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天生完美②（2 / 2）

此外，在临近窗台的地方，还焚着一炉香，挨着香炉的是一方棋台，黑白子如星罗之势。

铃儿懂棋，便在上面留意了一眼，却顿时生出一种头晕目眩之感，只觉得布在眼前的并非是棋局，而是浩瀚无边的星辰寰宇，有万千变化诡谲莫测，又或者是两军对垒的天兵天将，刹那间风起云涌乾坤颠覆，它们似在冲杀似在咆哮，每一颗棋子竟然显得如此活灵活现。

只是看了一眼，就让铃儿觉得天旋地转，脑中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震撼、无穷的信息。

乐兮容忙站到铃儿身前，将她的视线挡住，笑道：“大人，请喝茶。”

铃儿心中震撼，却没有接过乐兮容手里的茶，而是问道：“琴棋书画你无不通晓，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乐兮容谦逊道：“都是些小伎俩而已，大人过奖了。”

铃儿又试探道：“虽然你说你是这的花魁，可我还是不信，说吧，你到底是仙宗的人，还是四圣世家的人？”

这位乐兮容的本事极大，铃儿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能通过种种迹象断定出来，而有能力动用乐兮容这样高深莫测之人的，想必也得是仙宗之流。

乐兮容却笑了笑，将茶转手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余，并说道：“妾身出身贫贱，又怎么能攀上那种关系。”

葛青娇这时候发出一声惊叹，铃儿看去，发现她正在品味着乐兮容屋中的糕点，“这点心太好吃了！比章小侯做的好吃！”

章小侯脸色一黑，不甘心地拿起一块尝了尝，然后就精神大震一发不可收拾，跟葛青娇抢着吃了起来。

“想不到这六大仙宗供养的青楼，连厨子都这么厉害！”章小侯呜呜突突地赞不绝口，“嗯嗯，好吃好吃！”

乐兮容显得有几分意外，随后开心道：“原来有人如此喜欢妾身做的糕点，那妾身今晚可得多做些，明天送给大人们饯别呢！”

“好的好的！”葛青娇连连答应。

铃儿眉头微皱，又发现一向好吃的小余却没有凑热闹，而是端着乐兮容给她的茶水细细品味，脸上露出心驰神往的沉醉模样，好像这一杯茶将她带入到了某种梦幻之境。

小余的样子像极了被人喂了什么迷魂药，铃儿正欲阻拦，乐兮容却解释道：“无妨的，妾身可不敢对大人们有谋害之心，只是这茶之一道有诸多讲究，妾身正巧知晓一些，所以泡出来的应该好喝一些。”

她又欣慰笑道：“说起来，小余妹妹可是第一个尝过妾身的茶呢。”

虽然乐兮容有着连铃儿都望尘莫及的美貌，又在多种事物上做到出类拔萃高深莫测，可铃儿还是不能改变对青楼的看法，更不能接受居然有人心甘情愿沦入风尘的事。

于是铃儿带着些讥讽之意问道：“这么说，来你这里买夜的客人，也不曾吃过、喝过这里的东西？”

乐兮容当然知道铃儿的意思，却不怒不急，风情万种地娇羞道：“说来惭愧，那些客官老爷们才不会关注这些无用之物，他们一个个性子急得厉害，生怕在妾身这里耽误半会儿功夫呢。”

铃儿俏脸一红，沉声道：“不管怎样，我要做的事还是会继续的。”

乐兮容忧愁道：“世间青楼千千万，为何大人非要在坠龙渊为难呢？”

铃儿神色一正，道：“青楼之所在，本就是对天下女子的莫大侮辱，本就不该存在！何况这坠龙渊中更是有无数势力在背后支持，不知多少正道门派在这里经营着龌龊勾当，我当然要肃清此地，为正义二字正名！”

乐兮容微微一笑，又道：“那不知大人是要解救青楼女子更多，还是剔除正道的瑕疵更多呢？”

此言一出，顿时就把铃儿问住了，她若真的想解救那些受到迫害侮辱的女子，就要把眼光放在整个九州，直到清理了全天下的风尘场所，才算是达到目的。

可是她若是单纯的为了清除正道之中的那些败类，又绝对要彻查整个坠龙渊的各项买卖，因为像黑窑厂这种拐卖了无数苦力的地方，又何尝不是有着藏在深处的势力支持着的。

所以铃儿在坠龙渊这里单纯针对青楼的做法，就显得有些出师无名了。或者说，像是小孩子耍脾气，在没有充分的理由下，单纯凭着意气用事。

乐兮容又道：“像大人这般想要借此扬名立万的，从前有过，而且不止一次，但是没人成功，因为这么做下去就必定要推翻整个坠龙渊，往更广的地方就是推翻整个正道。”

“把天下正道推翻了，那他们不就成了魔教？若是如此，魔教又算是什么？难道魔教其实是正道？”

“就算大人真的有胆气彻查整个坠龙渊大大小小的买卖，这里早就自成体系无数年，就算是看似平常本分的那些裁缝铺子、铁匠铺子，难道就能保证他们没人来妓院、赌场消遣过？”

“再说说所有人都会接触的那一座座吊亭，一条条悬桥，大人可知这些事物的修建、修缮所用的钱财，其实都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大买卖出的，那是不是说来过坠龙渊的所有人，其实都受过青楼、赌坊这些大人看不上的存在的恩惠？”

“大人说青楼有罪，可是像妾身这般活在这里的姐妹，她们无依无靠，若是再断了财路，被大人这般送出去，一个个的姓名住址记录在册，这世间又有什么样宽容的地方让她们立足呢？大人可曾想过那些自幼出身在青楼中的孤儿，离开此地后会受人白眼遭人腹诽一辈子？”

“大人心高志远，但想没想过对他人造成的后果呢？这些后果，又是否是大人好意下愿意被接受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铃儿无从回答，无从应对。

她的确没想过如此深入的问题，没想到利益之后的复杂关系，更没想到在造成动荡之后人们的处境。

铃儿沉默下来，再看与兮容的眼神中便没有了轻蔑。

她明白，对方比自己看得更远更透彻，更是点醒了她自主忽略掉的巨大难题。

“那该如何去做？”

铃儿居然下意识地问向乐兮容。

此时乐兮容已经莲步款款地走到一边倒水，照顾章小侯、葛青娇这两个被噎住的吃货，道：“妾身亲手做的糕点，大人不来尝尝么？”

感觉到智慧受限的铃儿长声一叹，对乐兮容深深一拜，由衷道：“铃儿从未想过世上会有阁下这般完美之人，完美到无懈可击，今日真是受教了。”

说罢，她也索性坐了过去，放下一切烦恼，去品尝被章小侯、葛青娇赞不绝口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