宽敞,也就隔了一边出来,给周秀珠和杜屏儿以后继续做她们的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