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少游侠报师恩慷慨赴死 死囚犯被轻判再获新生(1 / 2)
第二天早上,萧云峰把韩昊的老母亲用二马车舆接到长安县衙牢房。老婆婆身穿绛色深衣大袍,看上去干净利落,明白事理。当看到这血肉模糊的儿子时,心如刀绞,老婆婆颤抖着去抚摸儿子的面颊,泪流满面说道:“孩儿,呀!你看他们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韩昊看着老母亲,眼泪扑簌地掉了下来,挣扎着跪地磕头道:“孩儿,不孝,不能为您养老送终了。”“这都是命啊!你是一心为恩人报仇,这是忠义之举呀!我不怪罪你,只是她们母女俩今后可怎么过呀?”老婆婆抱着儿子的头哭诉道。
李凌和萧敬蹇在韩昊囚室的隔壁,偷听到韩昊和他母亲的哭诉,二人的心中也都不免唏嘘不已,五味杂陈的心情。过了一会儿,老婆婆擦拭着眼泪说道:“儿啊!当我听到有人说你杀了人,被官府抓了起来,我心想再也见不到我儿了,最后能见我儿一面,我也是心甘意足了。”
韩昊咬牙切齿地对母亲说道:“娘!我杀张昌这大魔头,我不后悔,履行了对师父的誓言,告慰了师父的在天之灵。只是没有把那幕后的主使张黑给杀了。”“孩子呀,你就招了吧,招了他们就不打你了。”老婆婆说道。
韩昊说道:“我都招了,我杀人我认了,我命搭里头了,再招出别人,让别人把命也搭里去,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对人不义呀。”
老婆婆说道:“这,来时,他们问:‘谁和你经常来往?你媳妇告诉了他们说:经常和一个弄水坊的叫刘游徼的常来往。’这纸包不住火,想瞒也瞒不住呀。”“这个没脑子的媳妇,这下不害了刘球兄弟,他们肯定去抓刘球兄弟了。刘球早就想要杀了张昌,为他哥哥一家四口人报仇。”韩昊说道。
萧云峰前脚送走韩昊的母亲,李凌和萧敬蹇后脚就出现在韩昊的面前,韩昊已感觉到了李凌和萧敬蹇听到了自己和母亲的对话。
韩昊说道:“你们!”“我们已知道了你那个同伙,就是张黑手下的刘球,就是你不说,我们一调查你和谁常来往,不就调查出来了。我们也知道张昌、张黑一伙人净干些缺德不法之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举报张昌、张黑一伙人的违法行为。你把张黑干的缺德不法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为你做主,把他们绳之于法。”李凌说道。
韩昊厉声道:“你们!西市黑霸王张黑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干出很多残害百姓的事情,你们朝廷官员视而不见,和张黑穿一条裤子,张黑背后有朝廷大员撑腰,我们明着上告张黑不法,敢吗?我们一告先给我们安一罪名,我们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李凌沉默一会儿说道:“你说的确实是有些朝廷大员和不法之徒狼狈为奸,坑害百姓,这样的朝廷大员毕竟少数,他们的行为也拿不到台面,见不得天日,当下陛下英明,大汉汉律还在,主政正义的朝臣还在,你们的冤屈我们一定为你伸张。”
韩昊道:“他张黑伤天害理的事,你们管吗?”“我们管,一定管。这次令我来查清张昌被杀一案的同时,陛下已下旨意,令我们对朝廷官员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一并监察。”李凌说道。
韩昊又道:“我举报张黑,他在文帝前元四年农历十月在东市指使地绺帮手下张昌击杀灭门肉肆刘球大哥刘芳家四口。还有郎中令张武和张黑狼狈为奸,郎中令张武为张黑保护伞,张黑疯狂敛财,每年收取商家上百万金的保护费,拿出大部分贿赂给朝廷大员,据刘球掌握张黑每年孝敬给郎中令张武就上千金。刘球说:‘张黑收取的保护费都在三姨太翠英那掌控,资金往来还有专门的账册。’”
