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水仆讲述的故事(3)(1 / 1)
我取回水仆的全部记忆,却也没有失去身为林子的记忆,跟前世的我比一比,我几乎是在觉醒回归的同时就暗暗决定,我不想当水仆,我要留住林子的生活状态,能留多久,就留多久。
虽然我不可能不听涅母召唤,但反正不需要由我作主,我跟着土老大便是。只要他想不出来治我毛病的解决办法,我就不必改变林子的生活状态,这当然再好不过。
可刚才,金灿居然说,他把使用巫具的细节展示给了凡人,涅母在上,他忘了以前发生过什么吗?他怎么敢这么做?
但是,如果我将过去发生的事合盘托出,那么土老大就一定会照搬按过去的方法处理,那么我眼下的这个林子的存在状态,就一定也会被改变了。
我不想改变,我就不能说……你们说,我能够不说出来吗?
涅母在上,我为什么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呢?我为什么要拥有水仆的全部记忆呢?千万年以来,我头一次,无比痛恨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无比痛恨自己竟必须是涅母的仆人。
我躲在厨房里,奋力擦洗着锅子,我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仔细想一想,我到底要不要把过去的事告诉土老大。
刚才看金灿的脸色,他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过去的这个事情,前世最清楚的,是我和土老大,金灿只知道曾有这样一件事,木清和火斑则压根儿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果我不说出来,那么失去记忆的土呆是无法知道的。
我能够不说吗?
我身后,突然传来土呆平淡的声音,问道:“水媚,你刚才,想说什么吗?”
我停住擦洗锅子的手,僵直地站了一会儿,也不回身,反问道:“你以什么身份问我?这是再世土仆的命令吗?我必须要回答你吗?”
土呆没有出声,似乎有些犹豫。俄顷,他转到我的侧面,我能从眼角瞟到他那张扑克脸,听他说道:“那这样,我还是叫你林子吧。你别误会,我一直觉得,我没有什么资格命令你,也没资格命令住在林宅里的任何人,我不过只是担了个再世土仆的虚名儿罢,你们又都不肯拿主意,所以只得由我出头。林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算是完整的再世水仆,就象我也不是完整的再世土仆……不对,我就是土呆,并没有土仆老祖的记忆,我还不如你呢,我连再世土仆的边儿都沾不上。可是,就不端什么老祖身份吧,我仍是土仆繁衍在这世间的土族人,亦是涅母的仆人,我的能力虽然有限,仍需尽心竭力去完成涅母的任务,否则我来这世间行走,是为了什么呢?适才,你的话未说完,我问过金灿、木清和火斑,他们都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只能来问问你,如果你肯告诉我,那当然好,你实在不肯,我也不勉强。”
我抬眼去看土呆,啊,这个奇怪的再世土仆,他没有灵力,亦没有记忆,却完整复刻了前世那个土老大禀承职责一丝不苟的性子,只要认准了方向就绝不拐弯儿,百折不回。我很确信,他就是再世土仆,哪怕他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问他:“过去的事要紧吗?我的话说不说完要紧吗?”
土呆说:“要紧啊。刚才金灿讲他去见兰文琬的经过,我认为不尽不实。只不过我们也有事瞒着他,在没摸清他的底细之前,我不想当面戳穿他。他说是在兰文琬那里展示了点金术后才被相信的,嗯,仆族人的确有规矩,不得无缘无故在凡人面前使用灵力,可这个规矩不怎么容易落地执行,要知道,仆族人使用灵力的缘故多了去了,规矩并没有限制必须是什么缘故才能使用,所以,基本不可能出现无缘无故在凡人面前使用灵力的情况。金灿的话并没有让我觉得多么意外,让我意外的,反倒是你过激的反应……让凡人看到我们使用巫具的细节,会有什么后果吗?会很糟糕吗?如果真的很糟糕,我认为你应该如实告诉我,以便我分析判断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我莫名觉得哀怨,这个土老大,他就那么愿意做涅母的仆人吗?他就不能逃避一下吗?能够不去想身负的职责,只管眼前事,这有多好啊,就不能不管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吗?
当然,我不必向土老大表达我的哀怨,他绝不可能理解,反而有可能因为他不会说“人话”,而加重我的怨气。我想,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他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吧。毕竟,我有着过去的记忆,就不能否认我是涅母的仆人,我再怎么痛恨,也不能否认我这个身份。
这件事,我必须得告诉土老大,因为当年的后果,实在是很糟糕。
我放下那堆锅子,洗了洗手,泡了两杯茶放在小餐桌上,与土老大面对面坐了下来,暖暖的小厨房里静谧安宁,没谁进来打扰,金灿、木清和火斑都似乎离我们很远。
我说:“当年的这件事,金灿只知道个大概,木清和火斑都不知道,要叫他们一起来听吗?”
土呆摇摇头,道:“不必了。之前木清先从兰家回来的时候,已经跟我说过,她虽探查不到金灿的心思,可有强烈的感觉,金灿对我极其排斥,木清认为这意味着金灿会不理我的指挥,自做主张。我的看法是,如果金灿能完成涅母的任务,他自做主张也无妨,我会配合他,可现在金灿心障未除,我们暂时不能肯定他的真实心意,木清说,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继续瞒着他比较妥当。你刚才,光顾着进来刷洗锅子,可忘了替我们准备晚饭呢,木清和火斑让金灿请客,他们三个出去吃饭了,会给我们带外卖回来。所以,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单独告诉我吧。”
我点点头,说:“到底比我大四岁,木清借用了文珠姐的身体,遇事不似前世那般,专爱当面挑刺儿,倒是晓得不动声色了。行罢,你是老大,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当年那桩旧事,发生在涅母已经离我们而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