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01 “巴别塔”（2）（2 / 2）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他踩破了镜面，身体直坠下去。他闭住气，手脚扑腾着，想要将头露出水面，却一眼瞥见燕子站在他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他折腾。

他猛地想起燕子刚才说过的话，在潜意识世界里，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他马上默默地说出了一个希望：“这里没有水。”

这个小小的愿望马上就实现了。他站在无水的镜湖水底，惊异地发现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记忆百宝箱。

“呀！原来我的小熊在这里呀！”

燕子弯下腰，捡起一直头朝下扎进石头堆里的米色的小玩具熊。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会心的微笑，轻轻地说：“原来是橘猫耍了个小心眼，把我的小熊给扔了。”

小龙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是橘猫干的？”

燕子举起小熊说：“这些潜意识里的东西都跟当事人的潜意识连通呢。”

说完，她把小熊放回石头上。

小龙拾起一个用丝带和串珠做的精致的小花环，饶有兴趣地仔细看了看，笑着对燕子说：“这个是你做的吧？”

燕子拿过花环，眼睛里闪过一丝怅惘，抬头望着远处说：“我记得那时我上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发生了车祸，一条腿截肢了。弟弟还小。妈妈开始打几份工，忙得顾不上伤心。我们三姐妹每次看到爸爸的断腿，就偷偷地哭，怕爸爸看到了伤心。”

燕子的眼圈红了。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我就把我最喜欢的丝带和彩珠拿出来，用心地编了这个花环，把它献给老天爷。我跪着求他，把我爸爸的腿还给他。”

说到这里，燕子的和声音哽咽了，她用力眨着眼睛，尽力阻止了眼泪的掉落。小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燕子伸手轻轻地擦了擦眼睛，俯身放下花环，又随手拾起了它旁边的一个紫色的天鹅绒的小盒子，脸色一变。她轻轻地打开那个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枚纤细精致的钻戒。她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叹息着说：“哦，对不起，大姐！原来是我害了你！”

小龙吃惊地看到了一幕如同全息电影一样的连续画面。它就悬浮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像正在发生的样子。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神色紧张地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燕子手里的那个紫盒子。她走进厨房，又走出来；再走进卫生间，又走出来，最后她走出了门。她在后院里走来走去，最后走到一个兔子笼跟前，打开兔笼，把那个小盒子藏在一个角落里。然后她蹦蹦跳跳地回到屋里。

“我把姐姐的结婚戒指藏在兔子窝里了！我就是不想让姐姐出嫁。我太不懂事了。也许是我毁了她的一生。”燕子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小龙朝燕子靠近了一步说：“燕子，不会的！如果爱一个人，这一点小事是不会影响他的愿望的。如果他真在意，这种男人不嫁也罢！”

他的这句话既像是开导燕子，又像是自我表白。说完了，他也意识到自己这种臆测的唐突。他自己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形，燕子姐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呢？而且他自己跟燕子，加上那次在地下城第一次见，这也是第四次见面。他这样突兀地对人家家的事情妄加评论，显得很不成熟，意图过于明显。

没想到燕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当姐姐说她发现自己并不爱那个男人，把戒指还给了对方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搂着姐姐的脖子亲她。现在想来姐姐是舍不得丢下我们一家人呀。那个男的不久就出国了。第二天早上我走进厨房，看见妈妈和姐姐在说话。姐姐见了我，赶紧抹了把眼泪。我问妈妈姐姐为什么哭。妈妈不告诉我。啊，我的大姐是个多好的人呀！她真应该得到幸福！而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她对我和弟弟太严格了。弟弟出事后，我还恨过她，认为就是她逼着弟弟走上了叛逆的路。姐姐也很自责。现在想来，不是大姐管得太严了，而是我这个三姐没有尽到引导的作用，对他过于迁就了。”

小龙望着燕子，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但是他从燕子的话里听到了一个苦难，但是充满了爱和责任的家庭，一群愿意为其他人的幸福而奉献的家庭成员。他好羡慕燕子。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家庭，他可能也会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他没有留意自己正用充满柔情的眼神望着对面的姑娘。

燕子抬头看着他笑了，轻轻地说：“谢谢你的心意，小龙。我记住了！”

小龙有些诧异地问：“你能看到？”

燕子望着他的眼睛说：“我们的潜意识已经连通了。你的心意我读到了。谢谢你对甘霖的照顾，也替我谢谢史崇大哥和其他兄弟们。”

回家的路上，小龙的脸上带着一抹幸福的笑容。仅仅见过燕子四次，他却觉得跟她已经相识十年了，或者他们上一世就是门前你折花，我骑竹马来，两个小儿女，相逐弄青梅的童年伙伴。两个人的想法是那么契合，即便不同，一个眼神，一两个字词出口，对方立即心领神会，几乎可以说是事事心有灵犀。小龙对燕子说，你放心，我会把弟弟照顾好。燕子心里踏实。不仅是因为弟弟，也因为自己。她那缕少女的情思有了踏实的着落。小龙跟她心里的那个人很接近，除了他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