“还有,大丈夫敢作敢当,张昌确实是我杀的,蝴蝶是我勒死的。四方绸布庄的关掌柜的在红袖楼请张昌吃饭那天,刘球来到了我住的后院,告诉了我,刘球兄弟就潜藏在了我的房间睡觉,我知道张昌又住进了蝴蝶房间,快到了后半夜丑时,我拿着准备好一把杀猪刀,刘球拿着一把匕首,我事先准备好了迷香,先捅破丝绸窗布,吹进迷香,过半刻我轻轻地拨开门插棍,我二人进到蝴蝶房间,我举杀猪刀刺杀张昌,张昌挣扎一下从床上滚落到地上,事前商量好的我对付张昌,刘球对付蝴蝶,刘球听到张昌滚落掉地上发出“啊呀!”的恐怖声音时,刘球就胆怯了,其实这时的蝴蝶已中迷香处于迷晕状态,刘球对我说放过蝴蝶,我非常害怕蝴蝶惊醒大喊大叫,情急之下扯下割断床帐丝绳,套在蝴蝶脖颈上,使劲将昏厥中的蝴蝶勒死。所以张昌和蝴蝶都是我杀的,和刘球兄弟无关。”
李凌道:“你说刘球未杀人,起码也是你的帮凶吧,拿来拷问不就一清二楚了。萧县令咱们走。”这才有廷尉左监李凌带领着众衙役兵围张仁的地绺帮行善堂,捉拿了刘球,搜查了弄水赌坊。
巳时,刘球被押解到长安县衙的牢房,刘球戴着枷锁脚镣,被关押在韩昊隔壁的牢间,狱卒为刘球解去枷锁,从后墙壁镶嵌着石条上固定着一长长铁链子,取下铁链子一端,连锁在刘球的脚镣上。
韩昊知道刘球兄弟被抓了进来,韩昊小声地喊道:“隔壁是刘球兄弟吗?”“我是刘球,是韩昊哥吗?”“我是韩昊。他们没有给你上刑吧?”“没有。”
“你俩,老老实实呆着,不许说话。”走廊上的巡视狱卒嚷道。
午时刚过李凌等人回到长安县衙,立即在刑讯房提审刘球,把刘球两胳膊平伸用铁链捆绑在木桩横木架上,李凌问:“刘球!你如实招来,你是如何伙同红袖楼管家韩昊残害张昌和蝴蝶的?”“我没有杀害张昌和蝴蝶。”刘球回答道。
李凌又问道:“那你没有和韩昊一起进入蝴蝶的房间了?”“我进去了,但我没有动手杀害张昌和蝴蝶。”刘球回答道。
李凌道:“张昌在红袖楼吃酒,是你给韩昊报的信,你和韩昊夜间到蝴蝶房间,先是吹进迷香,然后韩昊用尖刀拨开门插棍,韩昊杀死了张昌,你勒死了蝴蝶。是这样的吧?”刘球低下头咬紧牙关默然。
萧敬蹇上前说道:“你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我没有动手杀害张昌和蝴蝶。”刘球回答道。
李凌脸色阴沉地说道:“嘴硬,老虎凳伺候。”
三衙役一齐上手,把刘球捆绑在老虎凳上,李凌说道:“刘球,就是你不招,也可定你的罪,你给韩昊通风报信,你就是主谋。”
刘球咬牙切齿道:“他张昌该死,他灭门我哥全家,他不该死吗?!”
李凌嚷道:“行刑!”衙役先加一块砖,刘球咬牙忍着,萧敬蹇挥手,衙役加第二块砖,只见刘球汗珠立马就冒出来,萧敬蹇又挥手,衙役加第三块砖时,刘球开始全身抽搐,一会儿刘球昏死过去,衙役用凉水激醒过来。
李凌喊道:“把老虎凳撤了吧!把他带到牢房里,关起来。”
廊壁墙上的酥油灯又点亮了,发出幽暗红光,夜深人静,韩昊小声地对隔壁刘球说道:“刘球兄弟,杀张昌是我杀的,蝴蝶是我勒死的,我都向他们承认了,你千万别往你身上揽,你没有杀人,你只承认你是被我胁迫,你还能保全性命,你还能出去。”
“韩昊哥,我真是没用,没有亲手为大哥一家报了仇,你才是英雄,你为我哥一家报了仇。我现在是孤苦一人,无牵无挂,韩昊哥你还有家小,我承担下来,你还能照顾家人老小。”
“不,你这样做,到后来谁都活不成。我敬佩你是个汉子,为我舍生取义,这对你不公。无论如何你不能干出傻事,我早就应追随师父去了,师父走的时候,我的心就随他而去了,我活着就是为师父报仇。你如果能活着出去,我的一家老小就托付给你了。”“韩昊哥,假如我能出去,一定好生照顾哥的家人。”
长安县衙牢房外门前的歪脖大柳树,低垂的柳条似悬挂的粉丝随风飘荡,柳叶已经泛黄,天气已阴凉。秋后的蛐蛐鸣唱不停,传到了韩昊的牢间,哀鸣声音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平时凶神恶煞般的牢头狱卒,今天也变得温顺殷勤,拿来一几桌,端来一方形漆盘,漆盘上一碗白米饭,一壶白酒,一碗两块红烧肉,从来没有的美食。韩昊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空气已经凝固,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韩昊苦笑了一声,仰头自语道:“师父!我就要见到您老人家啦!”,双手捧起白酒壶,仰脖一股脑地灌进口中,吃了两口红烧肉,抹了下嘴,对牢头说道:“走吧!”
上来几个狱卒,把韩昊五花大绑,解掉长链,戴着镣铐,走出牢间,韩昊回头冲着隔壁刘球的牢间喊道:“刘球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刘球隔着木柱栅栏,凝视着韩昊走进牢房出口的白光里,他满眼泪目无声地喊道:“老哥,不久我也追随你去了。”
韩昊被带走不久,牢头引路,进来一位头戴高冠身穿青色长袍,长脸面白美髯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两名带刀护卫,牢头解开牢门的锁链对来人说道:“这位就是刚刚被处死的死囚的同伙,你们谈谈吧。我在门外守候。”说完牢头走出廊道出口,门外等候。
中年人走进刘球的牢间,两护卫在门外把守,来人怜惜地凝视着刘球问道:“你就是西市弄水赌坊的刘球?”刘球看来人外表威严,骨子里透着慈祥,不由地心生好感,刘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叫苏荣,是鸣雌亭侯府上的。国太知道你平时的所作所为,有深仇大恨,还能忍辱负重,国太很欣赏你这样的人,特向陛下讨得恩准,给你第二次生命,收你为她的弟子,救你出去,今后你就是国太的人了,你愿意吗?”刘球点点头。
“你犯的是死罪。要想活命,你只能听从我们安排,才能救你出去。这也是没有办法,国太要你执行特殊使命,你要活命还得受黥刑之苦。你同意吗?”刘球点点头。
苏荣带着两护卫走出牢房,长安县衙萧敬蹇和萧云峰等在牢房门外,苏荣对萧敬蹇说道:“萧大人,国太特意嘱咐:‘刘球黥刑刺囚字时,应在囚字内人字顶上加一横。’”
萧敬蹇和萧云峰进到了牢房中,两狱卒上前为刘球解除铁链,令刘球双膝跪向萧敬蹇,萧敬蹇从萧云峰手中接过竹简判决书,宣读道:“皇恩浩荡,陛下口谕廷尉府,开恩轻判刘球。廷尉府核准,长安县衙宣判如下:罪犯刘球伙同韩昊刺杀张昌和勒死蝴蝶,陛下念刘球未亲手实施杀人犯罪,认定刘球为从犯,罪行较轻,判处黥刑。立即行刑。”
两狱卒一起架着刘球,将刘球两胳膊抬起平伸用铁链捆绑在木桩横木架上,上来一腰间扎着粗麻布围裙双手端着漆盘的狱卒,漆盘上摆放刺针、纱布、墨盒、细毛笔等器具,萧敬蹇从漆盘上拿起毛笔,令狱卒伸出左手,写下一囚字,口字内人字顶上加一横,说道:“就按此字刺画。”
上来一袒胸露背的彪形大汉,双手从刘球的背后搬按住刘球的脑袋,狱卒在刘球的左面颊,用蘸着墨汁细毛笔,先写下个半通印章大小的口字,开始用刺针剁刺,再涂染墨汁,然后又以同法在刺剁好的口字内,刺剁出人字顶上加一横的刺字。
刘球施以黥刑后,苏荣管家把刘球从长安县衙牢房里接出来,苏荣带着两名带刀家丁,两名驭者,护送刘球乘上两辆二马车舆,离开了长安京城。
苏荣和刘球同乘一车舆,苏荣对刘球说道:“国太给你第二次生命,你可要好好珍惜呀。”刘球感激地看着苏荣说道:“我是知恩图报之人,今后我活着就是报答国太的救命之恩,生是国太的人,死是国太的鬼。”
苏荣盯视着刘球又说道:“我来时,国太叮嘱我,让你记住,从今天起世上再也没有刘球这个人了,你叫‘任凌夷’,取凌空飞天之意,如履平地,志在千里,你要做一顶天立地之人,扛起保卫大汉万代江山的大任。”
刘球低下头说道:“任凌夷!任凌夷。真是个好名字,今后就叫‘任凌夷’,我绝不辜负国太的希望,谨记国太的嘱托。”
苏荣又说道:“让你来这终南山,在这里外称‘南山狩猎场’,实则是国太的训练营地,国太的弟子都在这里经过严格训练掌握了隐藏生存技能后,考验合格,再派往各地执行隐蔽任务。据我所知,国太想派你到吴国的吴王刘濞身边做卧底。”
任凌夷对苏荣说道:“苏恩公,我还有一未了的心愿,我答应死去的韩昊哥,照顾他一家老小今后的生活。”“这你放心吧,我会请示国太,按照咱们弟子远行执行隐蔽任务时的规矩,照顾好韩昊家小今后生活。”苏荣回答道。
两辆车舆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道上辘辘驰行,道路越发崎岖难走,两侧山峦渐显高大险峻,大约走了一天的光景来到秦岭大山深处的终南山。
穿过一茂密栎树丛林小山,眼前呈现出一个溪流池塘,周围长满水草的开阔草地,绕过这一片开阔地,见一突兀巨石峡门矗立眼前,石峡门两侧山上长满高大的栎桦混交林。
来到石峡门前,苏荣等人下了车,苏荣对任凌夷说道:“凌夷!送你到这里,我就完成了国太交待给我的任务了,今后你就好自为之吧,等明年你的学业完成后,春暖花开时我来接你或派别人来接你,希望你不辱使命。”
苏荣从怀中掏出个布袋,又从身边拿出一皮囊水袋,递给任凌夷说道:“在这里学习很清苦,给你这罐食盐和这皮囊水袋对你一定有用。”然后,苏荣从袖内掏出一个竹哨,吹响三声。
向前面石峡门方向望去,只见高峰石柱上飞起一只大鵟,飞到头顶上空盘旋,紧接着从石峡门左侧半山腰的高大蓊郁的树林中,飞飘到近前一身穿飞行翼展背背双拐,头扎逍遥巾的瘦高之人,落地跪拜施礼尖嗓音说道:“巢氏丑门子,拜见苏大人。”
苏荣上前搀扶起此人说道:“丑师弟,今天是你居守当值石峡门呀?这可是凌夷的造化。快快请起,咱俩同门兄弟,何必对我这么客气呢?”“虽然咱俩是师兄弟,但您是国太身边的大管家,是我们的上层主子,失了礼数,那成何体统,规矩还是要讲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吗?干我们这行更要讲规矩,守纪律,才能战无不胜。”丑门子起身尖嗓音说道。
苏荣叹道:“还是你严于律己,守规矩,上下有序,我是说服不了你,还是规规矩矩的,各自干好自己的本职吧。这不,我按国太的指令给你带来一个新弟子,聪明睿智,一定能培养成为我们隐蔽界的一流高手。”
苏荣转过头来对任凌夷说道:“任凌夷,按照狩猎场的规矩,新入门的弟子,在石峡门当值的老师,就是弟子的认领师父,还不磕头拜见相认丑师父。”“任凌夷,叩首拜见师父。”任凌夷下跪拜伏磕头施礼道。
丑门子看上去长相奇特,长着个鹰钩鼻子鹤眼,长脸面白,细高条的身材,他盯视着任凌夷尖嗓音说道:“起来吧,看你这泥捏的身体恐怕还没学完,就折戟在这里了。”任凌夷不由自主地移开丑门子犀利的目光,感到透心凉意袭上心头。
苏荣上车舆中取出一带密封盖的精致紫红陶罐,递与丑门子说道:“这是国太送给丑老的武夷山大红袍茶叶,劳烦师弟交给丑老。我来时,国太已飞鸽传书给丑老,把任凌夷的情况密告给了丑老。国太令我早一点返回,这次我就不上山给丑老请安了,烦劳丑师弟致歉带好丑老。”说完,苏荣向丑门子和任凌夷摆摆手,登上返回长安京城的车舆。
丑门子手托着茶叶陶罐,若有所思地望着苏荣的车舆消失在视线里,回头对任凌夷尖嗓音说道:“咱们走吧。”自顾头前引路向前走。